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個不爭氣的東西！

　　丁玉珍剜了丈夫一眼，自己撵上江大海，“大海，你這後半輩子可有得福享了，茉莉嫁進了軍區大院，小鵬又參上了軍，指不定將來掙了軍功，也能當軍官呢！”

　　“借二嫂吉言，小鵬真有這樣的出息，我一定給你封個大紅包。”江大海隨口敷衍，心裡正在犯愁親家母的腰傷。

　　丁玉珍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我做二娘的，自然是盼著小鵬能飛黃騰達，光宗耀祖。不過話又說回來，茉莉是閨女，嫁出去那就是別人家的了，你那繼女更是靠不住，往後這個家就靠小鵬一個人支撐，不容易啊。”

　　“這俗話說得好，一人難挑千斤擔，眾人能移萬座山，要是咱們瑞娃也參上軍，和小鵬一塊到了部隊上，兩兄弟能相互扶持幫襯，多好啊。”

　　江大海不傻，聽出了丁玉珍的心思，嘴上卻裝糊塗：

　　“二嫂，你想讓瑞娃參軍，讓他報名就是了。”

　　“報了啊，但是沒選上，說是最低也得有小學文化才行。我家瑞娃你是知道的，統共就念了兩年書。”

　　江大海道：“那就沒辦法了，當初我勸過你和二哥，讓瑞娃多念幾年書，你嫌費錢，說能算帳會寫名字就夠了。”

　　丁玉珍訕訕：“那會我也不知道參軍還要文憑啊，早知道，我肯定讓瑞娃念完小學。”

　　江大海：“現在說這些也晚了，瑞娃不是在學木工嗎？學會了手藝，以後也不愁吃不上飯。”

　　丁玉珍撇嘴：“木匠能掙幾個錢，到頭來還不是農民，還是參軍好，將來不管是留在部隊上，還是轉業，那可都是鐵飯碗。”

　　見江大海不接話茬，丁玉珍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大海，瑞娃是你親侄子，你當叔叔的可得拉襯一把。你給親家公說說唄，人家是大首長，安排瑞娃進部隊，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二嫂，這事回家再說。”

　　“诶，好！”

　　丁玉珍眉開眼笑。

Advertisement

　　後面的一幫親戚同樣喜上眉梢。

　　農村的年輕小伙子，參軍入伍無疑是最好的出路。

　　要是江大海真能安排江瑞入伍，那他們這些親戚也得一視同仁，都給安排了。

　　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

　　回到江家，院裡院外已經被李紅英和親戚街坊們，幫忙收拾幹淨。

　　江陸兩家畢竟階層不同，江大海不想佔陸家便宜，就在自家院門口擺了十桌送嫁酒。

　　江大海讓李紅英泡了茶，把江家、阮家還有李家的親戚都聚到一塊說話。

　　“不管是兄弟，還是親戚朋友之間，彼此有難處相互幫忙是應該的。今後，你們遇到事找上門，我能幫上忙的自當盡力。”

　　“但有些話我得先說明白，陸家不欠我江大海的，更不欠你們的。茉莉能嫁過去是祖上積德，人家清正廉潔了一輩子，沒得讓咱們一大幫窮親戚給拖累了！”

　　“讓陸家行方便走後門這種話，以後誰都不要再在我面前提，提了我也不會答應。也別想著去找陸家人說情，誰去了，那就是不顧及我的臉面，那就別怪我翻臉，跟誰斷絕往來。”

　　……

　　“哼，我算是看明白了，人家現在攀上了高枝，就不把你這個兄長放眼裡了！”

　　江大川跟江大海兄弟感情極好，聽妻子嘲諷江大海，忍不住罵道：

　　“你說什麼狗屁話？三弟啥人我還不清楚嗎？他是不想給陸家添麻煩，怕茉莉在婆家抬不起來頭，你光想著自己，不想想別人？”

　　丁玉珍不服氣道：“就算這事不好辦，他也沒必要當著這麼多親戚的面，落我的面子吧？我好歹也是他二嫂！”

　　“我都讓你別提，你偏要提，被落了面子也是你自找的！”

　　丁玉珍眼刀子飕飕的，恨不得在江大川身上戳幾個窟窿來：

　　“我怎麼就嫁了你這麼個廢物玩意，你兄弟都騎到我頭上拉屎了，你屁都不敢放一個！”

　　江大川在妻子面前向來勢弱，但在今天這事上，態度卻一反常態的強硬：

　　“讓瑞娃進部隊這事，以後不準再提！回了村也別張著你那大嘴喇叭到處嚷嚷，茉莉能嫁進首長家做兒媳婦，那是祖宗保佑，是光宗耀祖，咱們不能讓人揪著小辮子，給茉莉扯後腿。”

　　說完，又對身後的兒子兒媳和女兒：“你們幾個也是，腳踏實地過自己的日子，別總想著讓人拉扯一把，自己腳根站不穩，拉上去也得摔下來。”

