第8章

　　他這才松開她的手。

　　男生走在前面，她跟在後頭，因為疼痛感，她挪著小步子，卻不敢落下。

　　他回過頭看她，又收回視線，放慢了腳下的步伐。

　　走回剛才的會議室，這裡是平時學生會開會的地方，俞寒拿出鑰匙，開門開燈後，讓她進去。

　　她找了張椅子坐下，然而轉頭就看到俞寒把門虛掩了，也走了進來，坐在她對面。

　　“你……不回去嗎？”她輕喃。

　　男生抬眸，語氣平淡：

　　“平時會議室裡沒有幹部，外人是不能隨便進來的。”

　　“謝謝，耽誤你時間了。”她抿了抿發幹的唇，從包裡拿出水杯，可是喝了兩口就沒了。

　　她咽了咽幹涸的喉，難受了好一會兒，終於出聲喚著對面的人：“這附近有裝熱水的地方嗎？”

　　她聽紀妙說過學校在很多地方經常會裝飲水機，學生可以打水。

　　俞寒看了她幾秒，沒有說話，站起身來，拿起旁邊桌上的熱水壺，走出會議室。

　　她心頭浮起一陣暖意，可又覺得抱羞，因為她總是麻煩他。

　　一分鍾後，男生拿著熱水壺回來，燒完後，他從櫃子裡拿出杯子，倒了半杯拿到她面前。

　　“謝謝……”剛燒開的水冒著熱氣，她輕輕吹著，而後餘光就瞥到一瓶礦泉水被放到她手邊。

　　她驚愕抬頭，就看到他坐回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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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

　　她還納悶他短時間內從哪弄來的礦泉水，轉頭就看到門口地上放著一整箱。

　　他是怕她太燙喝不來，於是又給她一瓶可以用來兌……

　　女孩的視線不自主看向對面，室內的白熾燈落在男生臉上，他抿著薄唇，鼻梁很挺，臉上輪廓的每一處都如刀刻般精致，白襯衫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冷白的脖頸。

　　既有男生的清傲，又有男人的成熟。

　　她正要收回目光，恰時男生的視線從手機突然移到她臉上，和她四目相撞。

　　而後她眼瞧著——

　　男生再次站了起來，朝她走來。

　　她心裡咯噔一下，臉色冒紅，飛快垂下喝水掩飾偷看的尷尬，可是他卻越走越近，她慌得開口：“我剛才……”

　　她話音未落，男生就把振動的手機拿到她面前。

　　“電話。”

　　“……”

　　她松了口氣，接過，是袁曼荷的電話，她說她可能會遲點，路上堵車，又問了問女孩具體在哪。

　　掛掉電話後，她把手機還給他。

　　兩人待在會議室裡，隔著一張會議桌，誰都沒有說話。

　　她趴在桌面上打算眯一會兒，突然看到門被推開。

　　她抬頭，看到站在門口的貝疏顏，不由得瞪大眼睛。

　　“姐姐？”

　　貝疏顏剛才放學接到母親的電話，說貝盈盈肚子疼不舒服，母親說等會兒會親自過來接她們倆，讓她先去找妹妹。

　　然而當她推門，視線一轉，落到俞寒的身上，頓時變了臉色，眼底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情緒，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你怎麼會在這……”

　　俞寒看見她，眸色漸冷，貝盈盈替他作了回答，“是剛才開完會我肚子疼，剛好碰上他了。”

　　貝疏顏壓下翻滾的情緒，看向妹妹言：“走吧，媽媽的車在外面。”

　　她說完轉身就走，貝盈盈飛快站起來，拿起書包，對俞寒說：“我先走了，今天謝謝你……”

　　-

　　上了車，姐妹倆坐在後排，袁曼荷轉頭看向貝盈盈，關心問：“現在還是很疼嗎？”

　　“好多了……”

　　“等會兒把顏顏送回家，媽媽再帶你去看。”

　　貝疏顏笑了笑，聲音溫柔：“沒關系，先去醫院給妹妹看病吧，我今晚作業不多。”

　　“好，顏顏真乖，那就先去醫院。”

　　途中，貝疏顏對袁曼荷提到一事：“下周六的校慶，我想邀請你和爸爸一起來看我的英語演講，可以嗎？”

　　她高一的時候參加過，拿了一等獎，所以這次她想再次挑戰自己，學校通知可以邀請父母親來學校，前來觀賽。

　　袁曼荷笑笑，“行，我和爸爸安排一下，他要是知道肯定很開心。”

　　貝疏顏提起唇角，“那當然，我一直都是爸爸的驕傲。”

　　貝盈盈垂著腦袋，不發一言，袁曼荷問她：“盈盈要不要也去參加一些比賽，鍛煉自己？”

　　女孩仰起頭，搖搖頭還沒說話，身旁的姐姐就插口道：“媽媽，別為難盈盈做些不擅長的事啦。”

　　母親隻是笑笑，就沒再說，女孩的目光移到窗外忽閃而過的風景，微抿了抿唇。

　　-

　　隨著時間的推移，校慶的準備工作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

　　周六早晨，是校演講比賽的最後彩排，貝盈盈等工作人員也到達現場。

　　蕭子墨來得很早，他看到貝盈盈，上前打招呼：“嘿，早飯吃了嗎？”男生笑笑，“我今早多帶了包吐司，還想著可以分給你。”

　　“不用了，謝謝……”

　　“哇塞，你嫌棄我的早餐。”

　　她一愣，忙擺手解釋，他笑了笑，用手裡卷著的紙輕敲了下她的腦袋，壓低聲音：“有沒有說過，你真的很好逗啊？”

