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兩分鍾後，兩位值班人員走到靶位旁邊，巫瑾正在三環與脫靶之間戳個不停。

　　可愛的少年抿著嘴，像是倔強而柔軟的小動物，和氣槍不斷較勁。

　　其中一位年長女性立刻被萌的心肝亂顫，柔聲安慰之：“上個月我們遊樂園為了圈錢，把槍全換了。不好打，說是600積分換玩具都是騙人的，還沒人拿到過呢。小弟弟，要不然我偷偷送你一個……”

　　巫瑾滿臉通紅拒絕。

　　三人離開時，凱撒不斷露出幽怨的眼神。

　　佐伊嘆息：“小巫，雖然槍有問題。但你這個脫靶——真的該練練了。”

　　巫瑾有點沮喪，少頃又振作了起來。

　　蔚藍深空內白夜如晝。

　　商城、賭場、湧動的噴泉，溫柔的弦樂，街邊大刺刺陳列的殺傷武器，相互追逐的少年和言笑晏晏的少女和被幾大勢力嚴密劃分的街區，在主城詭譎而和平的共存。

　　轉瞬間，一行人已是走到了目標地址。

　　主城區在此處人潮洶湧。

　　十字路口的正中，是盤踞四個街區的龐大建築——

　　這是一座神殿一般恢弘的場館。

　　暗色的磚牆像是盤踞一方的兇獸匍匐在街道正中，寬闊的穹頂卻在夜空中熠熠閃亮，繁復的浮雕隨著光影而遊離，因為錯視畫法而漣漣躍動，虛幻不真。

　　猩紅的地毯從草地噴泉處衍伸，隨處可見銀色的篆刻：

　　“16號街區，隸屬浮空城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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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瑾“哇”的一聲長大了嘴巴。

　　凱撒神情恍惚：“地下賽是在這裡打？真他娘的有錢……那什麼浮空城……”

　　進入建築中庭時，坐在接待區高腳凳上，穿淺藍色蓬蓬裙嗑瓜子的小妹子撲哧一笑，指著凱撒佐伊：“大哥，左轉安檢。”

　　凱撒不滿：“為什麼隻有我們兩……”

　　小妹子眨眼，一臉理所應當：“身高體壯，看著不太像良民哦。去後面檢檢有沒帶槍。”

　　凱撒：……蔚藍深空有良民嗎？！

　　小妹子又喜滋滋的看向巫瑾，沉迷美色不可自拔，眼中滿是驚豔。

　　就連說話聲音都不自覺放緩：“小哥哥先跟我進來吧，今天人有點多。喏，這是我的工號。小哥哥你叫什麼呀？是第一次來嗎？住在深空外面還是深空裡面……小哥哥你要紅酒還是香檳……”

　　巫瑾記得，出院時醫生囑咐不能喝酒，但紅酒度數不高。

　　他點頭道謝，從小妹子手中接過水晶杯。

　　兩人穿過冗長奢華的回廊，巫瑾驟然睜大了眼睛。

　　穹頂之下，是比克洛森秀還要寬大數倍的舞臺——四個街區在這所龐然大物之內拼接扣合，周圍看臺坐滿了神色亢奮的觀眾。

　　一塊塊全息屏幕在虛空中豎立，細密的光粒子中，臺上的一切幾乎觸手可及。

　　觀眾席位於暗處，攝像頭卻密布於整個建築。

　　巫瑾進門時，遠處不少人都向他的方向看去。

　　其中一人瞠目結舌，少頃反應過來：“這這這好像是二毛說的那位，他怎麼來了？還沒坐在包廂？快，快通知大人！”

　　“這……大人已經上去了，就在剛才……”

　　場內，所有屏幕微微一閃，熟悉的銀色面具標志浮現在虛空之中。穹頂之下瞬間爆發出撼天震地的歡呼。

　　巫瑾嚇了一跳，前後左右已是狀若瘋狂，坐在前排、穿著禮服長裙的貴族小姐們將手帕與鮮花向內擲去，無數觀眾如潮水般站起，向即將走出來的那位脫帽致敬。

　　為他引路的小妹子此時連瓜子都不嗑了，捧著個終端精神亢奮的拍向場內。巫瑾敏銳的注意到，她的蓬蓬裙一側掛著與面具相似的微縮應援手辦。

　　臺上，紋路繁復的大門終於打開。

　　戴著銀色面具的男人從他的王座上站起，舉起手中的高腳杯，向臺下無聲示意。

　　尖叫聲霎時響成一片。

　　小妹子的臉色蹭的一下通紅，端起自己的果酒和虛擬屏幕中的男人碰杯，一面語速飛快：“小哥哥，還好你沒遲到——啊啊啊啊——吾王好帥啊啊啊啊——”

