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話音一落，易母便已經過來了，她把易晨曦推進房間後，才跟易凝芙說話。

　　良久後，易晨曦躺在床上，聽著開門的聲音，易母隔著被子，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低聲哄著：“怎麼這麼大了，還老是哭。”

　　易晨曦悶在被子裡面，不出聲說話。

　　易母嘆氣，把她被子給掀開，看著易晨曦，有些難受，也有些心疼都問：“是不是又想起那時候的事情了？”

　　她沉默了良久，才伸手抱著自己的母親，低低的應了聲：“嗯。”

　　她想起了過去的很多事情，每年到了這個時候，是易晨曦最痛苦的時候，在那一天發生過的事情，在這個時候都會全數的，在腦海裡播放一遍。讓她根本就忘記不了，也不敢去忘記。

第28章 過去

　　易晨曦和易凝芙，從小就認識。她原本不姓易，是姓張。小到可能兩人剛出生的時候，便知道了對方的存在。

　　她的父親是易父的一名下屬，家庭比較困難，但因為曾經救過易父，所以易晨曦一家對他們家是感恩的。小時候雖然知道對方的存在，但易晨曦在七歲之前卻從未見過易凝芙。

　　直到七歲那年，易父有任務出門在外，好幾個月的時間都沒回家，易母記著自己丈夫的叮囑，那時候易凝芙的母親生病住院，易晨曦的印象裡是有什麼病，要開刀，原本是易凝芙的父親不用出去的，但沒辦法，後來因為任務原因，不得不去，易凝芙家裡沒有其他的親人，所以易母便會帶著易晨曦去看她，照顧她，慢慢的她才跟易凝芙熟悉了起來。

　　兩人的身份天差地別，易晨曦雖然是個小公主，但因為知道易凝芙家裡的那些事情，所以對這位小朋友，還算是友好，偶爾也會有點公主脾氣，但總的來說，她對易凝芙還是不錯的。

　　易凝芙的母親生病出院之後，易母也偶爾還會帶她去易凝芙家裡，兩人玩的還算是熟絡，有時候一個周末沒玩在一起，還會有點想念。

　　兩個孩子能玩到一起，父母都沒有什麼意見。年齡一樣大，易晨曦平常在大院就是一個小霸王，隻有在易凝芙這裡，才會照顧著她。原本一切都很好，直到一個周末，易晨曦記得清清楚楚，十一月三十日的這一天，周六。

　　她在前半個月就跟易凝芙約好了，想要去遊樂園玩。所以即使是天氣預報說當天可能會下雨，也沒能阻擋兩人的腳步，那個時候的兩人，都還是小孩子，哪懂什麼下雨不能去海邊的話啊。

　　易母因為有其他的工作，把易晨曦交給保姆和易凝芙的媽媽之後便先去工作了，帶著兩個孩子去海邊的隻有易晨曦家裡的阿姨和易凝芙的母親。

　　因為下雨，海邊的人並不多。但兩小孩玩的歡，最開始易母不贊同兩人在這種天氣去，但拗不過兩人，除了易晨曦之外，易凝芙也一直堅持著要去，最後沒辦法，隻能是多叮囑幾句，隻要不太靠近海邊，應該也沒多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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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發之前，並未下雨。

　　他們抵達海邊之後，天空才慢慢的飄起了小雨，直到越來越大，水勢也越來越高。

　　易晨曦跟易凝芙兩人，原本是在一旁堆沙子玩鬧的，下雨後兩人也不願意離開，還想著要堆一個城堡出來。後來易凝芙的母親沒轍，直接把易晨曦給抱了起來，想讓兩人回去。

　　狂風暴雨突然襲來，把手裡撐著的傘都給吹開了。

　　突然間，一陣狂風吹過，抱著易晨曦的張母，被風吹的踉跄了一下，把易晨曦給放了下來，“晨曦能自己走嗎？凝芙還在後面，我去抱她過來。”

　　易晨曦點頭：“可以的，您快去吧。”

　　她當時應著，被保姆牽著走，但風夾帶著真的太大了，根本就沒辦法行走。

　　誰都沒有想到，天氣預報說的雨，會是這樣厲害的狂風暴雨。保姆看了眼易晨曦，兩人緩慢的走著。直到張母抱著易凝芙過來後，易凝芙還在哭。

　　易晨曦當時不懂是為什麼，幾個人很快的便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但易凝芙一直哭個不停，易晨曦問了她為什麼，她哭是因為自己父親送給她的一個腳鏈掉在了海邊，應該是堆沙子的地方。當時雨下的大，張母雖然想給她找回來，但雨太大，為了安全著想，是準備等雨停了之後再去的。

