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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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麼溫和謙遜的一個人,肯定會反感我這樣唐突的行為吧。


葉凡輕輕點頭,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眉梢都跟著夜色朦朧了起來:「去吧,我在這等你。」


我拿著奶茶回來時,正巧看到花店裡跑出一個小女孩。


女孩甜甜地叫葉凡哥哥,問葉凡要不要買枝花送女朋友。


「女朋友?」葉凡不解。


「哎呀,就是剛剛在你身邊的那個漂亮姐姐啊,穿黑色裙子的那個,你的女朋友啊。」小女孩一臉焦急,似乎在埋怨葉凡跟個木頭似的不開竅。


葉凡忍俊不禁,在嘴邊豎食指:「噓,你這話可千萬別被那個姐姐聽到了,她最近心情不好,談戀愛會影響她,說給我聽就好。」


說給他聽?意思是……他並不反感別人說我是他女朋友?


我揚起的嘴角,竟是怎麼都壓不下去。


「花我買了,你能不能幫我送?」葉凡彎下腰來,跟小女孩商量,「你把花送給那個姐姐,祝她心想事成,越來越漂亮,好不好?」


趁著他倆低頭商量之際,我悄悄走到他倆背後,清了清嗓子,咳了兩聲。


小女孩看見我,擺出一副密謀被撞破的樣子,把花往葉凡懷裡一塞,倉皇逃走。


我把奶茶遞給葉凡,問他:「買了花怎麼不親自送?」


我從葉凡手裡拿了一枝花,低頭聞了聞花香,抬頭看到他不知所措的樣子,忍不住彎了眉眼:


「送一枝,女朋友不就有了?」


傍晚的風很柔和,卷起我耳邊的發,揚起我黑色裙邊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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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或許我可以試著放下過去,在海市開啟新生活。


找一份感興趣的工作,談一場戀愛,做個平凡人,也挺好。


隻是來往的行人發出八卦的驚呼,舉著手機和周圍的同伴分享最新的娛樂頭條:


「快看快看,季氏和劉氏要聯姻了!」


我沉下臉,在熱搜榜上找到了這條新聞:季家二少和劉家獨女將在下月舉辦訂婚宴。


季家二少是季凌,劉家獨女……是劉清漣?!


37.


我不死心地向下翻,卻翻到了「揭秘準季少夫人身世之謎」這樣一條視頻。


視頻裡,記者採訪父母和劉清漣,問之前流傳甚廣的劉清漣陪酒照是怎麼回事?


「那些照片……都是我們不好,這麼晚才把清漣接回來,讓她流落在外受苦了。」母親痛心疾首。


父親也紅了眼眶,嘴唇張合著,許久才哽咽地說道:「都怪我,沒有保護好我們唯一的女兒……清漣。」


劉清漣熱淚盈眶,安慰著父母,告訴他們沒關系。


季凌則笑著牽著劉清漣的手,讓父母放心,他今後會好好照顧劉清漣。


視頻裡每個人流下的淚,就像是從我心尖榨出的血。


他們說出的每個字,都像是在我的心上劃了一刀又一刀。


視頻結束後,我傻眼了。


劉清漣是他們唯一的女兒,那我呢?我隻是被拋棄了,又不是死了,為什麼沒有人提起我?


我是撿來的嗎?我連私生女都不如嗎?


還有,季凌對劉清漣到底是有多愛,才能對抗家族,執意與有黑歷史的劉清漣訂婚?


這些事再一次提醒我:


我不隻是女配,還是個炮灰女配,而劉清漣,才是那個開了掛的、閃閃發光惹人愛的女主角。


我生存的痕跡好像被抹滅了。


就連我的回憶,那些如同血肉一般難以割舍的經歷,也都被全盤否定了。


我像是個憑空出現的人,沒有任何社會關系,也沒有任何人會記得我。


「不可能……不可能……」我顫抖著後退,手中的玫瑰摔落在地,紅色花瓣被人踩過,變成黑色的泥。


周遭的人成群結隊,都以陌生又詫異的眼光看著我,仿佛我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怪人。


「佩覺,劉佩覺,醒醒。」葉凡伸手拉住我。


葉凡好像是唯一一個能證明我存在過的人。


我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了蒼茫大海中唯一一根浮木。


我哭著說:「葉凡,別叫我佩覺了,配角會消失的,我不想當配角,我不想消失。」


38.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我整晚沒睡,望著落地窗外的海水從黑色變成灰色。


葉凡勸我休息,可我一動不動,他便不再多言,而是坐在沙發上陪著我。


「我不信。」我目視前方,對著空氣發呆。


我明明比劉清漣長得更像父母,我從小到大都跟著父母長大,怎麼可能不是他們的女兒?