　　巫瑾呆呆的看著臺上的男人，半天才磕磕絆絆出聲：“他是……”

　　“你不知道？！”小妹子一愣：“地下賽四個賽季蟬聯冠軍，過去是浮空城的王牌，現在是——浮空城的新王。”

　　王的舉杯象徵著地下賽的開始。

　　很快，臺下地圖展開，選手進入備戰。然而無數視線仍是追隨著臺上的男人，直到他消失在聚攏的光線之中。

　　小妹子又恢復了嗑瓜子的狀態，吧唧吧唧說個不停，在黑暗中對前排的貴族小姐們指指點點：“今天的內場票被炒到了十倍以上，嘖，每個人都想在晚上被新王帶走。”

　　“做夢吧！王是不會為她們摘下面具的！”小妹子揚起下巴：“小哥哥吃瓜子伐？我跟你講，王到現在都沒有緋聞，我懷疑平時給他暖床的是狂獅那個紅毛肌肉男……”

　　巫瑾神色恍惚，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呆呆的接過瓜子。

　　兩人所在的地方，光線驟然變暗。

　　觀眾臺寬敞奢華，座位與座位之間隔得極遠，此時正值開賽，四周並未有人注意到這裡。

　　小妹子呀了一聲。

　　沒想唯一的光源——全息屏幕也暗了下來。

　　她正要用終端叫人，借著微弱的光芒抬頭，緊接著僵直在了當場。

　　高大冷漠的男人不知道何時出現，站在巫瑾身前。

　　微光映出他刀刻般的下颌線，沒入熟悉的銀灰色面具之中。他居高臨下，不帶溫度的視線在巫瑾手中的紅酒杯上掃過。

　　“！！！”巫瑾一個條件反射——

　　和兩周前在練習室裡一樣，在男人面前刷的一下乖巧起立。

第26章 槍

　　臺下, 昏暗的熒光成為了僅有的光源。

　　戴著銀色面具的男人站在黑暗深處，明明與所有光芒絕緣，整個人卻像利刃一樣倏忽劈開視野, 讓人難以忽視。就連他的瞳孔都是吸光的，俯視時黑沉沉的濃霧堆積, 氣勢迫人, 顯得虛幻不真。

　　寂靜中, 撲通一聲——

　　卻是那位洋裝小妹子一個激動跌在了地上, 復雜的蕾絲蛋糕裙邊卷起, 整個人被裙撐掛在了座位邊緣搖搖晃晃。

　　在蔚藍深空，幾乎每個少女都幻想過眼前這一幕。

　　王從高臺上走下，為自己低下倨傲的頭顱，將被他虜獲的臣服者帶走，在重重帷幔之間施舍般揭下讓無數人瘋狂的面具。

　　她早已過了不切實際的少女幻想期。

　　讓她興奮的是面前的場景——

　　尊貴的新王, 從神壇上走下，竟然是為了親自去接——這位漂亮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哥哥！

　　宛若一口香甜的驚天大瓜！

　　小哥哥顯然與新王熟稔，無聲無息就乖順的跟在後面。

　　約莫是大病初愈, 巫瑾的臉色仍然偏白，瓷器一樣的肌膚在暗淡的光線下顯得溫馴柔軟，蓬松的卷毛隨著氣流微微飛動, 纖長的睫毛投下陰影，為完美無瑕的輪廓增添了幾分人間氣息。

