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心急如焚，剛把手伸向他，卻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掉。

「你，你你怎麼了？」

付易程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

就連他沒抓到的地方，也慢慢地浮出糜爛的紅色，鼓出讓人害怕的腫塊。

我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你別嚇我啊！」

「你，先離我遠一點，找個地方躲起來。」付易程艱難地開口。

我甚至懷疑他的聲帶都開始損壞，否則為何連出口的聲音變得含糊不清，沙啞得像在砂紙上滾過一遍。

見我沒有照做，付易程蜷著身子，咬著牙往後挪了一點，試圖離我遠一些。

他躺過的地方，是不知從哪裡流出來的血跡。

「我……」

我剛發個聲就被付易程打斷：「快點！」

「你讓我丟下你？這怎麼可能！」我著急地重復著「你別慌，讓我想想辦法」，可我心裡，比誰都慌。

是我連累的付易程到這個鬼地方，他現在生死難料，我要是拍拍屁股走了，那還是人嗎？

「我不想再說第三遍，離我遠點，否則……我殺了你。」

？

我詫然抬眼，對上了付易程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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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冰涼，像看死物一樣，淬著毒與寒霜。

我下意識地退後半步，幾乎在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眼前的人，真的還是付易程嗎？

6.

一秒，兩秒……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

恐懼逐漸爬滿我的脊背，付易程居然真的摸向了我們之前用來撬罐頭的尖刀。

在他朝我狠狠地投擲過來的前一秒，我抹了抹酸澀的眼睛，心一橫，鑽進了旁邊的一家店鋪。

門上的鎖雖然被灰塵與蛛網覆蓋，好在還能用。

我蹲在櫃臺後面，不放心地死盯著外面的付易程。

他緩慢地爬向了另一邊的商鋪。

終於，他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裡。

我毫無形象地癱在地上，害怕地小聲抽噎著。

我終於緩慢地意識到一件事情：我所處的，根本就不是一個我能控制的世界。

看小說時，我總嫌作者寫得不夠刺激。

我樂意看主角九死一生、虎口脫險。

而現在，我隻想平平安安、早點回家。

很快地，夜幕降臨。

外面的同類又開始變得多了起來。

面對未知的一切，我焦慮恐懼、心亂如麻，卻又無計可施。

我既擔心付易程異化成更加恐怖的怪物，再也認不出我，也害怕他現在這種狀態，會有什麼不測。

……不行！

我必須去到能看見他的地方！

思及此，我起身就往門口走。

但與此同時，黑暗突然冒出一隻咧著血盆大口的喪屍，大概是被聲音驚動，飛速地朝我衝來。

他的手裡拿著不知從哪兒撿到的鐵棍，我甚至來不及躲閃，就是迎頭一擊。

……

等我再次清醒時，外面已經一片光亮。

商場裡又變得空空蕩蕩，喜歡夜間出行的喪屍們都在暗處蟄伏著。

我呆坐在原地緩了兩秒，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後，踉跄著爬起來，拔腿就往付易程消失的地方跑。

鐵門被我「刺啦」推開，室內除了幹涸的暗紅色血跡，什麼也沒有。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出口的聲音也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付易程……」

深處的櫃子傳出一聲響動。

我小心翼翼地挪過去，對上了縫隙裡的一雙眼睛。

就這麼一眼，我的眼淚就掉了出來。

我也顧不上恐懼了，著急忙慌地打開櫃子，付易程蜷縮在裡面，裸露在外的皮膚居然意外地好了起來。

他的眼神也恢復了清明：「是你啊……」

「你沒事了？」我驚喜道。

付易程聲音還有些虛弱：「應該吧。」。

我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付易程猶豫了幾秒，才告訴了我他的猜測。

「我想了很久，在某些電影裡，喪屍被光灼傷了，症狀好像和我有點相似。」

「可我為什麼沒事兒呢？」

「也許是你提前換了模特那一身長袖長褲，還戴了帽子，沒怎麼暴露在陽光下吧……」付易程若有所思，「這樣說來，你倒比我有先見之明。」

我張了張嘴，沒敢說出實話。

其實我隻是臭美……

7.

