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域小說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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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驚枝就這樣堂皇而之在春華堂住下了。
一連七日,端茶、喂藥、穿衣,那是伺候得周氏就算再苛刻也挑不出一點毛病。
誰成想本來沒有病,一直裝病的周氏,在後頭幾日竟然真的病了。
而且病來如山倒,她身子狀況一日差過一日。
到第八日傍晚,周氏連飯都吃不下了,還出現了頭痛的毛病。
朱媽媽不敢再拖下去,火急火燎差人去府外請了郎中。
沒多久,周氏病倒的消息把太夫人鍾氏都驚動了。
太夫人由丫鬟婆子扶著進來,一見周氏的蠟黃面色,當即唬了一跳。
“可憐天見,短短幾天不見,你怎麼病成這般模樣?”
周氏病殃殃臥在榻上,連起床的力氣都沒了,她也是有苦說不出。
最開始也隻是想裝病教訓一下裴砚媳婦,誰讓裴砚媳婦好端端把她安排在撫仙閣全部的下人都打發走了,這不是落她的面子麼。
可沒想到她竟然就真的一病不起,也是晦氣。
周氏虛弱道:“寒冬臘月裡還要勞煩母親特意過來,是兒媳的不是。”
太夫人拍了拍周氏的手:“等郎中開了方子後,你好好養,總歸會好的。”
不多時,胡子發白的老郎中被朱媽媽引進屋中。
“太夫人安康。”老郎中先是朝太夫人行禮後,才上前給周氏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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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探了脈象後,老郎中眉頭皺得愈發的深。
屋中人看著郎中的面色,心裡不由同時一沉,難道周氏不行了?
“可是有什麼問題?”太夫人緊張問。
老郎中沉吟許久道:“老太君既然在,老朽就不妨直說。”
“但說無妨。”太夫人說道。
老郎中道:“依老朽數十年的行醫經驗。”
“裴大夫人這病,倒像是因中毒而引發的氣血空虧。”
“什麼!”
“怎麼可能?”太夫人鍾氏聽了郎中的話,臉色一下子就沉了。
她蒼老拉聳的眼睛,一下子變得銳利起來:“中毒?”
“你有幾成把握?”
老郎中朝太夫人拱了拱手道:“至少九成。”
“就是不知近來貼身伺候裴太夫人的是府中哪些人?”
“依著脈象來看,裴大夫人本就有些虛症,所以才會短短幾日功夫就變成這般模樣。”
就在郎中話音落下瞬間!
春華堂內大部分人視線,都落在了一旁林驚枝身上。
因為能近身伺候的,除了周氏的心腹外,也隻剩林驚枝,而且是她來後,周氏才開始病重的。
周氏心裡頭仿佛燒了團火,難怪她這七八留在春華堂不走,對自己更是貼身小心照顧,吃穿都經她的手,原來是歹毒心思想要弄死自己。
太夫人鍾氏順著眾人的視線,略有渾濁的眼眸掃向林驚枝。
她拉聳著眼尾,十分不悅問:“砚哥兒媳婦,你來說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驚枝慢慢走上前,單薄的肩膀微微抖了下:“祖母,孫媳並不知道。”
太夫人狠狠一拍桌子:“你婆母都病成這般模樣了,你怎麼會不知?”
“跪下!”
“給我說實話!”
這時候,老郎中忽然輕輕“咦”了聲。
他道:“裴太夫人,可否讓老朽為裴家少夫人把個脈。”
太夫人鍾氏沉著臉點頭。
郎中探了脈象後:“方才老朽就發現少夫人似乎有些血氣不足。”
“依著脈象看,少夫人的確也是中毒,隻不過她盛在年輕情況並不明顯。”
“但另老朽納悶的是,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講。”
“你說。”太夫人扶著婆子的手站起來,明顯看得出她氣急了。
“據老朽依著脈象觀察,少夫人近半年來常喝避子的湯藥,隻是藥物總有相克,少夫人所用的方子還格外兇險。”
“索性時日尚淺,並未敗壞身子。”
“若是數年飲用,身子空虧後,恐會變成頑疾,尋常查不出來,但也再難受孕。”
春華堂裡所有人面色又皆是一變。
太夫人握著婆子手驟然發緊,她凌厲眸光從周氏面上掃過,明顯是起了懷疑。
林驚枝原本筆挺的背脊,也如同受不住般忽地一彎,她整個人晃了晃,幸好一旁晴山眼疾手快扶住她。
太夫人壓著心口冷意問:“那老郎中可能查出,老身大兒媳的毒,是誰下的。”
她沒問避子藥一事。
老郎中常年混跡大宅院中,自然活得精明,他皺著鼻子聞了聞,視線忽然頓在林驚枝腰間掛著的香囊上:“這香囊,少夫人能否給老朽看看。”
聽到“香囊”二字。
林驚枝袖中指尖微微一顫,她垂下眼簾,遮去眼中嘲諷。
解下香囊,讓晴山遞過去。
“老先生,可是這香囊有什麼問題?”
老郎中聞了聞,又喚丫鬟端來茶水泡湿,不多時那香味愈發濃稠起來。
“太夫人,這香囊雖放的都是香料,但是裡頭摻雜了紅花和麝香。”
“裴大夫人中毒,也是由這兩樣東西一起引起的。”
紅花和麝香在宅院陰私中,都是容易致使已婚婦人不孕或者滑胎的東西。
太夫人胸膛不住起伏,眼底冷得如淬了火一般,死死盯著林驚枝。
“砚哥兒媳婦!”
