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域小說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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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嫡子,因為是儲君,因為是母親的孩子,因為生母早逝,所以他一日不敢懈怠。
這是第一次,在他猶豫自嘲時,有人站了出來,清楚明朗地告訴他,他做得很好,他做得沒有錯。
燭光搖曳,少年身影挺拔,神情凜然,一瞬間仿佛和他身後那悲天憫人的神佛相重疊。
謝仙卿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不由怔怔。
停頓片刻,謝仙卿目光從陳皎的臉上挪過,仰頭注視著頭頂的佛像,忽然問了句無關的話語:“陳世子的母親,是什麼樣的人?”
陳皎雖然不懂,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母親性情溫柔,但很有主見,向來維護我。”
事實上,怡和郡主豈止是維護陳皎,她簡直是護犢到了極點。誰說陳皎一句不好,她能當場翻臉。
陳皎的舅母有次闲聊,諷刺陳皎學問太差前途堪憂,讓怡和郡主想想辦法再生一個。怡和郡主氣得當場掀桌,追著疼愛自己的大哥罵了數日,逼得陳皎舅母騎虎難下,不得不當眾道歉。
長安城中,誰都知道陳皎是怡和郡主和永安侯的掌中寶心頭肉。
謝仙卿想到京中流傳的永安侯夫婦護崽的傳聞,也忍不住笑了。與此同時,他也想到了自己的父親,當今聖上。
相比於永安侯夫婦對陳皎的百般維護,他這位父親卻對他忌憚不已,多次圖謀將他廢掉。
在很早之前,太子和聖上還有一段父子情,那時他是對方最看重的嫡子,飽受期盼的儲君。
太子謹記身份,多年來克己復禮努力向學,不敢辜負聖上期望、先皇後的囑託,成為眾人心中最合適的儲君。
卻不知何時起,他漸漸成了聖上心中的一根刺。
太子明白,父皇老了。
他能夠體諒,卻也難免失望。原來天子真的要做孤家寡人,原來君臣之間沒有親情信任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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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看向陳皎,忽然問道:“你說,天子會不會很孤獨?”
問出這句話後,謝仙卿也覺得自己荒謬可笑,他便也真的笑了。
陳皎卻不敢笑,她心中一震,腦海中有無數念頭飛速閃過。但她面上未顯分毫,而是上前一步,眼眸認真道:“怎會?臣會一直陪伴在太子身邊!”
這句話既表明陳皎的忠心,又點明她堅信太子才會是奪嫡的勝出者,未來的天子。
謝仙卿注視著陳皎,一時間沒有說話。
這些類似表忠心的話也不是沒人對他說過,謝仙卿往往都是一笑置之,心中從不泛起半點漣漪。
但大概是一月前歸鶴樓中,少年面對咄咄逼人的五皇子時的挺身而出、平日裡朝夕相處的體貼上心、詩會當晚頂著月色,小心翼翼帶回來的那壇酒、昨日風雨中飄搖的油紙傘……
又或許是此刻少年眼眸清澈,神情坦然,以至於謝仙卿沒能從她身上找點半點遲疑和躲閃。
種種畫面在太子腦海中閃過,耳邊是毫不遲疑的陪伴和話語,讓謝仙卿不得不產生一絲期盼。
他注視著陳皎,挑眉:“當真?”
陳皎目光沒有絲毫閃躲,拱手單膝跪下:“雖死不悔!”
