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桌人的眼神就這麼在岑理和池柚之間來回轉移。

　　本來怒氣衝衝的孟璇在對上岑理後也啞火了，她跟池柚熟，這會兒更是好奇得不行，在桌子下踢了池柚好幾腳。

　　“好，那我吃快點。”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池柚隻能僵硬地點點頭。

　　好歹也是她喜歡了三年的人，總不能當著其他人的面甩他的面子。

　　得到她的回復，岑理不再打擾她吃飯，直接出去了。

　　他停留了不過一分鍾，從頭到尾沒有將目光放在這張桌子上除池柚外的任何一個人身上，就連同事之間最基本的社交都沒有，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

　　一桌的人都感覺自己莫名被當成了空氣。

　　等岑理走後，池柚顧不得什麼形象，埋頭大口幹飯，兩邊腮幫子被米飯塞得鼓鼓的，一點兒給人家提問的餘地都沒留。

　　孟璇有些無語：“你慢點吃，別噎死了。”

　　林初凡從岑理離開的餐廳門口收回目光，又看向大口吃飯的池柚，唇角漸漸下拉，握著餐具的手也不自覺收緊。

　　前一秒還在把那天的事總結為岑理不負責任的一個小玩笑，下一秒就被岑理的到來給打了臉。

　　池柚注意到了林初凡的眼神，抿抿唇，什麼也沒說，低頭繼續專心幹飯。

　　她現在的心情有些無措，但又有點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邪惡的小得意。

　　她其實對林初凡的印象其實挺好的，而林初凡看起來也對她沒有敵意。

　　但池柚不傻，因為林初凡的這些小心思，她都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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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高中三年，她格外關注岑理身邊每一個異性的動靜，哪個女生跟他走得稍微近了一點，哪個女生看起來也對他有好感。

　　她不討厭那些女生，也沒想要跟那些女生做敵人，她隻是……太喜歡岑理了。

　　跟他同班的女生，不但成績跟他一樣優秀，每次成績放榜，她的名字還可以跟他挨得那麼近，每天能跟他坐在同一間教室裡聽課，聽課聽累了，一側頭，就能看見他。

　　而她卻要穿過好長好長的走廊才能見到他。

　　她很羨慕那個女生，甚至還有一點小心眼的嫉妒。

　　於是那三年來，獨自心動、獨自生氣、又獨自難過，就好像是池柚的一場獨角大戲。

　　但她覺得，林初凡應該是真的想多了。

　　高中三年對她視若無睹的男神，甚至在公司重逢後都不記得她是誰了，又怎麼會突然沒有任何緣由地朝她投來異性的目光。

　　她二十五歲了，又不是十五歲，不會再做白日夢了。

　　餐廳門口人來人往，池柚發現岑理竟然真的在等她。

　　他站在靠角落的位置，邊用手機打發時間邊等她，四周相對扆崋安靜，他也靜默挺拔。

　　光是看著那個高挑的身影，意識到他在等自己，就讓池柚的心跳有些無法平復。

　　誰能想到有朝一日，男神居然會等她。

　　“那個、我來了。”

　　池柚已經盡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平常，可還是尬。

　　她有些泄氣。

　　為什麼自己就不能淡定一點呢？

　　岑理從手機中抬起頭，看到她站在離自己一米遠的位置上。

　　他收起手機，將另隻手上的水瓶遞過去。

　　“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飲料，就買了瓶水。”

　　池柚趕緊說了聲謝謝，接過水，心想著要把這瓶水帶回家珍藏，然而又想到自己這時候不喝，會不會讓男神覺得她不領情，讓男神不高興，於是又趕緊打開蓋喝了一小口。

　　不過他找她到底是要聊什麼？

　　工作的話題可以在線上聊，實在不行開會的時候也能聊，不必特意佔用寶貴的中午時間，畢竟中午吃飯午休的這段時間，是他們一天下來為數不多的不用面對電腦的時間。

　　私事嗎？

　　可他們沒有什麼私下交流，非要說有的話，就是那次團建，他因為遊戲輸了對她說的那些話。

　　是道歉麼？還是澄清他那天的話隻是玩笑？

　　池柚不由得握緊水瓶，清亮的雙眼悄悄垂下。

　　短短數秒，她胡思亂想想了好多好多，而在她這豐富的心理活動中，岑理卻開口：“抱歉，我突然有點工作要處理，要先回趟部門。”

　　“……”

　　池柚愣了愣，心還在轉彎，嘴巴就先快一步體諒地說：“哦，那你快去吧。”

　　比起跟不熟的同事在這兒浪費時間，當然是他的工作更重要。

　　池柚很理解他突然有事，可些微的失望還是隱隱佔了她情緒的上風。

　　但岑理並沒有如她想的那樣直接走人，而是問她：“你今天下班後是坐地鐵回家嗎？”

　　池柚點頭：“嗯。”

　　她平常幾乎都是坐地鐵，偶爾姐姐來接她才會坐車。

　　“今天我送你，方便嗎？”

　　池柚怔住。

　　他要送她回家嗎？

　　為什麼？

　　面對男神突如其來的好意，池柚有些不明所以，更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今天我要加班，不知道幾點能走……”