　　江恆贊同道：“咱爸說得對，靠人不如靠己，茉莉沒嫁人前，咱們也過得好好的，沒道理她嫁到了首長家，咱們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江瑞附和：“我就幹我的木工，做個木匠挺好的。”

　　丈夫不聽自己的，連兩個兒子也跟著唱反調，丁玉珍氣得眼淚汪汪：

　　“好好好，你們都有骨氣，是我枉做小人了！以後家裡的事，我都不管了，你們愛咋的咋的！”

　　說完扭腰氣衝衝的往前跑了，不願跟家裡人一塊走。

　　江瑞追上去：“媽，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參軍沒你想的那麼輕松，在部隊上可比家裡艱苦多了，要是離家遠，兩三年都回不來一趟，到時你想見我一面都難。”

　　江水仙也跟上前勸：“媽，等二哥出了師，你再給他娶上個媳婦，生上兩個孫孫，一家子守著你和爸過日子，多好啊。”

　　聽兒子和女兒這麼一說，丁玉珍也覺得送兒子去參軍沒那麼香了。

　　遠的不說，就說張鐵生家，好不容易把兒子拉扯大，去了部隊這麼多年，也沒見往家裡寄多少錢。

　　這麼一想，丁玉珍心氣頓時順了不少。

　　江大山和楊春香一大家子，在後頭三十來步的距離。

　　楊春玉隱隱約約聽到前頭的江大川和丁玉珍兩口子在吵架，具體吵的什麼雖然聽不清楚，但也猜得到，無外乎就是被江大海的一番話給氣著了。

　　不過她眼下也顧不上看熱鬧，她家老二江超，今年已經23了，還沒成家。

　　農村這個年紀，還沒娶到媳婦的小伙子，已經算得上是光棍了。

　　至於為什麼沒娶上媳婦，還不是窮鬧的。

第46章 就是玩，氣死你

楊春香雖然著急老二的婚事，但她可不會像丁玉珍那麼沉不住氣。

　　人家女兒剛過門，腳跟還沒站穩呢，就著急忙慌找人家給開後門往部隊塞人，吃相也太難看了。

　　她和丈夫江大山小聲商量著，“家裡的李子開始熟了，等過幾天端午節，挑大的甜的摘上兩筐，給三弟家送去，順便跟他提一提老二的婚事。”

　　江大山橫妻子一眼，“大海今天說的那些話，你沒聽見啊？不要啥事都想著找大海，人又不欠咱們的！”

　　楊春香嗔道：“咱們又不是找陸家行方便走後門，大海自己也說了，兄弟間有難處相互幫忙是應該的，他當親叔叔的，親侄子娶不上媳婦，他不得幫襯一把啊？”

　　江超也是個機靈的，聽父母談他的終身大事，忙不迭接腔：

　　“爸，燕子說了，她們家要一臺縫纫機，另外還要66塊彩禮。”

　　江大山垂著眼皮沒吭聲。

　　他當老子的，眼瞅著老二年齡越來越大，卻拿不出錢給老二娶媳婦，心裡自然也急。

　　可這個口，他也真沒臉開。

　　前兩年老大娶媳婦，他找江大海借了200塊，到現在還沒還清呢。

　　如今老二要結婚，又上門找兄弟借。

　　薅羊毛也不能光逮著一隻羊薅吧，村裡人還不得戳他脊梁骨啊。

　　楊春香自然知道丈夫的顧慮，勸說道：“大海把錢借給咱們，咱們還想著還他，要是借給阮家那幫臭不要臉的，那就是肉包子打狗！瞧著吧，陸家給了三弟那麼大一筆彩禮，阮家那幫吸血蟲指不定暗地裡打什麼鬼主意呢。”

　　聽妻子這麼一說，江大山的負罪感頓時減輕不少。

　　既然這錢都要借出去，那不如借給他們。

　　他和江大海可是打斷骨頭連著筋親兄弟呢。

　　……

　　江茉莉被窗外的麻雀聲吵醒，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大紅。

　　挑高的房頂懸掛著米字型的拉花喜紙，身下是大紅的喜被和枕巾，房間裡的所有家具、梳妝鏡、書桌、臺燈、暖水瓶、茶缸，也都貼滿了喜字。

　　她惺忪著眼睛的從床上坐起，偏頭看向左側的窗戶。

　　別的不說，這扇窗戶就很得她心。

　　帶上窗的四扇鋼框玻璃窗，不僅通風良好，採光更是沒話說。

　　透過明亮的窗戶，能看到外面院子裡種了不少蔬菜，辣椒、茄子、黃瓜、番茄。

　　再往遠一些的院牆根下，有一叢月季，成人拳頭大小的花冠，姹紫嫣紅，爭奇鬥豔。

　　“啊~”

