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元艾很快就看到了站在天臺另一邊的傅臻。

　　“你又在看傅老師！”伍老師真的是百分百精力關注元艾。

　　元艾收回視線，心裡酸酸甜甜的，人生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其實也是好事，在自己成熟，能夠與世界相處時，喜歡上了一個人。

　　若是在她年少無知時，心裡這些感情未必壓得住，那多多少少會打擾到對方。

　　“元老師，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元艾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為什麼你們都想要吸傅老師？我就完全不能理解。”

　　元艾一言難盡的轉過頭看向旁邊的伍老師。

　　伍老師眼神純淨，一副我真的很想弄清楚的表情，繼續說道：“是吸他會有快感嗎？”

　　元艾真是一顆遲來的少女心，一瞬間就被染黃了。

　　伍老師真的有用最天真的語氣說出最黃的詞的天賦。

　　“我不想吸他。”

　　“我知道我知道，元老師跟其他人不一樣，他們都是看到了以後，立馬就怕了。元老師，你是看到了以後不怕，但你不會去吸他，因為你愛的最有深度。”伍老師依舊是我最懂你的眼神。

　　元艾按了按太陽穴：“伍老師，咱們用詞可以稍微委婉一點……”

　　“這有什麼？你摸著你的良心說，你難道不想吸他嗎？你難道不想跟他臉貼臉嗎？你不想摸摸他的耳朵嗎？你不想把頭埋進他的肚子裡猛吸一口嗎？”伍老師太了解人類了，你看那些視頻網站上。

　　老虎的視頻裡，無論是評論還是彈幕。全都是——

Advertisement

　　啊啊啊！我能吸禿他！

　　這毛絨絨肚子！太適合一腦袋埋進去了！

　　人類，一個沒事了就想著如何吸老虎的種族。

　　如何讓人類不吸老虎，那隻能是——

　　伍老師拍了拍自己腦袋，迫不及待地跟元艾分享：“我怎麼能忘了這件事情呢？！”

　　伍老師的眼睛發亮：“熊老師！過段時間會有一個熊老師從隔壁市的學校過來，到時候你肯定就不愛傅老師了！”

　　“熊老師？”

　　“你肯定更愛熊老師，沒有人能不喜歡熊老師，而且熊老師也喜歡人！到時候，你想怎麼摸他都可以！”

　　伍老師越說越激動，元艾卻沒怎麼聽進去。

　　天臺的風有些溫柔，她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人身上，他們這邊一群人熱熱鬧鬧地準備燒烤，有種煙火俗世下的快樂即視感。

　　但那邊的人，也不是孤獨的。

　　元艾甚至覺得那個人，一個人在那邊吹著風，俯瞰著學校，他也挺開心的。

　　一個人的內心要多強大，才能僅憑自己一個人撐起整個世界，不需要任何外界的加入，不需要朋友，不需要配偶，這就是屬於獨居生物的快樂嗎？

　　群居生物元艾走到了燒烤架前，拿起了一串烤肉，開始跟大家一起刷調料。

　　元艾也挺開心的，這個學校雖然窮，雖然老師奇怪了一點，學生課程進度慢了一點，但一點一點地看著學生們進步，也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情。

　　那個新來的人類老師笑得很開心。

　　傅臻回過頭就看到了，她正在把一串烤好了的烤肉遞給旁邊的五步蛇吃。

　　新來的老師每天都要做很多事情，上課，批改作業，作為班主任巡視其他老師上課，還能在和辦公室其他老師說說笑笑，打打鬧鬧。

　　他在人類世界讀的大學，對人類老師並沒有多少好印象。

　　但他連續好幾次路過新來的語文老師的課，聽到的都是她認真地教學，她和其他人類不一樣。

　　今天下午的課是班會課，新來的班主任定的是“寬容”主題。

　　傅臻路過的時候，聽到裡面的人輕笑——

　　“人類的所有寬容來自於自己的自身的強大，人類所有的不寬容來自於恐懼。”

　　傅臻知道新來的班主任和小狼人的事情，小狼人小時候被人虐待過，對人充滿了惡意。

　　傅臻猜測到這個主題有可能就跟小狼人有關，他有些好奇，這個他一爪子就能夠撓死的人類，是如何看待世界，看待人類的。

　　“人類的不寬容來自於恐懼，西方歷史上，出現了一起又一起的虐殺女巫事件，我國古代歷史上出現過虐殺所謂的妖怪，實際上無論是女巫還是妖怪都是不存在的，那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一個人類老師，在一個全部是妖怪的教室裡，表示：“妖怪都是不存在的。”

　　課堂裡，學生們居然很安靜，沒有哄笑，而是認真地聽著，足以證明這位老師有多受學生喜歡。

　　“因為人類在恐懼，恐懼所謂女巫的力量，所謂妖怪的力量。用現在的話說，如果你被懷疑是女巫，那你最好真的就是女巫。”

　　班上一個男生的聲音特別響亮：“那是不是當一個人懷疑你是妖怪的時候，你最好就真的是妖怪？”

　　“對啊，這樣他欺負你的時候，你就有能力打回去。”新來的老師笑道：“不說這麼奇幻的故事了，咱們接著聊寬容這個話題。”