太子便笑了,親自上前扶起她,溫和道:“陳世子,可要記得今日的話。”
屋內燭光搖曳,謝仙卿忽然想到初見陳皎時的場景。少年神情恭謹,眼中是濃濃的野心。
那時他便知曉,金鱗豈非池中物,此子野心勃勃。隻要給少年一個機會,對方便會抓住向上攀爬。
後來果真如此。陳皎從不掩飾自己向上爬的野心,身上總是帶著一股生機勃勃的氣息。她不在意其他臣子的評價,不在意無關人的看法,行事目標堅定地遠超尋常同人。
命運從不虧待有心者。
從加入太子黨至今,陳皎抓住了每一個機會。
……
大明寺一行後,陳皎徹底成為太子身邊的心腹,無論去哪裡都會帶著她,就連那些服侍太子許久的舊臣都沒她有臉面。
長安城中無秘密,陳皎忽然從不學無術的紈绔,變成人人皆知的大紅人。
眾人都說永安侯府悶聲辦大事,不但默默投靠了太子府,自家世子還一躍成為太子的心腹,日後若是太子登上大位,永安侯府可謂前途無量。
作者有話說:
太子:當天子會不會很孤獨?
陳世子:我會一直陪著你。
大概是親媽濾鏡,我覺得這段話有一丟丟浪漫耶
第16章
成功入選領導心腹,陳皎自認為前途光明,最近是春風得意,就連去太子府上班報道都透露著一股歡喜勁。
她心情頗好,從國子監放學後一路都哼著小曲她。剛到太子府門前,便恰好撞上同樣要進府中稟報的戶部侍郎。
戶部侍郎可就沒有陳皎的好心情了。
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工作都不是件輕松的事情。戶部改革一事推進不順,他平日裡要與五皇子安插在戶部的黨羽周旋,現在去向太子稟報都是提著心,擔心不好交差。
太子性情和煦,實則很有主見。在他手下做事,樁樁件件都要明朗,絕不可能敷衍糊弄了事。
戶部侍郎當初在歸雲樓和太子用餐,有過和陳皎一起對抗五皇子的經歷。加上他也隻有二十餘歲,年紀相差不大,兩人平日裡關系倒還不錯。
他見陳皎一路哼著歌,心情也跟著好了些,提起精神打趣問道:“陳世子可是遇見了心儀的佳人,心情如此好?”
也不知道這陳世子是怎麼回事。別人上班都是如上墳,她倒好,精神十足活蹦亂跳,每日在太子面前殷勤備至,恨不得自願加班,真乃奇人也。
陳皎哪知道戶部侍郎的吐槽,她最近忙著在太子面前表現,就怕對方反悔不帶她一起去大明寺。不過當著自己同事面,這種事情就不必說了。
她先是嘆息一聲,緩緩道:“哪有什麼佳人。我不過是想到了太子,才會如此開心。”
戶部侍郎無語凝噎,不明白見個太子有什麼好開心的。若是尋常百姓,偶爾得以窺見天顏如此激動尚且情有可原,可他們每天都有機會見到太子,就算最初的百般激動,到現在也都隻剩下平靜了。
陳皎對戶部侍郎的眼神視若無睹,神情認真道:“一想到馬上能見到殿下,我的心就非常激動,恨不能時刻陪伴在殿下身邊,為他排憂解難……”
戶部侍郎抽抽嘴角,不由牙酸。可擋不住陳皎這小子擅於演戲,這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表情誠懇眼神期盼,一時間他竟有些分不清對方是在拍馬屁胡說八道,還是真心所言。
若是真心所言,這陳皎對太子的情誼可就真的感人了。
十幾歲的少年已經到了定親的年紀,陳世子不愛慕佳人倩影,居然成天掛記著太子,一日三餐地往太子府跑,就算有人說他愛慕的人是太子,恐怕都有人信……
想到這,戶部侍郎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長安風氣沿襲前朝開放,權貴世家中有一兩個愛走後門的也不稀奇,前朝的成帝更是葷素不忌的男女通吃,對男寵的寵愛一度威脅後宮,甚至民間都流傳起“與上臥起,寵愛殊絕”的流言。
戶部侍郎驚疑不定地看向陳皎。對方體型瘦削,肌膚白皙,嗓音偏柔嫩,細想起來竟和那些斷袖分桃的男子相差無幾!