　　他眨了眨眸子，走去一旁，留下懵懵然的女孩。

　　-

　　下午，演講比賽進行最後的準備階段，前來觀賽的同學和家長，陸陸續續進場。

　　貝盈盈在門口參與接待工作，就聽到母親的聲音：“盈盈——”

　　她轉頭，就看到袁曼荷挽著貝洪走了過來，今天他們兩個人都穿得很正式。

　　“媽媽，爸爸。”

　　貝洪淡淡點點頭，“你姐姐呢？”

　　“她在裡面，我帶你們進去找位置吧。”

　　三人走進會場，在位子上坐著的貝疏顏轉頭剛好看到他們，連忙激動地跑過來，抱住貝洪和袁曼荷：“謝謝你們來看我。”

　　“顏顏今天穿的真漂亮……”

　　貝疏顏挽過他們的手，拉著他們走進去，貝盈盈慢慢收回視線，繼續工作。

　　過了會兒，演講比賽正式開始，貝疏顏是倒數第三位出場，她今天一襲漂亮的淡藍色長裙，溫婉甜美，一站在臺上就吸引全部人的目光。

　　她開口，流利標準的英語緩緩流出，抑揚頓挫，肢體動作也很豐富。

　　貝盈盈站在舞臺左側，看著她的演講，逐漸失神。

　　直到幾分鍾後，直到耳邊爆發的掌聲才把女孩從回憶拉進現實。

　　底下有人在瘋狂喊“女神”，貝疏顏莞爾鞠躬，此刻就如明星一般耀眼璀璨，奪人眼目。

　　觀眾席下，貝洪和袁曼荷看著女兒，臉上充滿自豪的笑容，貝疏顏走下舞臺，貝洪站起來擁抱了女兒。

　　貝盈盈看著比自己優秀一百倍的貝疏顏，心頭的悵然猛然決堤。

　　如果不是人們事先知道她們的關系，從小到大很少有人會認為她和貝疏顏是親姐妹，她記得每年過節，親戚朋友來家做客，貝疏顏是那個在大家面前唱歌跳舞嘴甜討人喜愛的小姑娘，而她隻是默默坐在一旁，不善言辭。

　　甚至還有人認為她得了抑鬱症，讓袁曼荷帶她去醫院。

　　她這副模樣，加上身邊人對姐姐的偏愛，像是個惡性循環，讓她更加封閉自己。

　　而耳朵受傷，更是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記得她曾經偷聽到別人的議論：“曼荷也是可憐，本來想再生個兒子的，沒想到又生個女兒，還是個有殘疾的，唉沒用啊……”

　　在外人眼裡，她是這個家多餘的殘次品。

　　貝盈盈低下眸子，揩了揩眼淚，悄悄從禮堂後門走了出去，逃離這壓抑的空氣。

　　天邊的夕陽開始落山，在起伏的山巒背後鋪設開層層疊疊的紅霞。

　　她往外走，途經正在修建的一棟樓前，正低著頭，卻沒有聽到前面有個工人開著摩託正快速朝她駛來，按了幾聲喇叭，她卻仍在失神。

　　等到她反應過來，抬頭看到，瞳孔一縮的瞬間，就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被拉到一旁，摩託車和她幾乎擦肩而過，她心跳怦怦作響，她抬頭，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俞寒那張清冷的側臉。

　　男生很早就在禮堂注意到了她，當時她看著臺上的貝疏顏失神的時候，他就猜到了大概。

　　不知為何，看到她出來，他就跟了出來。

　　於是就看到了這一幕。

　　“俞寒……”她腦袋靠在他的胸膛，心跳漏了一拍。

　　男生垂眸看著她，眉頭淺皺，低語：

　　“笨蛋。”

　　而後他松開了手，女生退後一步，指尖掐著衣擺，有點措手不及：“你……你怎麼會在這……”

　　俞寒看向腕表，沉聲問：“現在這個點你工作結束了嗎？在這裡闲逛，還走神？”

　　她咬唇懊惱，“對不起。”她雖然忙完了自己分內的事，但畢竟演講比賽還未結束。

　　男生看著她低頭的樣子，斂了斂情緒，放緩語氣：

　　“回去吧。”

　　他轉身離開，她立馬跟上。她走在他身旁，安安靜靜，過了會兒，沉默的男生突然出聲：

　　“不要讓不重要的事情影響到心情，這會影響你工作的效率。”

　　她愣了幾秒，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要對她這麼說，但還是被這話戳到了心。

　　她點點頭，猶豫了幾秒輕聲發問：“俞寒，如果身邊的人老拿你和別人作對比……你會怎樣？”

　　男生看向身旁垂著頭的女孩，幾秒後移回視線，目視前方。

　　“那就變得更強，把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踩在腳下。”

　　-

　　因為校慶，禮堂的展廳擺放著許多影像資料和圖片，展示臨高一中建校到如今六十年的歷程，今天到這裡參觀的，還有許多其他高校的來賓和市政府人員。

　　貝疏顏很早就接到老師通知，今天演講完比賽後，要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之一陪同參觀，和外校師生進行交流。

　　一同陪伴的，還有全體學生會幹部。

　　但是私底下，老師考慮到她外貌氣質等都是最佳的，就把最重要的任務留給她，等會兒參觀的全程，主要是由她為來賓講述校史。

　　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校領導都在，她優異的表現，代表的是一中。

　　他們烏壓壓的一群人集合後在展廳等待，學生會的幾個幹部看到貝疏顏，熱情地上來問好：

　　“貝主席，剛才你的演講我聽了，也太棒了吧。”

　　“對啊，好久都沒見到你了，好想你。”

　　貝疏顏是前學生會主席，這些幹部都是從她手下帶出來的。

　　她笑笑，目光落在旁邊靜默不語的俞寒身上，壓抑住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