　　一行人就近的吃了午飯，雨勢慢慢的停了下來。張母把兩人給保姆看著，準備給易凝芙去找腳鏈，她出去了許久，易晨曦跟易凝芙對看著，也忍不住走了出去，再次回到了海邊。

　　易凝芙的鏈子一直沒找到，張母看到兩人過來，倒是沒多說什麼，隻叮囑兩人注意安全。

　　直到……易晨曦越來越往海邊靠近，越來越近……海水撲打著浪花，剛剛雨後，海浪一點都不算平靜。她眼睛水亮亮的看著腳下，回頭找人：“我找到鏈子了。”

　　她剛說完便準備蹲下去撿鏈子，鏈子透著海水，清晰的映入眼簾。

　　一彎腰下去，手剛抓住鏈子，一個很大的浪花便撲了過來，肉眼可見的易晨曦被卷入了浪花裡面，當時易凝芙的母親想也沒想，朝她這邊跑了過來。

　　易晨曦被水嗆的，眼淚直流……她根本說不出任何的話，身子一直在往下沉。直到被一股力狠狠的拽了上去，她被推了上來，但易凝芙的母親……卻再次被浪花給卷入了海裡。

　　看不見任何的蹤影。

　　——

　　易晨曦怔怔的看著天花板，再找到易凝芙母親的時候，是兩日後，海水平靜了下來，易家出動所有救援的方式，找到了她的屍體。人早就斷氣了。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易晨曦對易凝芙便充滿了愧疚感。

　　小時候，她一直都記著這件事情，張母是為了救她才去世的，她害了一條生命，如果不是她們堅持去海邊，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如果不是她要去幫忙撿鏈子，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因為這件事情，易晨曦有好幾個月說不出話，後來能說話的時候，小霸王的性子也收斂了起來。

　　易凝芙跟她再沒有任何的來往，兩人也再也沒有見過，直到六年級，易凝芙的父親去世，易家把她接了回來。因為愧疚，所以易晨曦對她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情一直是忍著。

　　連帶著易父易母也一樣，她父親雖然不是因為易父的原因去世的，但曾經救過易父，且去世的這個事情，有一部分是因為易父，雖說是任務，可不可否認，跟易家有關系，而她母親卻是因為救易晨曦而去世的，無論怎麼說，易家都欠了易凝芙，欠了很多很多。

　　所以即使是她提出的很多無理的條件，易晨曦和易父易母，都會答應。

　　沒有別的原因，這些都是他們欠她的。

　　雖然源頭並不少易晨曦的錯，可那個時候的她，因為易凝芙的那些話，把全部的責任都堆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她在大學之前，都一直無條件的順從，做那些她不喜歡的事情。

　　直到現在，易凝芙說的話還歷歷在目。

　　——你這個害人精，如果不是你，我媽媽就不會死。

　　——如果不是你們易家，我就不會是孤兒。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就是你易晨曦，你害死了我的媽媽，要不是你父親的原因，我爸爸也不可能會死，都怪你都怪你！

　　——你為什麼不去死，明明最壞的人就是你。

　　——你為什麼還活著！

　　——我要折磨你，你父母說了，會把我當作自己的孩子養著，我聽說他們對你言聽計從，什麼都順從，那我也要。

　　——我要把你的全部東西都搶走，一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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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晨曦抱著易母的腰，眼淚控制不住的出來。

　　“對不起。”

　　易母看著心疼，眼淚也憋不住的跟著易晨曦一起哭了出來。她輕拍著易晨曦的後背，低聲安撫著：“不是你的錯，小寶，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壓在自己的身上。”

　　整件事情，易晨曦是有錯，可並不是全部。

　　那個年齡的孩子，都任性。她們確實需要反省自己，可不能把以前的事情全部都壓在了自己的身上。

　　易母無比的後悔，當時如果自己放下手裡的工作，跟著過去了的話，事情就不可能會這樣。

　　但凡事，都無路可退，你可以後悔，可卻彌補不了。

　　易母對易凝芙，當時也是真的愧疚，一個孩子，沒有任何的親人，父母雙亡，他們看著心疼，也因為愧疚就把人給領養回來了，想著跟易晨曦一起養著，一個孩子是養，兩個孩子也是養。

