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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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睡吧,我去收拾一下耳房。”


  沒有多糾纏什麼,陸詢轉身走了。


  柳玉珠裹著被子,因為在外面走了一會兒,被窩已經沒那麼熱乎了。


  過了一刻鍾左右,柳玉珠又有了睡意,外面靜悄悄的,想來陸詢已經離開了。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輕輕的推門聲。


  柳玉珠馬上睜開了眼睛,警惕地看向門口。


  內室的門也被推開,陸詢抱著四個湯婆子走了進來。


  柳玉珠目瞪口呆。


  陸詢來到床邊,先將兩個湯婆子塞到她腳下的被窩,再把兩個塞到她懷裡,自始至終,他的手都沒有碰到柳玉珠任何地方。


  在這一刻,柳玉珠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母親,想到了兩個姐姐。


  小時候的冬天,替她放湯婆子這種事,不是母親,就是姐姐們幫她。


  如今,陸詢一個大男人,竟然替她做了。


  “我去廚房拿藥,見鍋裡有昨晚沒用完的水,順便燒熱了。”陸詢放好帳子,隔著薄紗與她道,“昨晚你替我守夜,我替你灌幾個湯婆子,算是扯平了。”


  柳玉珠心裡有些亂,隻能回以一聲“嗯”。


  陸詢繼續道:“年後我會比較忙,可能抽不出空過來,你別忘了欠我的那把傘,傘面我要自己畫,如果你沒有機會給我送過去,便一直留著,直到我過來找你。”


  柳玉珠:“好,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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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詢頓了頓,轉身離去。


  柳玉珠望著窗外,明明被窩暖和了,她卻有點睡不著了。


  .


  柳玉珠在家過了一個年。


  兄長柳儀也從縣學回來了,隻是才過了初五他就又回了縣學,專心準備四月的院試。


  院試若中,柳儀便會成為柳家幾輩子子孫裡的第一個秀才。


  周文俊已是舉人,他進京之前,送了柳儀一箱子書,裡面有書也有他的心得筆記。


  柳儀除了聽縣學夫子講課,私底下也會翻看周文俊的藏書。


  二月下旬,陸詢作為知縣,來了本縣縣學,給待考學生講了半日的課。他是前年春闱的狀元郎,稍微分享一點經驗,對學子們來說也大有裨益。


  柳儀聽得如痴如醉,恨不得將陸詢的每句話都牢記心裡。


  下午陸詢仍在縣學,他讓縣學官員給他安排一個單獨的房間,然後每個學生都可以過來找他解惑,但因為學生眾多,每個人隻有一刻鍾的時間。


  其他學生都興奮緊張,柳儀畢竟見過陸詢幾次,心情還算平靜,默默地將他想要請教的幾個問題整理下來,準備好好利用這一刻鍾的時間。


  等他見到陸詢,陸詢正在喝茶。


  柳儀恭敬地行禮。


  陸詢笑笑:“你我熟識,不必如此拘禮,坐吧。”


  柳儀在他對面坐下。


  陸詢對柳儀自然不同,別的學生過來,學生問什麼他答什麼,柳儀才坐好,陸詢先拋出了一個問題。


  柳儀心中一動,他來之前已經聽過其他學生的交流,知道大概是怎麼個過程,顯然,陸詢對他是不一樣的。


  冷靜下來,柳儀沉思片刻,開始作答。


  陸詢一共問了他三道題,都是當年他參加院試時的題目。


  柳儀不知,隻管從容應對。


  這三個問題問完,陸詢對柳儀的才學也有了大概的了解,道:“依我看,你考秀才不難,隻是不知,你會不會參加今年的鄉試。”


  柳儀笑道:“若是中了秀才,當年要去試試秋闱,即便考不上,也能為下次秋闱積累經驗。”


  陸詢看著他,道:“我希望你考上。”


  柳儀一怔。


  陸詢隱晦道:“官場之上,我不會刻意結黨營私,但如果有一二好友,總是個助益。”


  柳儀恍然,原來陸詢有結交他的意思。


  他向陸詢表忠心道:“大人救過舍妹的性命,無論我是官身還是平民,隻要大人有所吩咐,我一定竭盡全力效勞。”


  陸詢笑道:“言重了,我隻是想與你交個朋友而已。這樣,你先準備院考,待你中了秀才,可以在家中自己研讀,到那時,你搬到縣衙去住,白日在我的書房讀書,我若得了空闲,便去與你講解一二,如此,秋闱中舉更有希望一些。”


  柳儀驚喜非常,當即便要跪下行禮。


  陸詢及時攔住他,低聲道:“本縣學生,我暫且隻發現你一個可造之材,故特別關照於你,切記不要對外聲張。”


  這種道理,柳儀當然明白,如果他現在就張揚出去,其他學子既會嫉妒他,也會指責陸詢不公。但如果他在院試中考得好名次,高中秀才,那時陸詢再給他開小灶,旁人就沒有由頭再說闲話了。


  關鍵還是院試。


  怕自己考不上秀才讓家人白歡喜一場,陸詢的那番話柳儀連自家人都沒告訴。


  三月中旬,柳儀與幾個學生一同前往府城赴考去了。


  .


