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還是他也害怕，害怕我不會幫他？

難道他也和我一樣，患得患失嗎？

或者說他現在就是在敷衍我？

「疼。」

一道聲音喚醒我，回過神來，宋亥已經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樣。

見我發愣，他蹭了蹭我的手，再次說道：「疼。」

下意識看向揉搓他頭發的手，這才發現我把他頭發拔下了幾根。

我：「……」

「我不是故意的。」

我尷尬地松開手，攥著他幾根頭發不知所措。

「沒關系。」

宋亥輕笑一聲，從我手裡拿出發絲扔進垃圾桶，卻因為扯到了肋骨，傷痛得哼出聲。

我趕緊扶著他躺好，擔憂道：「很疼嗎？要不要吃止疼藥？」

「沒事，」宋亥的手覆上我的手抓住，「等會你要回去嗎？主人。」

他說話很輕，特別是最後兩個字，無端讓我耳尖一燙。

宋亥長得很好看，我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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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像我，一副羸弱冷冰冰的樣子，也不是沈越林那款精致邪肆的模樣。

他有一種很野性的味道，因為常年打工而呈現蜜色的皮膚，過於深邃的五官，讓他在面無表情的時候顯得格外兇悍。

但此時此刻如此兇悍的人，正按著我的手自下而上望著，更是別提他輕聲細語般問話。

刺蝟露出他的肚皮，祈求獵人留下。

又像一顆太妃糖，看著苦，其實甜。

我坐到床上，抽出被壓著的手，兩隻手各一邊掐住宋亥臉，心裡有些好笑：

「怎麼？難道還要我陪著？」

宋亥乖巧點頭，反而是我調戲不成，有些尷尬地松手。還沒等我反應，他已經往旁邊挪了挪，給我留下一片位置。

我一時語塞。

宋亥趁熱打鐵，伸手拉著我的手指，修長的手指牽著我的手指，他垂眸看著我食指指節上的傷口，我微微蜷縮了一下指尖，想抽回手，卻被他拉得更緊。

宋亥仰頭以一種祈求的、臣服的方式，望著我說：

「我怕，陪我好不好？」

「主人。」

10

我討厭醫院，並且醫院的病床一點也不好睡，第二天早上我就帶著宋亥回了家。

「以後你就住這裡，有意見沒？」

我把人領到了旁邊的客房，仔細觀察他的表情，他要是但凡有一點不開心，我就削他。

宋亥攥緊了手，轉頭看向我，黑褐色的眼睛裡流淌著我看不明白的情緒。

最終他輕聲說：「好。」

宋亥的傷養了大半個月，我也跟著請了假。

等我和宋亥一起回學校的時候，這個學期已經快結束了。

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宋亥被老師喊走。

我無聊地在紙上畫烏龜，順便應付了幾句同學的關心話。

片刻陰影覆蓋住了我，抬頭一看，是沈越林。

「我要出國了，你做的？」

明明是問句，卻是篤定的語氣。

我往後靠在椅背上，轉著手中的筆：「知道還問？」

沈越林笑了笑：「別一見面就這麼大的火氣嘛，我下周就走了，心平氣和地聊聊天，行嗎？」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聊的，」我冷冷開口，「你向學校推薦宋亥的交換生名額，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這次輪到沈越林驚訝了：「你知道？那你不阻止……」

突然他彎唇一笑：「啊，少爺不愧是少爺，心思真讓人難以捉摸，難不成少爺是想給他逃離你的希望，再磨滅嗎？」

我面無表情：「你是喜歡挨打嗎？」

大有他再逼逼賴賴兩句，我又會扇他的架勢。

「抱歉，隻是一想到少爺和我一樣，就真的很興奮。」

沈越林道歉很快，我的巴掌沒打出去，有些遺憾。

「不過，秦離，我的喜歡是真的。」

沈越林雙手撐在桌子上面，俯下身，那雙潋滟的桃花眼深情地看著我。

「如果哪天少爺換口味了，勞煩第一個看看我。」

我挑眉，還未等我說話。沈越林已經直起身子，看向我後方。

轉頭一看，果然是面無表情的宋亥。

本來他是盯著沈越林，見我看他，立馬垂眸勾起唇角，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嘖嘖，護得真緊，就是不知道心裡怎麼想的。」沈越林朝我眨眨眼，「少爺，我說過的話都算數哦，別忘了我。」

沈越林走了，給我留下爛攤子。

我有些心虛地低頭繼續畫小烏龜，宋亥拉開椅子坐下，撐著下巴看我。

我轉頭瞪他：「看什麼看？」

宋亥託腮：「主人好看。」

「你……」指尖用力扣住筆身，我強壓下臉上的熱意，岔開話題，「老師喊你幹什麼？」

「主人想知道嗎？」

風吹起宋亥又長成的劉海，我的心卻一下子冷了下來。

我一早就知道是老師問他願不願意出國的事情。

但他這是什麼意思？

不想說嗎？

面對老師提出的送他出國當交換生，他真的心動了？

想要擺脫我？所以瞞著我？

微微用力，筆尖在紙張上戳破一個洞。

我面無表情地盯著宋亥，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該死的試探，我就該把他綁起來。

11

上學期快結束，天氣已經變冷，指尖冰得沒有感覺。

宋亥從我手裡抽出筆，把我的手包裹進掌心。

我下意識盯著他的手，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他的手揉搓著我的手指，熱度讓我的指尖恢復知覺，理智也逐漸恢復。