　　易父易母都有種特殊的心理，對別人家的孩子，一定會比自己家的孩子更好一點，唯恐哪點做的不好，讓易凝芙會不舒服，就因為這樣，所以才會忽略了易晨曦，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對易凝芙確實比對易晨曦更好一點。

　　但其實，誰不心疼自己家的孩子呢，易母跟易父都一樣，因為易晨曦是自己家的孩子，所以打心底會希望她更懂事一點，更能理解一點，這是無可厚非的。

　　結果……造成了現在的局面，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當兩人的矛盾越來越深的時候，已經是快高中的時候了，最開始兩人從不在父母面前表現出來，易晨曦也不會說易凝芙欺負她了，藏她的作業本了，打碎了朋友送給她的禮物，這些易晨曦從沒有說過。

　　易父工作忙，易母雖然不用工作，但交際應酬也確實沒怎麼斷過。對孩子自然就疏忽了，而且兩人白天上課，隻有晚上在家裡，他們就更沒有注意到。

　　矛盾爆發之後，兩人的關系愈演愈烈。在大人都在的時候，她們從不吵架，沒人的時候，便開始有了爭執。

　　其實易晨曦是一個非常能忍的人，但忍到了一定的極限，她就開始反擊了。

　　可每次一反擊，易凝芙就會用她母親的事情壓她，導致她對易凝芙，隻能是一退再退，一忍再忍。直到現在，也依舊如此。

　　——

　　易母伸手揉著她的頭發，眼裡滿是心疼。

　　“小寶。”

　　“嗯？”易晨曦抱著自己母親的腰，蹭了蹭：“媽媽。”

　　她低頭對著易晨曦紅紅的眼眶：“我知道那件事情是我的錯，可我就要一輩子都這樣嗎。”

　　易母一驚，聽著她的這個話，覺得心口疼到不行。自己的孩子什麼性格，在想什麼，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她想了想，看著易晨曦說：“媽媽不知道該怎麼說，凝芙的事情上面，爸媽也做錯了很多，對你們忽視的太過分了，之前就說凝芙的心理有點問題。”易母嘆氣，看著易晨曦道：“媽媽會想辦法勸一勸她的，我看看能不能讓她接受治療。”

　　“不可能的。”易晨曦悶著聲回答。

　　其實很早的時候，易家就察覺到了易凝芙的心理問題，她想事情太偏激了，很多做法也是。所以當時便想著給她安排醫生看一看，但她當時以自殺相逼，醫生沒看成。

　　易母嘆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低聲開導著：“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晨曦你要走出來了，媽媽不是說你要去忘記，隻是不要一直給自己一個心理壓力，你跟凝芙都是好孩子，她因為父母的事情對我們怨恨頗深，媽媽都能理解。”她頓了頓，看著易晨曦說：“但你不要跟媽媽一樣，你是有錯，但不需要所有的事情都依著她，以前是爸媽想錯了，一直都覺得你比較皮，太過顧著她，反而忽略你了。”

　　“沒有。”易晨曦悶悶的說。

　　“媽媽跟你道個歉，是爸媽做的不好。”易母在易晨曦這裡待了很久，直到易晨曦說困了，她才出去。

　　——

　　易母一出去，賀川的電話的信息就過來了。易晨曦怔怔的看著，這會根本就沒有聊天的心思，把手機擱在一旁，直接去洗簌準備睡覺了。

　　她估計，明天又要下雨了。

　　每年的那一天，都會下大雨，天氣陰沉沉的，看著估計今晚就會下了。

　　等易晨曦洗澡出來後，窗外已經開始下起了雨，她盯著漆黑的外面看了會，扯了扯嘴角。其實每一年的這個時候，她哭過就好了。關於易凝芙和她的事情，在明天過後，又會回歸原位。

　　誰都不喜歡誰。

　　她剛準備擦頭發，放在床上的手機便響了起來，易晨曦一怔，盯著顯示的號碼看著，抿了抿嘴，還是接通了電話。

　　“喂。”

　　賀川聽著這邊沙啞的聲音，頓了頓：“感冒了？”

　　“沒有。”

　　“哭了？”

　　易晨曦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聽著賀川在那端低沉的嗓音，她剛控制下來的眼淚，再次湧了出來。

　　“沒有。”她咬著下唇，哽咽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