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域小說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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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成陽說:“室內禁煙。”
他看到她冷,就招招手,她走過去,這個角落正好是牆壁拐角,避風,也不會有人看到。
“這裡晝夜溫差很大,晚上多穿些,”他看她仰頭看著自己累,索性就坐在了臺階上,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你們老師說後天是自由活動時間,想去哪兒?”
“他們說,這裡挺小的。”她好奇問。
“嗯,”他說,“下次有機會可以去奧克蘭,好吃的也多一些。”
下次……
她看他,越發覺得這個普通的詞很美好。
遠處露天坐著的,正是他的那些老友,她看著他們如此開懷,忽然發出了感慨:“為什麼你和你的朋友都這麼優秀。”她從不覺得自己能有如此自信,在世界的任何一個國家,都如同在家裡一樣的自信和自如。
“有嗎?”季成陽反問。
“當然有。”她認真看他,他對她來說,簡直就是一個神奇的存在。
他笑:“這世界上,有很多人活得很精彩。你要學會的,隻是如何為自己推開那扇門,比如,”他略沉默,用更簡單易懂的話告訴她,“世界上有那麼多大學,每一所,每一年都會培養很多人才,哲學博士並不是什麼稀有物種。有朝一日,你會發現季成陽也是一個普通人。”
不會的。
她無聲否定著。
不是每個人都能說出這樣的話,包括從實驗班老師口中,她都從沒聽過這麼普通而又充滿誘惑力的話。他告訴她,有一扇門,等著你去用力推開。
而他,已經站在了門的另一側,向你證明了他所說的這番話。
“還有他們,”他笑,看那些昔日的好友,“你是學古箏的,你知道練習的時候有多辛苦,那些人,沒有一個不是小時候被打罵著學出來的,要有比一般人更強大的決心和恆心,日復一日,才能成為今天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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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嗎?”她問出了從幾歲開始,就好奇的問題。
他為什麼會比同齡人學的晚,卻又有如此天賦。
“我?”他安靜。
最後,也沒回答這個問題。
風很大,他忽然問她:“想不想去看海。”
當然想,可是後天才是自由活動時間……
“可以嗎?”她小心問他。
“應該可以,”他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遞給她,“我和你們帶隊的老師非常熟。”
這話她倒是相信。
兩個人就在大風裡走著,一直走到海邊,夜晚的海,望向遠處都是墨色的。她站在沙灘上,光是看著,就覺得整顆心都隨著海浪起伏著。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海。
16、第十五章 惠靈頓的夜(2)
雖然飛機降落時就已經看到,但和現在不同。
此時,她和海是彼此面對著面。
她在看海,海也看著她,彼此觀察,彼此相識。
紀憶很開心地跑近,再跑近,就這麼想一直跑進海裡去,卻被他從身後叫了名字,她轉過身,不知道他想和自己說什麼。
月光下,季成陽走近她:“站在這裡看看就好,不要下海。”
他的長袖上衣是披在紀憶身上的,此時就穿著短袖,在月色下,會看到手臂上側有很明顯的日曬印記。應該是在戰地曬的吧?她猜測著,回頭繼續去看那片無邊的水域,仍有些不甘心,但又猶豫著想,他說的話一定是對的。
就在一念間,忽然有浪卷過來,她突然被攔腰抱了起來。
水在下一秒撲過來,浸湿了他的鞋,她卻沒有碰到海水。
她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脖頸後,用右手緊攥住了自己的左手腕。
怎麼就離得這麼近了呢。
那眉眼,就在眼前,總是能被頭發遮擋住一些,心底湧起一陣衝動,想要伸手幫他撥開。可實在是太緊張了,隻能繼續緊緊攥著自己的手腕,裝著坦然,裝著什麼都不想做。
“晚上的海水很冷,”他說話時,氣息都能感覺到,“對你身體不好。”
他的眼睛總是那麼漂亮,像雪山上的太陽一樣奪目,讓她不敢直視。
這次他回來,好像越來越經常戴眼鏡了。她的記憶裡,如果他摘下那副金絲邊的半框眼鏡,會顯得更加好看……
她鼓起勇氣,第一次跟隨自己的小心思,去認真看進他的眼睛裡。
然後松開摟住他脖子的手,捏住他的眼鏡架,替他摘了下來。
他笑了一聲。
紀憶卻看著他。果然,眼鏡掩蓋住了他臉的完整輪廓,像是刻意而為的面具。
這樣,他才是最好看的。
她混亂地想著,忽然就想到,自己被他這麼抱著,真像暖暖和男朋友的那些親密動作。她有時候不小心,總能看到兩個人抱在一起,低聲說話,然後肖俊會很自然去撫摸一些地方……比如胸口。
季成陽本來想開兩句玩笑,忽然就停住,感覺到她胸前的柔軟貼在自己身上,在隨著她緊張的呼吸,劇烈起伏著。他有一瞬的停滯,退後兩步,想把她放下來,卻發現她又摟住了自己的脖子。
“我下午一直循環聽一首歌,然後你就忽然出現了,特別巧,”她臉幾乎都紅透了,就這麼不知不覺地說出自己心裡想要說的,“是莫文蔚的忽然之間,歌詞……寫得特別好。”
你能聽得懂嗎?如果聽過這首歌的都能聽得懂吧?