　　那節課下來，二三班的學生們特別興奮，下課鈴響的時候，一群孩子們像打了狗血一樣湧出了教室。

　　大概是因為有一個人類，一個被稱為老師的人類，公開宣布人類之所以欺負妖怪，是因為人類弱小妖怪強大。

　　傅臻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以至於一群人上來聚餐，他也跟了上來。

　　跟上來以後就發現，那個人類又在看他。

　　她的目光，似乎沒有之前那些人那樣令人厭煩。至少她懂得尊重獨居生物。

　　就連他們這一群同類，由於其他的生物，大多數都是群居生物，他從小到大都會被誤解——

　　以至於從小到大也不停有妖怪對他送溫暖，希望他不那麼孤獨。

　　他嘗試過當個群居生物，但實在是無法忍受。

　　這個同樣是群居生物的人類，她卻能夠感覺到他並不需要伙伴，他需要空間。

　　這是唯一的一次。

　　“元老師，傅老師一個人在那邊，你去給他送點吃的吧？”四班班主任說道：“你不是最喜歡他的嗎？”

　　元艾還沒說話呢，伍老師立馬說道：“元老師說，傅老師喜歡獨居，獨自生活，她不打擾他。”

　　伍老師像模像樣地嘆了一口氣：“傅老師是獨居生物，這就便宜了我，元老師第二喜歡的生物，一會兒我送元老師回家。”

　　元艾笑了笑：“不用，我自己回去，我家離這兒不遠。”

　　“那我把你送到校門口。”伍老師壓低了聲音，跟嚇唬人似的：“咱們學校晚上容易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

　　“傅老師走了。”另一個老師突然說道。

　　元艾抬起頭，就看到那人走之前看她一眼。

　　兩個人眼神隻對視了一瞬間，沒有對接到任何感情。

　　有些人，喜歡一個人的生活，也沒有悲情色彩，隻是一種生活方式，僅此而已。

第12章 是狼啊

　　天臺燒烤持續到了晚上12點，老師們吃得困意綿綿，好幾個老師已經開始打瞌睡了，但還要吃，一邊打瞌睡一邊吃。

　　怪可愛的。

　　元艾也吃得有些困。

　　“伍老師送元老師回去？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的窩，睡覺。”孔主任最後大手一揮，在月光下宣布道。

　　可算是解散了。

　　元艾真的吃撐了，但不得不說，非常好吃，這是元艾有史以來吃過最有意思的一頓燒烤。

　　下樓梯時，伍老師吃得比她還撐，走路都搖搖晃晃，頗有喝醉酒的感覺。

　　“伍老師，你回宿舍睡覺，就這幾步路，我自己一會兒就到了。”元艾說道。

　　“不行，不行，我至少要把你送到校門口。”伍老師這話說完的時候，自己笑了一下，不知為何，那笑容在樓梯的白熾燈下，有些苦澀：“對啊，我也隻能把你送到校門口。我都差點忘了。”

　　元艾道：“不用這麼麻煩。你回宿舍睡覺。”

　　伍老師也不知道為何特別執著，硬是陪著元艾在學校走著，月光下，學校角落裡那棵已經枯死的樹有幾分悽涼。

　　“我們學校沒有考慮過綠化嗎？”元艾很早之前就想問了。

　　“我們種不活。”

　　“可以請專業的員工打理。”抬眼望去，空蕩蕩的校園，風吹在操場的沙土上，在月光下，荒蕪得仿佛生命已經離開了這裡。

　　整個學校像一個沒有任何希望的墳場。

　　伍老師走在元艾的身後，少見地安靜了下來。

　　元艾看著這個學校，說道：“這兩邊種點小葉榕，夏天的時候，再大的太陽，學生從樹下過也不會被曬著。”

　　“教室外面種幾棵桂花，幾棵臘梅，花壇裡種栀子花，夏天打開窗戶是栀子花的香味，秋天便是桂花香，冬天就是臘梅。”

　　她以前讀的高中是這樣，她教的一中也是這樣。

　　“元老師，你說的是外面的那些學校吧？我們這種學校哪裡需要這種情調。”伍老師突然笑了。

　　元艾有些詫異，回過頭看伍老師，清冷的月光下，原本總是沒心沒肺的人，此刻臉上帶上了淡淡的憂愁。

　　“我們學校怎麼了？”元老師有些奇怪，就是窮了點，破了一點，也倒不至於絕望。

　　伍老師看著眼前的人類，眼裡流露出更多的憂愁：“我們這樣的學校啊，與其說是學校，不如說是墓場，你看我，還有辦公室那些老師，還有那些學生，我們都會被困死在這裡。”

　　伍老師說完了以後，自己又笑了：“元老師，你別怕，你不屬於這裡，不會被困在這裡。”

　　元艾不知道原來伍老師還有這樣一面，她對伍老師的過去知道得太少，並不好發表評價，隻是包容地看著她，鼓勵她把憋在心裡的話都說出來。

　　或許是月光下元老師的眼神太過於包容，也或許是夜晚讓人情緒敏感，伍老師繼續說道：“我隻在網上看過外面那些學校。”

　　“你要是想看的話，我可以陪你。”

　　“還是不用了。我一輩子都隻能在這個學校教書。”

　　“元老師，回家注意安全，我就送到這裡了。”

　　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學校的鐵大門前。

　　還真是送到學校門口。

　　元艾回過頭，幾棟教學樓，教學樓前的一棵枯樹，月光下，沒有半點生機，這裡的確像墳場。

　　有些瘦弱的伍老師就靠在學校的鐵大門上。

　　元艾走出一段距離，回過頭就看到平時咋咋呼呼的伍老師，依舊站在那裡，看著她的方向。

　　元艾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覺得有些傷感。

　　“伍老師，回去睡覺吧，星期一我給你帶早飯。”

　　隻見原本落寞的人，一下子咋呼了起來，聲音順著風飄了過來：“我要吃包子豆漿！”

　　“行。”

　　元艾住的地方的確離得不遠，就又走了幾步才想起來，她手包放在辦公室了，問題是她的鑰匙在手包裡。

　　元艾趕緊倒回去，回到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