十幾歲的年齡在尋常高門貴府中早已開人事,可陳皎至今都還沒通人事,家中沒有小妾通房……
戶部侍郎越想越心寒,越看陳皎越像好龍陽的。
戶部侍郎是個厚道人,且和陳皎關系還不錯。思量再三,他決定勸對方打消這念頭,好好做個循規蹈矩的世子。就算是真的要當斷袖,也別想不開喜歡太子啊。
戶部侍郎委婉勸誡道:“陳世子年紀尚小,還不懂得情愛的滋味,不若將目光放在那些女子身上,早日覓得佳緣……”
陳皎聽得迷糊,不懂戶部侍郎怎麼忽然關心自己的感情生活了,難不成是家中有適齡的女子想要試探吧?!
這不怪陳皎自戀,她是永安侯府嫡子,地位超然家中人口簡單,家中還有不納妾的規矩,在長安女子中的佳婿榜上名列前茅。這些年來不知有多少人明裡暗裡試探他的親事了。
可陳皎一個女生,根本不想成親啊!
她當機立斷,雙手抱拳高舉,朗聲道:“我如今一心隻為太子,隻想為太子肝腦塗地,士為知己者死,”
陳皎不知道自己演戲太投入,都把自己演成那好龍陽的了。她還在為了升職加薪可勁表演,努力誇贊自己對太子的恩情:“迄今為止,臣隻將太子放在心中,再沒有情愛的心思!”
聽完這話,戶部侍郎心更涼了。
完了,陳世子這是情竇初開便愛上了太子啊!
要讓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放棄心上人,也是有些殘忍。奈何太子是一國儲君,兩人之間萬萬沒有未來,可憐侯府世子,怎麼走上這麼一條不歸路……
戶部侍郎好端端來太子府匯報工作,結果忽然吃了這麼個大瓜,整個人都有些發昏。
誰不知道陳皎最近是太子眼前的紅人,兩人近來關系親密,也不知道太子對陳世子的心思是否清楚。
戶部侍郎一時間愁容滿面,不敢自己往下琢磨。猶豫許久,他將這個猜測告訴了太子太傅。
太傅聽後,當晚都沒能睡著覺!!
太子太傅出身荥陽何氏,今年六十八歲,德高望重,是著名的儒學大家。他此前數次以年邁為由向聖上請辭,都未被允許。
太傅人老了,如今一心為太子謀劃。陳皎對太子有利,即使其他人有許多非議,在他眼中都是個好孩子。
但陳世子是個斷袖還覬覦太子,這件事就不同了啊!
太子清風朗月貴為君子,陳皎一介紈绔帶偏儲君,那是死不足惜!
太傅心驚肉跳,輾轉一夜後,第二天急忙直奔太子府。
太子府中。
何太傅見到太子後,便凜然直言:“太子,我注意到你近日和永安世子相處較近,此事萬萬不可啊!”
謝仙卿正在批改公文,聞言停下筆:“太傅何出此言?”
何太傅一想到陳世子居然膽大妄為地覬覦自己的好徒弟,便惱火中燒。
他板著臉,硬邦邦地說:“陳世子一介紈绔子弟,油嘴滑舌善於狡辯。殿下貴為太子,當省自身,怎能與此等小人為伍?”
隨著何太傅的話語,謝仙卿想到陳皎三言兩語將一群臣子氣得無語凝噎的場景,不禁眼眸含笑。
他搖搖頭,失笑道:“太傅言重。陳世子雖性情頑劣了些,本性並不惡劣”
太傅看太子的眼神就像是看冥頑不靈的人,不贊同道:“殿下三思啊!”
謝仙卿眼眸笑意漸斂,淡淡道:“太傅曾教我識人不可浮於表面。陳世子名聲不顯,年歲不大,卻敢為我與五皇子對峙於門前使對方不得其法,此等心智手段,她當真如外人所傳那般百無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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