你的智商這麼高,這種暗示應該很簡單吧……
就算時間都停擺,就算生命像塵埃……我們反而更相信愛。
這是她紀憶十五年來,平生第一次的表白。她甚至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腦子裡想到了很多人,甚至是暖暖,她不敢想象如果暖暖和暖暖媽媽聽到自己說的這番話,會不會被嚇死。她面對的,是自己最好朋友的叔叔,比喜歡上肖俊和付小寧那樣的小混混還可怕。
她看著他的眼睛,不知不覺就提了一口氣。
季成陽抱著她,又退後了一步,躲開不斷湧上沙灘的海浪。
“這是為紀念臺灣大地震所做的歌,”他忽然開了口,“面對天災人禍,生命非常脆弱,忽然之間,天昏地暗,眼前的世界忽然消失,分崩離析……”
所以才要珍惜身邊的感情。但是最後一句,他沒有告訴她。
紀憶失落看他,十分意外這首歌曲的背景:“這是公益歌曲?”
原來偏公益類的歌曲也可以描述細小瑣碎的愛情,並不是每一首都那麼大愛。
“算是,也不算是,”他說,“來,幫我把眼鏡戴上,我們回去了。”
他應該真的沒聽懂吧?紀憶自我安慰著,小心幫他又戴上了那個“面具”。
季成陽終於把她放下來。
她回到酒店房間,同住的女孩子已經洗完澡,趴在床上給家裡人打電話,看到她進來笑了笑,而且是非常詭異的那種笑:“出去和誰玩了啊?”紀憶屬於做賊心虛,又被剛才的事情弄得心神不寧,拿了衣服就跑進浴室。
頭發吹得半幹了走出來,室友已經穿戴整齊,非常興奮地讓她趕緊挑一條漂亮的裙子,說是今天一起交流的學生和青年藝術家,在酒店的酒吧裡包場,想要有個輕松的真正人與人之間的交流。紀憶仍舊想著季成陽,不太上心地拿了條連衣裙穿上,她以為像是每次國內演出後的那種傳統的慶功宴,有老師們說幾句話活躍氣氛,然後大家玩一會兒就算了。
沒想到到了樓下,卻是另一番景象。
昏黃溫暖的燈光裡,大多剛才認識的人,舉著酒杯或者飲料,站著、坐著闲聊。
她坐在幾個同學身邊,盡職盡責地幫她們做小翻譯,其實大部分時候大家交流都沒有問題,隻是偶爾聊得興起了,詞不達意,就會有人拉著紀憶的胳膊,低聲問該怎麼說。
一直有音樂,一直有人在彈鋼琴,還有白天表演的人拉著小提琴。
她坐了會兒就覺得肚子有些難過,隱約有不好預感。
“陽!”忽然有女人的聲音叫出了這個音。
紀憶反射性抬頭,看到幾個男女非常興奮地對著走入人群的人舉杯,如此熱烈的重逢,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那裡。是他,隻有他。那些人看到他的神色,如同那年在環山公路上碰到的三個年輕男人一樣,毫無差別。
如果是自己,一定會被這些熱烈的眼神慣壞,理所當然驕傲。
紀憶身邊的幾個同學都豔羨低語:“果然是我們附中的知名校友,那些人,應該都是以前他比賽的時候認識的吧?”紀憶晚上和他溜出去,並沒有聽到老師非常詳細的介紹季成陽,所以也隻是嗯了兩聲。
因為他的出現,紀憶給自己找了各種理由,又多呆了一個小時。
時間漸晚,燈光和曲目也因深夜的到來,演變成了激烈的舞曲,如夢似幻,華麗奢靡。季成陽似乎不太喜歡被人拉進人群裡跳舞,就坐在空著的座椅上,陪著這些昔日的知音好友。
太嘈雜的音樂,刺激著身體裡流動的血液。
紀憶看了他好久好久,終於鬼使神差地避開自己的同學,走過去。她停步在季成陽背後,看著他搭在吧臺邊沿的那隻手臂,視線一直移動到他正在隨意敲打著節拍的手指。然後慢慢地伸手過去,用食指指尖,輕碰了碰他的手背。
季成陽回頭。
這一秒,他看到的小女孩完全不同於過往,在如此激烈的舞曲裡,她卻穿著淺藍色帶著小蝴蝶領結的連衣裙,就這麼站在那裡,左手緊張地攥住右手的手背。
華麗細碎的燈光,讓她的眼睛更加透亮,局促,忐忑,還有一些試圖表露的期待。十五歲零九個月的年紀,她究竟懂不懂,自己期待的到底是什麼?
這一刻,音樂竟如此恰當地過渡到了舒緩的調子。激烈的舞曲中插入恰當的轉折,給那些剛才還貼面熱舞的年輕人一個彼此凝視,無聲靠近的機會。
這種時刻,四周的一切都悄無聲息地曖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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