我雖然不信,但也不得不承認一些事情:「可沒有血緣關系的人也可以長得像,抱養的小孩也可以從小跟著長大。」


我看著視頻裡熱淚盈眶的劉清漣,恨不得把手機摔了。


葉凡似是見不得我這副狂躁的樣子,蹙眉不忍道:「別這樣……」


葉凡陪著我熬了一整夜,眼下的烏青憔悴,眼神都失了光彩。


我走到鏡子前看自己,瘋子一般亂糟糟的頭發,黑眼圈比葉凡的還要重,嘴唇是蒼白無血色。因為不喝水而裂開的唇紋,幹燥得起了死皮。


與劉清漣視頻裡意氣風發的樣子完全是兩個極端。


我又想摔鏡子,以為自己摔了鏡子,鏡子裡的瘋女人就會消失。


「放過它吧。」葉凡扣住我舉起鏡子的手腕,把鏡子從我手裡拿走。


鏡子照著我們兩個人,一樣的頹廢,一樣的死氣沉沉。


葉凡把鏡子反扣到桌上,對我說:「也放過自己吧。」


「你說得輕巧,我該怎麼做才能放過自己?視而不見,像你一樣逃避嗎?」我憤而起身。


連摔個鏡子都要被攔下來,我壓抑的情緒迎來了爆發的頂點。


「我從前是劉家唯一的女兒,是劉氏的真千金,而你從頭到尾都是個私生子,膽小懦弱,根本沒法跟我感同身受,又憑什麼勸我放下?!」


我抬高聲線,傷人的話控制不住地出口。


這些帶著強烈負面情緒的話,竟然比歇斯底裡的尖叫還要刺耳Ţų₊。


話說出口我就後悔了,我看著葉凡漸漸變冷的眼神,心裡慌得不得了,想立馬跟他道歉。


隻不過他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你說得對,我逃避,我是私生子,不配勸你這個真千金。」葉凡的耐心被我耗光,語氣冷淡,「既然你放不下,一心想證明自己是真千金,那你就回劉家好了。」


我意識到,葉凡真的生氣了。


「葉凡,對不起,我……」


我再次張口道歉,卻被葉凡無情打斷:「你是要找父母驗明身份,還是要找你的出生證明,都隨你,我會給你安排回去的車,除此之外,我不會再幫你。」


他轉身而過,隻留給我一個冷漠疏離的背影。


「劉佩覺,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


39.


葉凡說到做到。


第二天,我獨自坐上了回劉家的車,車上的司機不苟言笑,隻專心開車。


窗外不斷變化的風景似曾相識,我突然又覺得自己回到了被逐出家門的那天。


那時我也是一個人坐在後座,司機除了一句「去海市」,什麼話都不說。


父母趕我時曾放了狠話,讓我不要再回去,我自然也不可能當面問他們,自己究竟是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估計話沒問出口,我就被丟出來了。


還真應了葉凡的話,我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找我的出生證明。


印象中,父母會把我小時候的東西都鎖在書房的幾個保險櫃裡,密碼是我的生日。


我雖然知道保險櫃的位置,但父母明令禁止我再進劉家,要是大搖大擺地闖進去,肯定會被人攔下。


我必須要想個法子偷偷溜進去。


我到了劉家附近後,沒有貿然靠近,而是悄悄觀察情況。


我注意到,家裡有收納公司的收納師頻繁進出,我若是想辦法混入其中,就能跟著進去。


混進收納師的隊伍裡好辦,隻是……混進劉家卻不好辦。


現在劉家管得嚴,外來人員進去都得由家裡的管家或者阿姨檢查一遍,再領著進門。


管家和阿姨們都是在劉家幹了多年的老人了,我就算跟在收納師隊伍後面,也能被一眼識破。


正當我為此時焦急不已時,我看到門口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吳姨,我們是收納公司的收納師,麻煩您帶我們進去……」為首的收納師停在門口,跟一個阿姨交談起來。


吳姨眯著眼睛,讓收納師們把帽子、口罩都摘了,一一檢查,確定沒有可疑人士之後,才讓收納師們進去。


家裡的管家和阿姨中,吳姨跟我的關系最好。


她對任何人都嚴苛,唯獨對我心軟。


小時候我被父母罰站時,吳姨總會偷偷拿零食給我;我被趕出家門的那天,吳姨沒法幹涉父母的決定,隻得在門口邊看我邊抹眼淚。


於是我在吳姨出門買菜的時候,叫住了她。


「小覺?」吳姨看見我,手裡的菜也顧不上拿了,揉了一把我的臉,確定是我之後,她激動地抱住我。


吳姨的聲音有些顫抖,是不忍,也有辛酸:「瘦了,憔悴了。」


「吳姨,你別擔心,我在海市有吃有住,過得很好。」


寬慰吳姨之後,我談起了正事,「這次來,是請你幫個忙……」


40.


第二天,我扮成收納師的模樣,頂替了原先的一名收納師,跟著另外四位同事一起進劉家。


我帶著防塵的帽子和口罩,抱著收納用的大箱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這副模樣,就算是跟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父母看到了,也認不出來這是我。


「帽子、口罩摘一下,我檢查一下身份信息。」門口的吳姨手持名單,一個個對照收納師的長相和身份。


我站在隊伍的最後方,把箱子放下,摘下口罩和帽子。


吳姨經過我時,隻是象徵性地掃一眼,就揚起下巴,示意我把口罩和帽子戴上。


我前一天和吳姨商量好,讓她掩護我進劉家。


吳姨不僅會在檢查身份的時候放水帶我進劉家,而且還會支開家裡的其他阿姨管家,讓我放心地去找出生證明。


一切都在計劃中。


正當我抱起箱子,準備踏進劉家的大門時,身後傳來車門打開的聲音,緊接著,是輕盈的腳步聲。


「吳姨,這些都是請來整理東西的收納師嗎?」來人的聲音又軟又綿。


吳姨點頭答應:「是的,清漣小姐,你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帶她們進去了。」


計劃之外的人出現了。


吳姨跟我說過,劉清漣最近不常回家,偶爾回一次,也是拿了行李就走。


我抱著箱子,無視狂跳的心髒,在心裡念叨著「趕緊走」,昂首挺胸地走進門。


我告訴自己,越是這個時候,就越不能慌。


若我因為緊張或心虛而不小心低頭,就會被劉清漣這個人精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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