“如今人髒俱獲,你要如何解釋!”
第6章
春華堂內。
老郎中被朱媽媽塞了厚厚的紅封,恭敬送了出門外,屋裡頭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悄無聲息退下去。
一片死寂下,隻剩空氣中彌漫苦澀藥味,混著窗外凜冽風聲。
屋裡氣氛冷得嚇人,太夫人鍾氏端坐在紫檀雕花椅上,面沉如水。
裴家作為百年世族,當今天下五姓之首,以嚴厲家風和規矩被世人敬仰,而鍾氏作為內宅婦人之首,她可容不得家族中有這般醜事發生。
林驚枝頂著鍾氏凌厲視線,扶著晴山的手慢慢走上前。
她視線落在朱媽媽手中託盤裡,那個被冷水浸透,泛著一股甜膩脂粉香的香囊上。
縮在袖中指尖上修剪整齊的指甲,因用力過度折斷,十指連心帶來的劇痛,林驚枝像沒有任何感覺一樣,咬著牙,緩緩在太夫人身前跪了下去。
背脊筆挺孤傲如屋外冷松,再大的寒風暴雪也不能壓垮她半分。
林驚枝抿了抿幹澀唇角,她抬眸不閃不避與鍾氏對視,雙眼清澈透亮,並沒有因被揭穿下毒一事而有絲毫慌亂。
鍾氏冷冷盯著她:“說吧,為什麼要毒害你母親?”
林驚枝心裡冷笑,面上卻十分平靜道:“如祖母所見,這個香囊在照顧母親的八日中,孫媳一直掛在腰間。”
太夫人鍾氏,捻著佛珠的手驟然一頓,厲聲問:“那你是認下蓄意毒害婆母一罪。”
林驚枝搖頭。
“孫媳不認!”
“也不該認!”
她朝鍾氏深深叩頭,聲音鎮靜:“請祖母為孫媳做主,孫媳和母親一般,是同樣的被人所害。”
林驚枝這番話直接讓鍾氏氣笑:“被人所害?”
“你倒是說說是誰要害你,香囊不就是日日掛在你身上麼?難不成你這香囊被人換了?”
“還是你覺得,這是你母親故意拿身體做籌碼,裝病害你不成?”
周氏蒼白如紙的臉,有一瞬間僵硬,最開始她的確是裝病。
林驚枝仰頭直直望向太夫人鍾氏,她平和的眼眸裡帶著疑問:“那祖母為何不問問孫媳,這香囊,孫媳又是從何處得來的。”
“平日孫媳的衣食住行,除了夫君送的,剩下的都是府中規矩每月送到撫仙閣的。”
太夫人鍾氏心下一跳,似有不好的預感,但依舊問她:“那你說說,這個香囊是何處得來的。”
林驚枝緊抿的唇角,掠過一絲冷意。
她沒有絲毫畏懼看著鍾氏:“回祖母,孫媳這個香囊,是七八日前二姑太太的女兒,表姑娘送給孫媳的。”
“孫媳見著好看,想著也是表姑娘的一片心意,就掛在腰間當個裝飾。”
鍾氏一聽,整個人豁然站了起來。
她盯著朱媽媽手裡託著的香囊,恨不得把東西盯出一個洞來才好,因為她怎麼也料不到,這個東西是外孫女送的。
鍾氏拉聳的嘴唇繃得筆緊,朝朱媽媽吩咐:“把東西拿過來,給我看看。”
朱媽媽捧著香囊小心翼翼上前。
隻見託盤裡香囊繡線精細工整,扎口處更是用極細的銀線縫死,花樣紋路都沒有重新拆開過的痕跡。
鍾氏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今夜這件事,現事關周氏,她不可能高高拿起再輕輕放下,敷衍過去。
鍾氏無法,隻得沉聲吩咐一旁的朱媽媽:“你去把二姑太太和雲姐兒一起叫過來,我有話要問。”
不多時,朱媽媽去而復還,身後跟著裴月蘭母女倆。
裴月蘭進來後,視線就轉落在了跪在地上的林驚枝身上。
她當即眼珠子一轉,紅著眼眶上前行禮:“母親,砚哥兒媳婦這可是犯了什麼錯?”
“說來也是,前些日子雲姐兒特意去給砚哥兒媳婦送香囊,也不知砚哥兒媳婦同她說了什麼。”
“回來不久後我那可憐的女兒就病倒了,夜裡還噩夢連連。”
“這會子過來給母親請安,還燒著呢。”
裴月蘭說著,扯了扯站在她身旁弱柳迎風滿臉病氣的秦雲雪。
秦雲雪柔柔上前,正要朝鍾氏請安,眸色卻忽然一僵,落在一旁那個被水打湿的香囊上。
她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緊緊掐著袖中手帕,眼角餘光朝林驚枝看去,不想卻對上了一雙冰寒嘲弄的清冷雙眸。
太夫人鍾氏把秦雲雪一舉一動都看在眼中,心底也漸漸坐實了幾分拆測,她指著託盤裡的香囊問:“雲姐兒,這香囊,可是你送給砚哥兒媳婦的東西。”
秦雲雪對上太夫人沉黑視線,心底無由一慌,聲音虛弱乖巧道:“回外祖母,這香囊看著的確像雲雪送給表嫂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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