　　江茉莉打著呵欠起床。

　　打開房間門後，她先探出半顆腦袋，左邊看看，右邊又看了看，對陸家基本有了個大致了解。

　　她的左手邊有個房間，對面有兩個房間，加上她所在的房間，剛好四個房間。

　　房間外有一條六七米長的走道，走道盡頭應該客廳，隱約有說話聲音傳來。

　　安慧和兩個兒媳婦，還有吳妙雲幾個正在對賬。

　　看到江茉莉披頭散發的從房間出來，幾人都是一靜。

　　“喲，小江睡醒了？”

　　吳妙雲調侃的口吻中夾雜著淡淡不喜。

　　很顯然，這份不喜是針對江茉莉。

　　新婚當天惹出一堆亂子，讓賓客笑話不說，還傷了婆婆的腰。

　　同為當婆婆的人，對這樣兒媳婦她是深惡痛決。

　　江茉莉身上是長了幾根反骨的，主打你越是看不慣我，我越往你跟前湊。

　　就是玩，氣死你。

　　她一屁股挨著吳妙雲坐下，“說什麼呢，這麼熱鬧，繼續說，我也聽聽。”

　　“怎麼不說了？有什麼是我聽不得的嗎？該不會是在說我壞話吧？”

　　吳妙雲本就看不慣她，偏她還沒臉沒皮的往跟前湊，當即冷了臉。

　　“瞧時間也不早了，我還得回家燒飯呢，就先回去了。”

　　吳妙雲邊說著，邊給伍蘭和喬靜遞了個眼色。

　　兩人也忙跟著起身說要回家燒飯。

　　“诶，這就走了啊？吃過晚飯再走唄。”

　　“呯。”

　　回應江茉莉的，是不輕不重的關門聲。

　　江茉莉回過頭，對目瞪口呆的安慧和兩個妯娌道：“她們不會是生氣了吧？我隨口說兩句笑而已，這肚量也太小了，媽，你別學她們，氣大傷身。有吃的嗎？我餓了。”

　　江茉莉的話題轉換得太快，安慧和周錦玉、徐秀珍愣了半晌都接不上話。

　　馬紅梅倒是反應快，“有水餃，我給你煮一碗。”

　　江茉莉望向馬紅梅，看對方穿著和年紀，猜到應該是陸家的保姆。

　　“是表嬸吧？麻煩多煮幾個，我飯量大，謝謝啊。”

　　馬紅梅點點頭，轉身去了廚房。

　　江茉莉是真餓了，見茶幾上擺著枇杷和青皮桔子，隨手拿了一個桔子，三兩下剝了皮，掰了一瓣放進嘴裡。

　　“嗯，好甜！”

　　江茉莉大方的將手裡的桔子瓣分給安慧和兩個嫂嫂，“你們也嘗嘗。”

　　周錦玉笑笑：“三弟妹，你慢慢吃，媽，我們就先回去了。”

　　安慧點頭：“嗯。”

　　周錦玉和徐秀珍前腳出門，後腳陸德釗就回來了。

　　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江茉莉，他客氣道：“小江，起來了啊？

　　“嗯，爸，你要吃桔子嗎？”

　　陸德釗看著江茉莉手心裡黃澄澄的桔瓣，心裡還有點感動。

　　暗忖這閨女就是比兒子貼心，他三個兔崽子長到這麼大，都沒給他這個老子剝過桔子吃呢。

　　“好，我嘗嘗。”

　　陸德釗接過桔瓣送進嘴裡，前一秒臉上還笑著，後一秒眉毛就不受控制的擰成一團。

　　“我的媽，酸死我了！這咋這麼酸？”

　　“嘎嘎嘎……”

　　江茉莉笑得前俯後仰，漂亮的杏眸彎成了一對月牙。

　　雖然所作所為讓人生氣，可魔性的笑聲又極富感染力，讓身旁的人也忍不住跟著嘴角上揚。

　　意識到自己也跟著在笑，安慧連忙清咳一聲恢復正色。

　　陸德釗卻眼尖的看到了妻子在笑，心裡既意外又激動。

　　雖然妻子今天在賓客面前笑了一天，但那都是假笑，心裡其實老大不高興。

　　但剛才的那一笑，卻是發自內心的愉悅。

　　雖然短暫，但好歹是笑了。

　　能博妻子一笑，這酸桔子他也不白吃。

　　心裡這麼想，他嘴上卻對安慧埋怨道：“這桔子這麼酸，你也不給我提個醒。”

　　安慧白他一眼：“我又沒吃。”

　　陸德釗看向江茉莉。

　　江茉莉無辜眨眼，“我給媽和大嫂二嫂來著，但她們都不吃。”

　　合著就他上當了！

　　陸德釗故作鬱悶，“小江，下不為例，以後不準再戲弄長輩了。”

　　“哦。”

　　江茉莉看著黃澄澄的枇杷，心想著枇杷應該沒那麼酸吧，正伸手想拿，馬紅梅端著剛煮好的水餃從廚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