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域小說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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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不願同我前去,我自會秉明天帝賜我和離書,從此生老病死都與諸君無關!」
夜瀾還未出口的訓斥被我生生打斷。
他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是太子天妃,從來都隻有休妻,沒有和離一說!」
「凡間就是如此,太子孤陋寡聞了。」
我不管他們三人看我的眼神,幾乎是跑著出了房門。
恰好天帝到了門口。
我想都沒想就跪地求他:「煙雨自請除去仙籍,與太子殿下和離,下凡了卻殘生,求天帝成全。」說完我朝他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
「我不同意!」
夜瀾跑到我身側跪下:「本君不同意,是煙炔在凡間與凡人廝混在先,她該被我休棄,而不是和離!
「天帝,我已看了天機鏡,煙炔於凡間不知檢點,肆意妄為,欺凌弱小,罔顧先戰神教導,今日……」
他似乎有些不忍心:「今日特請天帝將她逐出天族,貶為凡人,永世不得成仙!」
我抬眸看向站在旁邊的煙雨,她果然朝我笑起來。
看來,又是她篡改了天機鏡,無所謂了,反正我也要走了。
9
我不抱任何希望,隻好跪在地上不卑不亢高聲道:「煙炔記得,天帝曾許我父君一件事,如今,我想用這件事換一紙和離書,不知天帝允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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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君是前任戰神,為救天帝而死,死前天帝說過以後我有任何難處。
隻要以此事請願,無論何事,天帝都要允我。
天帝似乎沒想到我如此決絕,就連夜瀾也轉頭看我:「你非要如此嗎?」
「非要如此。」我直直地看著天帝。
天帝一時啞然,不知該信何人。
可就在這時,煙雨忽然撲通跪地:「天帝,請聽小仙一言,我與姐姐同為先戰神之女,應是允兩件事,若姐姐用了,我是否也可用?
「姐姐與我姐妹一場,我想請天帝不要同意和離,瀾哥哥也不會想的。」
很好,變相讓天帝允休書。
天帝猶豫起來。
夜子書卻在一旁跳了出來:「對對對,天帝爺爺,我覺得可以啊,煙雨娘親也是先戰神的女兒!」
「這……」
還未等他糾結完,我就高聲道:「天帝,先戰神隻有我一個女兒,想必天帝不會不知吧?」
「你胡說什麼?煙雨就是你妹妹!怪不得你要殺她,你竟連自己的妹妹都不願承認了?」
我實在不想理他,隻好嘆氣:「太子殿下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父親從來隻有我一個親生女兒,她?不過是我父親從戰場上撿來的一個孤女!」
此事確實鮮有人知,不過現在,大家都知道了。
天帝被我說得閉上了嘴巴,煙雨也頹然地躲到一邊哭起來。
沒辦法,他隻好叫人取來天璽。
其間他還勸我不要意氣用事,夫妻之間有些小打小鬧都是正常的,最重要的是不要傷了和氣。
我閉目裝聽不見。
他最終也沒再說什麼。
因為他自己也知道,夜瀾這次很過分。
當初他未出言阻止他兒子和孫子對我做的事,所以一開始,他就默許了他們的做法。
如今卻在這裡裝好人,真是惡心。
10
很快,和離書便寫好了。
夜瀾雖心有不甘,奈何天帝必須允諾。
他始終都沒看我一眼,我兒子也站在煙雨身邊一臉厭惡地看著我。
我卻歡快極了,這次下凡與上次的心境大為不同,上次我萬念俱灰。
而這次,欣喜若狂。