有了這次教訓，付易程也去商場裡找了一套厚厚的裝備。

我像個小尾巴一樣跟著他，直到跟到試衣間門口。

他哭笑不得地問我：「還要跟進來嗎？」

我愣了片刻，慌忙擺手。

這回，他真的笑了：「你倒是不記仇啊，許喬喬。」

我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簾子內又傳來悶悶的聲音：「我該跟你道歉的，昨天嚇到你了吧？ 

「但我不那樣說，你肯定不走，我那時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我擔心會控制不住，傷害到你……」

不愧是我的男神，三言兩語就能讓我心旌蕩漾的男神啊！

我趕緊擺擺手：「不不不，我早該想到你是為了我好的。」

為了向付易程證明我沒有怪他，後來還試圖找過他，我低下頭，扒拉著自己的頭發，給他看額頭上的腫包。

要麼說我運氣還是不錯的呢，那哥們兒下手再重一點，我可能就直接末世飛升了。

付易程嘆了一聲：「還疼嗎？」

我松開頭發，剛想回答「不疼了」，以此向他證明我才不是嬌氣的小姑娘。

但猛地抬頭時，卻徑直撞上了他的下巴……

付易程「嘶」了一聲。

我驚慌地看著他歪掉的下巴，手伸也不是，放也不是。

太罪過了，我怎麼可以糟蹋男神的臉，這可是女娲的參賽作品啊！

萬一回原世界，付易程留了點兒什麼後遺症，我肯定羞愧到死，自掛東南枝。

相比之下，付易程本人就淡定多了，快準狠地扶正了自己的下巴。

我心疼得阿巴阿巴：「你這張臉……」你能不能愛惜點？

我沒好意思說完，付易程可能誤會了。

「挺醜的，是不是？但我要是說，我在現實生活裡還挺好看的，你信嗎？」

我信啊。

我可太信了！

我點頭如啄米，付易程嘴角弧度漸深：「許喬喬，我還沒有問過你在現實生活裡是做什麼的，你也是學生嗎？」

我心裡在大喊著：「何止啊！我跟你一個學校的！我們還上過同一節課！」

我多想把所有的秘密全盤託出啊。

可我飲鸩止渴般地貪戀著付易程的陪伴。我比誰都清楚，當說出真相的時候，就是一切夢幻泡影煙消雲散之時。

他一定會怨我的。

我一言難盡的間隙裡，外面的風鈴再次叮鈴咣啷地響了起來。

我又當是風聲，正準備四兩撥千斤地糊弄過去時，卻被付易程捉住手腕，猛地捂住了嘴。

「噓，有人來了。」

我拼命地抑制著狂跳的心髒。

這是我第一次和他靠這麼近。

我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一直燃燒到臉頰滾燙。

很快地，我就明白，為什麼付易程說是有「人」來了。

因為，不同於喪屍行動時的雜亂、拖沓，外面，是一種有生機的、刻意放緩的腳步聲。

8.