「不想。」

我強忍著酸意想抽出手，卻被宋亥死死抓住：

「可是我想告訴主人。」

宋亥的手微微用力攥緊我的手，暖暖的感覺從掌心源源不斷湧來。

「老師問我要不要出國，我拒絕了。」

我微微一愣，不自主問道：「為什麼？」

明明是寒月，他的眉眼卻藏著春風。

「因為我離不開你。」

「我需要你。」

「秦離。」

自這天以後，宋亥徹底融入了我的生活。

我樂此不疲地掌控他的一切。

無論是就讀大學、工作的意向、未來規劃，我都替他做主。甚至是他穿的衣服，都是我一件一件專門為他買好，搭配好的。

我與他同吃同住，無論幹什麼都在一起。

就像主人對待自己的娃娃一樣。

娃娃也需要主人。

我的，唯一的，娃娃。

所以，需要我吧。

宋亥。

12

時間過得很快，距離高考也隻剩下半個月時間。

和往常一樣，我與宋亥放學回家。

進門卻看見了不速之客，不好的記憶湧上心頭。

我說過，我是純愛小說裡早死的白月光。

沈越林是反派，但他已經早早被我送去了國外。

而男主ṭű̂⁼，就是我眼前的人。

坐在我父親旁邊的少年，我的弟弟，父親的私生子，秦方。

母親沒來，正常，記憶中見面沒超過 5 次。

劇情中，我是高考畢業查成績之後自殺的。

對，我是自殺的。

我患有嚴重的心理疾病，有自殘傾向。

我的父母是商業聯姻，他們都不是做生意的料，隻是奉命成婚，在生下我之後，他們就仿佛完成了任務一般，開始各自玩各自的。

他們討厭我，把我視為無法反抗的家族權威下的產物。

他們沒有盡到父母的責任。

可是我是他們的孩子，我生而對父母有著期待。

年幼的我總是在想，為什麼我的父母不愛我，他們怎麼才會愛我？

我學會了自殘。

我學會靠這樣的方式吸引注意力，然後沒有用。

在我發燒、流血，每一個無助痛苦吶喊的夜晚，他們都沒有正眼看過我。

他們都不需要我。

隻有我 7 歲的時候父親帶回來的一個娃娃，這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一絲父母的味道。

我就這樣抱著Ŧṻ₂一個娃娃，支撐了無數的夜晚，在每個受不住的夜晚下我會用自殘的方式獲得心理的救贖，用肉體的痛苦緩解心理的痛苦。

因為他們都不需要我。

幸好我還有娃娃。

我的娃娃需要我。

從小到大，我每次都是這樣告訴自己。

但是我自殺那天明白了，娃娃也不需要我。

娃娃，是弟弟秦方不要的，是他為了故意羞辱我，讓父親給我，給我一個男孩子挑的布娃娃作為生日禮物，然後在我高三畢業後再親口告訴我這個消息。

原來從始至終，都沒有人需要我。

於是書中的我自殺了。

可笑的是，我的弟弟，秦方，喜歡我，他居然是男主。

他這個害死我的幫兇，在我死後居然找和我相似的替身。

惡心。

我憑什麼讓他們好過，憑什麼是我死？

我才不會做出書中的傻缺決定。

13

「秦離！秦離！」

等我回過神來，宋亥正焦急地抓著我的肩膀喊我，他眼中滿是擔憂。

我白著臉頰，下意識露出一個笑容：「我沒事。」

宋亥明顯還想說什麼，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用多說。

我深吸一口氣，勉強壓制住自己內心的憤怒，進了房門。

「你的教養都哪裡去了？」

是我的爸爸。

「聽說哥哥在學校霸凌ŧūₘ別人呢，是真的嗎？」

是我的弟弟。

他們好聒噪。

我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怎麼？你們以什麼身份說我？」

他們選擇這個節骨點來，不就是看我過得好，過來膈應我，影響我高考嗎？

「放肆！」

秦父一巴掌拍在茶幾，站起來怒視著ƭŭ̀ₔ我。

「老子是你的父親，你這是什麼語氣？」

「父親？好多年沒見，」我坐到沙發上，目光幽幽從他們臉上滑過，「我還以為我的父親死了呢。」

秦父脾氣暴，上來就想打我，宋亥上前一步狠狠捏住他的胳膊。

他人高，已經快年過半百的秦父在他手裡就是個小雞崽一樣。

我撲哧笑出聲，朝宋亥招招手：「過來。」

宋亥一把扔開秦父，秦父啪嘰摔在地上。

他三兩步走到我面前，單膝跪下，頭在我膝蓋上蹭了蹭。

宋亥察覺到了我心情不好，他在安慰我。

我的笑更加濃鬱了幾分，伸手撫摸他的頭，指尖插進發絲裡摩挲：

「見笑了，玩具黏人。」

他們還想說話，被宋亥一個眼刀，嚇得咽了回去。

不愧是男主，膽子大，我的好弟弟開口了：

「哥哥，聽說你在霸凌別人，這樣是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