我抱著和離書就和天帝說:「煩請天帝將我送回凡間,我的家人在等我。」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已經耽誤了夠多的時辰了。
夜瀾似乎沒想到我來真的。
他忽然怒氣衝衝地朝我大喊:「煙炔!夠了,和離書都給你了,你還想如何?」
我不耐煩地瞪他一眼:「我說了,我要回凡間。」
「凡間?離了九重天,你以為你能活得下去嗎?」
我好像聽到了這世間最大的笑話,撲哧就笑出了聲。
「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我已經在凡間生活十年了。」
在天庭我才會活不下去。
11
最終天帝還是遣人把我送回了凡間。
我一到凡間就直奔李家村。
才到村口,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男孩兒就朝我跑來。
「娘!」
我欣喜地朝他揮手:「牧兒!娘回來了。」
李牧一頭扎進我懷中,哭腔也出來了:「娘,這三個月你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我摸著他的頭連連安慰:「哭什麼?娘做客去了,去得有些急,沒來得及告訴你罷了。
「再說了,我們說好了,做一輩子的母子,我又怎麼會不要你。」
我覺得他有些好笑,捏了捏他的臉。
他胡亂點著頭,說話卻有些小脾氣:「以後不許這樣了。」
我連連說是,領著他就往集市上去,才半天不見,凡間就三個月了。
他大抵是日日擔心我,整個人瘦了不少。
「走,娘給你買肉吃。」
我們還沒走兩步,面前就忽然衝出一個蘿卜頭:「母親,他是誰!為何叫你娘!」
李牧蹙著眉看他,手卻死死地牽著我。
我沒搭理,拉著李牧就走。
結果他不依不饒地又跑過來:「我問你,他是誰!為何叫你娘!」
12
我白他一眼,轉頭悄悄和李牧說:「一瘋小孩兒,我們快走。」
李牧點點頭,拉著我就跑。
直到跑到豬肉鋪子才停下。
最後我倆對視一眼,都笑了出來。
我才剛到凡間那會兒,還不適應沒有仙法的日子。
連吃的都找不到。
後來看見他們一群孩子在街上乞討,我也有樣學樣。
結果他是孩子裡領頭的,見我學他們乞討。
就以為我是來笑話他們的,二話不說就拿著石頭砸我。
誰知我身體太弱,這一砸我人就倒了。
他們連乞討的家伙什都沒拿就慌慌張張地跑了。
再醒來的時候,我身旁放著一碗熱粥。
「你趕緊吃了就走吧,別訛我們,我們沒錢。」
原來那刺頭孩子也在邊上。
在他身後還圍了一圈半大的孩子。
我笑起來,把熱粥全都喝光了,十分不要臉地問他還有沒有。
「沒有!」他語氣有些別扭,頭也轉了過去。
我隱隱看見他臉上有些淤青。
蹙了眉想要伸手去碰他的臉:「怎麼弄的?」早上見他還沒有呢。
他啪的一下拍開我的手:「不關你的事,趕緊走!」
我不依不饒地要看,他一個勁兒地往後躲。
直到那一群的孩子都圍到他身邊瞪著我:「你喝了粥就趕緊走,我們牧哥為了你都叫人打了一頓了,你還想怎樣?」
哦,原來是為了這碗粥被人打了。
那個叫牧哥的臉蹭一下就紅了:「閉嘴,和她說這麼多做什麼!」
13
後來,我才知道,這碗粥是他偷來的。
因為我暈倒的時候說了些餓的夢話。
他有些愧疚,又以為方才我暈倒是他砸的。
所以害怕我死了,想給我道歉,但他得不到熱粥,隻好去偷。
這都是他們中一個小女孩兒告訴我的,我對他說了謝謝。
他別扭地沒看我,卻在我離開後直勾勾地盯著我看了很久。
我打算去給店家賠罪。
他還這麼小,和夜子書一般大的年紀,夜子書在天界要什麼有什麼,從不懂得善意和憐憫為何物。
可他在凡間日子都要過不下去了,卻還是知曉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他為了救我去偷東西,我賠罪是應該的。
況且,他知曉善惡,奈何無人加以引導,若我引著他走康莊大道。
雖不是大功一件,卻也能讓世上少一分惡。
得知我要去找店家,他急得罵我:「你去做什麼!我好不容易才逃走的,你去他們會打死你的!」
我碰了碰他腫起來的臉:「做錯了事就得去道歉,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不會供出你的。」