大概有人踹開了一扇門，「咣當」一聲響後，是女生柔柔的聲音，離我們很近很近。

「你這樣會打草驚蛇的，萬一他們跑了怎麼辦？」

「放心好了，就我們的嚴防死守，那兩個怪物隻要還在這個商場裡，一定插翅難飛。」

我和付易程對視了一眼，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

似乎是得了保障，其他人也變得肆無忌憚起來，還附和著：「對呀，我們怕什麼，大白天的，那些喪屍又不會主動出來攻擊我們。」

「不就是活捉兩個怪物嗎，我就不信，他們能比其他喪屍聰明多少，感染了那種病毒，不是傻子也是傻子。」

「傻子」我本人用氣聲問付易程：「怎麼辦，一直躲著嗎？」

我們藏在櫃子後面，因為空間原因，手臂挨著手臂，他的呼吸就那樣拂著我的發頂。

本該很旖旎的場景，可在這種危急關頭，壓根兒旖旎不起來。

付易程蹙了蹙眉，貼近我的耳朵，小聲道：「我之前看過，這家店的小後門連著安全通道，從安全通道可以上頂樓，那裡有天橋可以通對面。」

我立馬迫不及待地拉住他的衣角：「那我們快走。」

我跟在付易程後面，躡手躡腳地往安全通道走。

這裡漆黑一片，付易程走在我前面，踉跄了好幾回。

每次我都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第四次時，我實在擔憂，就寬慰他：「不要害怕，我們一定會沒事的……你別看我細胳膊細腿的，關鍵時刻，我也可以保護你。」

「不是……」付易程的聲音有些尷尬，「我有點兒夜盲，這裡太黑了，我看不清。」

「啊——」我趕緊找臺階下，「那你走我後面。」

我本想拉住付易程的袖子給他帶路，但看我伸手，他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

然後——我就不偏不倚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我們齊齊地愣了兩秒。我沒有松手，他也沒有掙脫。

看不到盡頭的樓梯間，此刻隻剩下我們交織的呼吸聲。

明明都快小命難保了，我卻突然有些想笑，誰能想到，本寡王會在這種情況下，第一次跟異性拉手呢？

付易程聞言，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也是。」

我、也、是？

好了，天晴了雨停了，我又覺得我行了。

我驚喜地消化著付易程給的信息，連緊張、恐懼的情緒都消散不少。

可惜所有的路都有盡頭，我們終於站到了頂樓的小門前。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了門。

——入眼是雜亂的天臺，桌子椅子東倒西歪，被雨水衝刷得老舊。

而不遠處，果然有一座天橋，通往對面的大樓。

「付易程，你好厲害啊！」

這人的記性怎麼這麼好？不會每次我在抱頭鼠竄的時候，他都在觀察四周吧？

我拉著他，高興地走出逼仄的樓梯。但就在下一瞬，鐵門「砰」地合上。

我還沒從驚嚇裡回神，樓梯帽上，再次響起了熟悉的、洋洋自得的聲音。

「好久不見啊。」

9.

男主晃著刀柄：「小柔跟我說，高處視線好，方便觀察有沒有人往外逃，我本來還不相信，大白天的，你們哪有這個膽子出來……」

他走過來，挑了挑付易程的帽子，笑得瘆人：「現在看來，你們真和別的蠢貨不一樣。」

我不想讓他碰付易程，腦子一熱，打掉了他的手。

男主冷岑岑的目光掃過來時，我又慫到不行地退後。

他吊兒郎當地擋在我們面前，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就像是抓到了老鼠，捻著胡須，並不急著吃的貓。

看小說的時候，我對他殺伐果斷、冷血腹黑的人設迷得不得了。

可真見到了他本人，我算是徹底地粉轉黑了。

黑、很黑、非常黑。

等我回去了，我非得寫八百字小作文罵他，憑一己之力讓他登上小說男主黑榜 Top1！

我咬牙切齒，又氣又怕，直到被付易程反握住了手腕，我才發覺，自己竟然渾身都在顫抖。

「我們可以不跑，跟你回去，但你必須保障我們的安全。」付易程說。

男主冷笑一聲：「你搞清楚自己的價值，你們不過是異化得不夠嚴重，還有獨立思考的能力，能給博士做實驗罷了……你有什麼資格跟我提要求？」

他的刀柄抵在付易程身上：「你現在已經不是人了，而是被感染的低等怪物，我殺你們，天經地義。」

「我們又沒傷害人，憑什麼被你一棒子打死？」我竭力地控制自己想要上去敲爆他狗頭的衝動，「你就不怕有一天，你也被感染嗎！」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男主勾了勾唇角，笑得瘆人，「我殺了我自己。」

這個瘋子！

付易程安撫地拍了拍我的手腕，對男主道：「其實我們沒被感染。」

「你把我當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