　　兩人一高一低對視, 氣場竟然詭異融洽。

　　男人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轉身時少年立刻乖巧跟上。

　　整棟建築的中控系統隨之被操縱, 兩人經過的地方，原本明亮的燈光一一熄滅，就連投射下的影子也與黑暗融為一體。

　　觀眾大多聚焦在臺上，竟無一人察覺此處。

　　唯一伸著脖子的小妹子，過了許久忽然想起了什麼。

　　五分鍾前，她似乎才和小哥哥說過，自己懷疑給新王暖床的是狂獅那個紅毛肌肉男……

　　她緊張的打了個嗝兒。

　　現在後悔還來不來得及啊啊啊啊啊啊！！！

　　巫瑾亦步亦趨的跟在男人身後，眼神好奇，視線到處轉悠。

　　等到四處無人，他忍不住高高興興的喊了一聲：“大哥！”

　　男人嗯了一聲。

　　腳下步伐不停。

　　巫瑾眨巴著眼睛看向衛時，奢華的銀質面具擋住了男人的表情，寬厚的手掌上是極其熟悉的槍繭分布。

　　衛時領著他走過黑暗的觀眾席，巴洛克式誇張恢弘的廳堂，鍍了金屬淡漆的走廊。視野盡頭，原本一片平整的牆壁忽然泛起虛擬波紋。

　　“驗證開始，驗證成功。恭迎大人。”

　　——門內，似乎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電梯飛速下降，這處神秘基地竟是位於賽場的正下方。

　　從電梯內踏出的一瞬，十幾雙視線向此處匯集，見到衛時後紛紛恭敬行禮，繼而看向跟在他身後的巫瑾。

　　有好奇、有驚豔，有的則目瞪口呆。

　　其中一位穿白大褂的女士對巫瑾和藹微笑。

　　“衛哥。”她繼而開口匯報：“人都在B64會議室競標。這位……”

　　衛時看了一眼巫瑾。

　　巫瑾眨了眨眼睛，臉上就差沒寫著——把我放哪兒都好。

　　“在這裡等我。”衛時開口，言簡意赅。離開時，一旁的女士笑眯眯給巫瑾打開了休息室的門。

　　B64會議室。

　　地下100米深處金碧輝煌，僅能容納二十人的會議室被嚴密把守，隸屬不同勢力的亡命之徒持槍站在門外。

　　會場內，同樣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正在向投標方解釋浮空城最新科研結晶。

　　在他的領口名片上，寫了一個龍飛鳳舞的“宋”字。

　　臺下，氣氛一片凝肅。

　　除了一隻黑貓——在第一排座椅上吧唧吧唧吃貓零食。

　　“基因改造技術，在十一個世紀前就被古人提出。”宋研究員溫和解釋：“到27世紀，個體改造研究的重心開始由DNA向RNA轉移——如果說DNA是生命之書，在我們出生的那一刻，這本書就無法改寫。研發出高效、穩定的DNA鏈，代價是巨大的。”

　　黑貓快如閃電蹿上講臺，宋研究員不得不把這位祖宗恭敬請下：“相比之下，更為低成本是做法是誘導RNA行為——也就是翻譯、轉錄這生命之書的媒介。”

　　“眾所周知，各大生物科技巨頭——南虛宿公司，R碼娛樂，包括聯邦軍方在內，近幾年來大量經由藥物注射、生物輻射等方式改變實驗體內RNA轉錄過程。在創造新細胞組織的過程中，嚴密控制激素分泌，增強人體機能，並創造出最所謂完美的人形兵器。”

　　“——意志堅定，忠誠，骨骼密度強悍，肌肉佔比高。”

　　“這一類戰鬥體卻有著致命的缺陷。情緒稀少，對外感知度下降，心髒疾病高發。”

　　“這其中，最為重要的缺陷，被我們成為‘情感枷鎖’。”

　　四個大字浮現在屏幕中。

　　“浮空城在上個季度基因醫療產業盈利飆升，就是因為我們破解了這道‘情感枷鎖’。”

　　臺下，眾人神情皆是一震。

　　“請大家注意這隻貓。”

　　宋研究員在黑貓的下巴上撓了撓，趁其不注意把貓拎了上來：“在我治療過的所有病例中，有一位尤其復雜棘手。對方實力強大，戒備心強，意志完全不受心理暗示幹擾。”

　　“就在我們束手無策的時候，移情療法給了我們靈感。”

　　“沒有人會對可愛的小動物戒備——在對病人進行藥物調整的同時，我們採取心理醫師輔助下的動物伴療。”

　　“病人很快和這位‘伴療師’建立起深厚的情誼，主動敞開內心，並在最近的一次體檢中反映出了顯著的多巴胺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