14
那天,我找到店家,與他商議許久,得到了他的諒解。
我說自己會做些飯菜,讓他允我在後廚幫工。
他欣然應允,還供我吃住。
李牧知道我真的沒供出他以後莫名賴上我了。
上工下工,刮風下雨,他都跟在我身後。
偶爾我會給他帶些店裡的吃食,他也不扭捏,拿了就分給跟在身後的一群孩子。
後來我學得越來越快,飯也燒得越來越好吃。
還會把蘿卜,豆腐做出各種樣式,像凡間說的宮廷御宴。
其實那都是在天族見得多了,我有樣學樣罷了。
可這樣老伙計就落後啦。
他隻能幹看著店家給我漲工錢,直到有一日他氣得想拿燒火棍燙我,李牧不知從何處蹿出來一頭撞開那老伙計。
兩隻眼睛像噴了火的龍。
「不許你碰她!」
我忽然覺得心頭一暖,拉了他就躲在我身後。
李牧咬牙切齒,眼神兇狠,那老伙計被他嚇得兩腿一哆嗦,卻還是仰起頭瞪他:「她搶我飯碗!這方圓百裡誰不知我張廚子的飯燒得天下無雙,自從她來了以後,張廚子變成了姓煙的小娘子,我還怎麼活?」
說到最後他哭起來,李牧卻不生氣了。
他知道,這世界,活下來很不容易。
15
那日以後我辭去了店裡的活計,這大半年,我也算是攢了些銀錢,雖不能開像店家一樣的大店。
弄個小攤足矣。
李牧把我帶到了他家。
若說是家,不如說隻是個遮風不擋雨的地方。
我望著屋頂的窟窿一時無言。
他有些窘迫地紅了臉:「這是我爹娘留給我的,他們死了,留給我的隻有這個東西。」
我摸摸他的頭:「沒關系,我們一起把它變成家。」
莫名地,我和他住在了一起,我用一部分的銀錢買了修房子的材料,又去請教從前在飯館愛吃我飯菜的泥瓦匠。
叫他教我修房子。
條件是每日給他做一頓飯。
不到十天,李牧的家就翻了個新。
我也順利在家門前支起了小攤。
有了泥瓦匠的幫襯,還有飯館子的熟客,很快我就賺了一筆不小的錢。
李牧也叫起我阿娘來。
每每有客人來吃飯,他們都笑他。
「哎喲,李牧上哪兒撿了個這麼好看的娘啊,可真是有福氣。」
「就是啊,還燒得一手好飯菜,你可得把她看好咯,別哪天叫人搶了去當媳婦兒,到時候就不要你咯。」
李牧一邊洗菜一邊罵他:「去去去!我娘才不會給人當媳婦兒,她不會不要我的!」
結果到了晚上,他就鑽進我被窩裡眼睛哭得通紅:「娘,你不會有一天賺夠了錢就去給別人當媳婦兒吧?你不要去好不好?」
我哭笑不得,捏著他漸漸胖起來的笑臉:「怎麼會呢,娘守你一輩子。」
我深知得到這樣一個兒子不容易,他彌補了我曾經在別人身上受的傷。
又怎麼會輕易拋棄呢。
16
所以我回來了。
李牧從方才見了我就一直舍不得松開我的手。
他拉著我的手嘰嘰喳喳地說了一堆這幾個月發生的事。
什麼泥瓦匠娶了老婆,是村口的屠戶,我老東家裡頭的老伙計被辭了。
因為他總想著來偷我的菜譜。
叫李牧發現,他帶著一群孩子去店家那頭鬧。
現在大家都說他是小偷,罵得他狗血淋頭。
還有就是,他真的很想我。
「阿娘,以後不走了好不好?
「你說讓我上學堂,我有好好上的,我現在都會背詩了。
「你快聽我背,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我寵溺地摸著他的臉誇他:「好,牧兒現在學得很好,將來定要有一番出息了。」
我買了足足三斤的牛肉回去,打算好好給兒子補一補。
沒承想一回到家,門口就出現了兩位不速之客。
夜瀾和夜子書對著我的家四處打量。
眼底都是鄙夷和嫌棄。
見我牽著李牧回來,眼神更是厭惡。
「這就是你不知檢點生下的孩兒?還不快扔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有兒子?有夫君了!」夜瀾捂著鼻子拉著夜子書後退。
「就是,他髒死了,母親你真是餓了,這樣的孩子也能要。」
看來方才從我這兒受了氣十分咽不下去,找了個大幫手來。
可李牧哪能受得了這樣的氣,撸起袖子就上前去趕他們。
我卻先他一步抓了旁邊鄰居家的豬食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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