　　“我也要加班，”岑理語氣平緩，“如果我比你晚下班，你可以先走，如果我比你早，我等你。”

　　池柚抿抿唇，問：“所以你要跟我聊的事，是要等到下班以後再聊嗎？”

　　岑理：“對，可以嗎？”

　　其實如果是道歉或者解釋的話，幾分鍾就能搞定，壓根不需要再等到下班，直接在這裡說就好了。

　　還是說他怕她在知道了他“告白”的真相後會不依不饒？

　　她平時其實不是一個愛糾結的人，不喜歡把事情想得太復雜，也不喜歡擰擰巴巴的態度。

　　其實她現在大可以直接坦白說自己聽到了那天他和王凱寧的對話，她不介意，他完全可以當做沒發生過這件事，也不需要浪費時間送她回家。

　　但她沒有，她想讓這場“告白”再拖久一點，不要那麼快說清楚，也不要那麼快就既往不咎。

　　“可以的。”

　　她想裝這個傻。

　　一整個下午，池柚的工作效率時高時低。

　　她想做得快一些，可又怕做得太快的話比岑理早一步下班，他已經說了如果她先下班的話可以先走，她要是等他的話，就顯得太刻意了。

　　做慢一點，又擔心讓岑理等太久。

　　風樹裡的員工之間有專門的內部交流軟件，池柚最怕的就是快下班的時候，電腦下方的圖標開始亂跳。

　　才剛把圖層打包發過去沒多久，建模那邊就回了消息，把她的圖圈了好幾個地方，告訴她這幾個地方沒辦法弄。

　　到目前為止，她和建模師已經成功發展到相看兩厭的程度，除開會外隻肯用文字交流。

　　池柚忍住把鍵盤敲爛的衝動，違背本心地回了句：「好的，我改一下」

　　然後趴倒在桌上自閉。

　　沒多久，消息提示音又如同索命般地響了起來。

　　池柚絕望抬頭，用鼠標點開，卻發現消息不是建模師發來的。

　　來自於遊戲項目組的總群，一個陌生的頭像。

　　技術部-岑理：「下班了嗎？」

　　池柚一個鯉魚打挺直起背，迅速整理工作，把該回的消息和郵件在最短時間內回完，接著將筆記本往包裡一塞，收拾好桌面，打卡，走人。

　　科技園裡的繁忙還未結束，層層聳立的玻璃大廈內，辦公燈光比天幕中稀疏的星更敬業。

　　池柚站在公司門口，等岑理把車從地庫裡開出來。

　　浸在夜色中的黑色轎車朝她開過來，用雙閃提醒她上車。

　　池柚深吸口氣，開門，上車。

　　上車後第一件事就是系好安全帶，然後將包放在並攏的雙膝上，坐姿端正、且僵直，頗有一種考駕照的架勢。

　　“……”

　　現在是不是要告訴他自己家住哪兒？

　　“十點半了，”沒等她開口，岑理掃了眼車載屏幕的上的時間，問她，“餓不餓？”

　　這麼晚吃夜宵會胖的。

　　池柚心裡嘟囔，但嘴上卻回答道：“有一點。”

　　“那我們先去吃點東西。”

　　真的要帶她去吃東西？

　　池柚愣愣地問：“那、吃完東西你再送我回家嗎？”

　　“嗯。”

　　“會不會太晚了？”她腦子有點亂，“這樣等你回家就很晚了。”

　　“沒事，先帶你去吃東西，晚就晚了，”岑理操控著反向盤，將車子掉了頭，“總比你餓著肚子回家好。”

　　池柚沉默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這情況，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可這個人是岑理，她實在不確定，也不敢確定。

　　到了吃夜宵的地方，岑理停好車，叫她下車。

　　深夜，街邊的夜宵店正是熱鬧的時候，不少店面在外支起了燈和桌椅，為白日裡奔波忙碌的人們支起暫時忘卻煩心的避風港。

　　夜宵的香氣化作炊煙嫋嫋飄來，試圖將市井的煙火氣沾染在清冷的男人身上。

　　池柚抓緊包包帶子，亦趨亦步走在岑理旁邊。

　　還是不要跟他靠太近了吧，畢竟他們也不是很熟。

　　這樣想著，池柚默默又往另一邊挪了挪，小心翼翼地給男神留出更加充分的社交距離。

　　這時岑理突然叫她：“池柚。”

　　“啊？”

　　“沒有必要這麼防備我，”他轉向池柚，低眸望她，語氣很淡，“我不會因為那天的事對你惱羞成怒，也不會隨便冒犯你。”

　　池柚愣了。

　　“那天的事是什麼事？”

　　岑理蹙眉，對著她的語氣沉了兩分，但嗓音仍然平和。

　　“你忘了？還是你那時當做什麼都沒聽見，其實是你拒絕我的一種方式？”

　　池柚越聽越迷茫：“忘了什麼？”

　　岑理又耐心地重復一遍那天的話。

　　“我喜歡你。”

　　他聲調清沉，平靜語氣下是她沒有預料到的直接。

　　被打了個猝不及防，池柚天靈蓋發麻，心也猛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