  哥哥赴考,柳玉珠除了祈求哥哥高中,什麼都幫不上忙,不過,看哥哥胸有成竹意氣風發的樣子,柳玉珠也跟著有信心了。


  自己這邊,柳玉珠從去年八月中旬開始,苦學至今共七個月,終於得到父親的認可,可以出師了。


  其他學徒們學得幾年才能出師,一是因為師父不可能一下子就傾囊相授,二是學徒們平時要幫忙做事,不像柳玉珠,完全是被當成繼承人栽培的,什麼雜事都不用做,一心一意學手藝就行。當然,柳玉珠能在七個月就學會柳暉的全部手藝,說明她這方面的天分很高。


  學成出師,柳玉珠並沒有忘了她還欠陸詢一把傘。


  她先做了幾把熟練技藝,然後才精心為陸詢做了一把雨傘。


  傘骨做成,傘面也糊好曬幹了,柳玉珠將這把待繪圖的傘帶回了鋪子,連同畫筆顏料一起,放到了陸詢的西耳房。


  陸詢已經很久沒來了,柳玉珠倒是聽說了他都在忙什麼,去年陸詢去巡視諸村,發現有很多荒地可以開採,也發現一些河流堤壩需要重修,年後他就在忙這些,督促百姓種地,監督河工築堤。


  這些都是秋雁先打聽到的,轉述給柳玉珠時,秋雁都忍不住誇了誇陸詢:“他這樣的貴公子,為了避京城的流言蜚語才外放的,隻需在江南掛職闲散一年半載,便可託關系重回京城,陸大人卻沒怎麼闲著,大案小案都辦得妥妥當當,連開荒修堤那種辛苦差事也攬在了身上。”


  柳玉珠就想,陸詢確實是個好官吧。


  這日傍晚,下起了毛毛細雨,雨小到如果隻是短距離行走,都懶得費事撐傘。


  核對完今日的賬目,鶯兒去了後罩房,柳玉珠與秋雁也分別歇下了。


  天氣涼爽,柳玉珠睡得很香,直到被敲窗聲驚醒。


  確認是陸詢,柳玉珠穿好外衣,去外面開門。


  她手裡提著燈,陸詢閃身而入時,她發現他的袍子湿了一些,肩膀處最明顯,再看院子裡,雨勢比傍晚略微大了些。


  “大人怎麼沒撐傘?”柳玉珠下意識地問。


  陸詢站在她對面,看著她道:“沒有傘,如何撐?”


  柳玉珠登時明白,他是來取傘的。


  “已經做好了,就在耳房放著,大人此時若有雅興作畫,今晚畫好,明日我拿回作坊,再過三日便可過來取傘。”


  陸詢滿意地點點頭,道:“許久沒畫了,你隨我過來,提點我一二。”


  柳玉珠便隨他一道過去了。


  一盞燈的亮度不夠,柳玉珠又點了三盞,高低遠近分別放好。


  她負責調制顏料,陸詢對著傘面,似是在思索要畫什麼,如玉的臉龐被燈光映照得越發俊美。


  終於,他拿起畫筆。


  柳玉珠全神貫注地看他畫。


  白色的傘面,他先畫了一條靜靜流淌的河流,慢慢地,河流上面多了一拱石橋,河岸兩側多了柳樹花燈與林立的店鋪,景色距離河流越遠就越模糊,重在韻味。


  “這是泉河吧?”柳玉珠低聲道。


  陸詢沒答,繼續在靠近拱橋的河面,花了一艘烏篷船。


  然後,他在船頭畫了一個低頭看水色的紅裙女子。


  柳玉珠臉上突然一熱。


  果然,他又在橋上畫了一個白衣公子,紅裙女子低著頭賞景,看不清面容,他也低著頭,不知是賞景,還是在賞人。


  柳玉珠的臉早已紅透,因為他畫的太好太美,她才沒有阻擾他。


  等陸詢放下筆,柳玉珠攥著手道:“大人存心調.戲我嗎?若是被姐姐姐夫哥哥看見,他們一眼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陸詢道:“不敢,此傘做成,我會小心收藏,絕不拿出來用。”


  柳玉珠瞥他一眼,還是不敢信他,小聲要求道:“這把毀了,我再重做一把,大人重新畫別的圖。”


  陸詢笑道:“也好,再畫就畫夫妻閨中之樂。”


  柳玉珠:……


第28章 028


  柳玉珠又做了兩把傘, 才把陸詢畫好的那把帶回了家裡的作坊。


  此時距離傘成還差六個步驟,其中傘面的折痕烘烤定型隻能借用作坊裡的烘烤處,柳玉珠必須回來, 否則她就在主街的鋪子悄悄做完這把難以示人的傘了。


  家裡有很多傘在烘烤, 柳玉珠費盡心思把她的三把傘放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 父親與兩位老師傅想看看她畫的傘面, 柳玉珠隻展示了她親手繪制的那兩把,然後裝作不好意的樣子,藏起了第三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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