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誰讓你那天送快遞到我公司的！」

怒火在我唇齒間壓抑著。

孟浪俊俏的臉龐上出現一絲不解：

「什麼快遞？」

他還裝！

孟浪抿了口 82 年的拉菲，端的是一副淡然自若與世無爭。

「你……」

我還想再說，卻被他漫不經心地打斷。

「你不問問我打算找你有什麼事？」

他挑了挑眉。

「什麼事？」

我忍住怒氣問他。

「老爺子說自己年紀大了，要在壽誕那天立遺囑。」

「老爺子的生日不是還早？」

「是。」

「怎麼？你想多拿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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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是我媽。」

孟浪將高腳杯放在手旁的茶桌上：

「按人頭分的，我媽最近天天給我安排相親，想多拿 5% 的股份。

「你姨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怎麼也拒絕不了她。」

「所以呢？」

「所以我打算告訴他們我喜歡男人，這樣就沒人逼我相親了。」

我悶笑一聲：

「你這腦回路還挺獨特的。

「那跟我有什麼關系？」

我一屁股坐在他的 connery 沙發上。

「我隻說說，哪有人信？」

孟浪抬起閃爍的小狗眼，語氣竟有些撒嬌的意味，

「你陪我演演戲，說咱們倆情投意合，郎情郎意。」

我屁股上好像粘了竄天猴。

我剛坐穩的屁股「嗖」地從 47 萬的 connery 沙發上彈開了。

9

荒唐。

荒唐至極。

我聳聳肩。

還想拿睡裙威脅我？

我已經被全科室的人都知道了。

還指望我被你騎在頭上拉屎？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露屁股的不怕穿褲子的。

隻要我在打死不認，你還能威脅到我？

可笑。

可笑至極。

「說什麼呢？我憑什麼幫你？」

我說話的語氣很沖，孟浪似乎被嚇到，他向來處事不驚的臉上浮露出一絲傷心，目光黯然失色。

「那好吧，既然表哥不願意，我也不勉強……」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又假意淡然地扯了扯浴袍，好像並不在意。

我回身要走，我跟他瞎掰扯什麼。

就在我身體打了 179 度彎的一瞬，我無意間瞟到了令我不可思議的東西。

孟浪在桌上的電腦遊戲界面赫然寫著七個大字的賬戶名稱：

幹！

這不是我那個五年網絡遊戲搭子的網名嗎！

10

我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

我這個遊戲網友。

五年來，從來沒有開過一次麥。

我們是對線認識的。

他在對面帶領隊友絲血反殺將我擊敗。

我不服，加了他好友，拉他組隊。

「有我在我看你還怎麼拿 mvp。

「上把失誤。

「這把我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 mvp。

「開麥啊，怎麼不說話，啞巴了？」

對面打來幾個字：

【嗯，先天性的。】

我一整場再沒說一句話。

半夜醒來，我抽了自己五個大嘴巴子。

平時多正經一個人！怎麼打起遊戲嘴這麼欠呢我！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第二天我打字道歉，後來再也沒開過麥，都是打字交流。

孟浪他，欺騙了我五年的感情！

五年啊！

一個男人有多少個五年！

打遊戲不敢開麥！大氣不敢出！

我氣急敗壞：

「你還我五個嘴巴子！」

孟浪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扶了下額：

「被你發現了，表哥。」

11

幹！

老舅帶你捉母雞手裡可是有我睡裙自拍照的。

之前我死不承認就好。

現在他手上連證據都有了。

以他因為這件事都往我公司寄睡裙的性子。

他要是把照片發到我單位我豈不是完了。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他剛剛對我提的事，腦中又浮現出他那天說的「表哥，你也不想被人知道你在家穿睡裙吧」？

我倒抽一口涼氣：

「行，我答應你，裝作你出櫃對象，幫你斷絕相親。

「真的？」

孟浪眼中星光閃爍：

「別擔心，表哥，陪我在家人面前演演戲罷了。」

我一個外人之子，本來就不受家族喜愛。

老爺子當時是不同意他的女兒接納我的，但我媽堅持孩子本身無罪，還是說服了老爺子。

這麼多年家裡那些親戚對我的各種看不順眼我都習慣了。

我也不在乎那些。

所以再多一條不順眼的理由也無所謂。

為了我在公司的正經形象。

我就咬咬牙忍辱負重地答應吧：

「行。想好了？那你可就要損失 5% 的股份了。」

「沒興趣，又不是不夠花。

「0627，我家門鎖密碼，這段時間搬過來住吧，這樣演得真一點。」

「你這密碼跟我生日撞了。」

孟浪眼角眉梢蕩出一股意味不明的笑意：

「是嗎？那倒是挺巧。

「我們不會真的，天生一對吧？」

「少來。」

我不自在地別過頭，心中有氣。

至於我為什麼突然覺得不自在，我也不清楚。

12

「別走了，今天孟何生日，大家都在老爺子那給他慶生。

「我們也去湊湊熱鬧。」

孟何是我另一個小表弟，因為年紀小頗為受寵。

同一天生日，我這邊隻有同事會記住。

他那邊卻辦了個家宴。

這家宴甚至沒人通知我。

我湊這個熱鬧幹嗎，自討沒趣。

「順便官宣一下。」

孟浪攔住我要踏出房門的腳，慢條斯理地拖著尾音：

「聽話，表哥。」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我忍。

四個字從牙縫中擠出：

「好啊，表弟。」

老爺子住在郊外的山上。

繞了七七四十九個圈，我們終於穿過無數條綿延的山路抵達了這個深山老宅。

從邁凱輪 720s 上下來，我扯了扯自己的黑西衣領。

沒想到這麼合身。

這身西服是剛才來之前孟浪帶我在市區新買給我的。

他說我沖進他家的時候身上的白 T 不夠氣派。

付款的時候他又低聲嘟囔：

「就當是送你的生日禮物。」

我看著他付了六位數的西服滿臉肉疼地拒絕：

「我可還不起你這禮物。」

他雙手插兜嘴角漾著淺淺的弧度：

「不用你還。」

在宅門口手機忽然振動，我點開一看。

是某寶發來的消息提示：

【您購買的「蕾絲真絲睡裙超大號五胞胎孕婦款」已簽收，期待您的好評。】

我購買的？

思緒靈光一閃。

幹！

我當時買睡裙地址選錯選到公司，所以下了新的訂單到家。

我記得我取消這個訂單了啊，難道沒有取消成功？

我瞅了身旁的孟浪一眼。

滿心愧疚。

是我誤會他了。

13

剛踏進宅子，就聽見一聲陰陽怪氣的嬌嘆。

「哎喲……看誰來了，我們陳大醫生。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平時也不見著來看望看望老爺子。」

開口的是孟何的媽媽。

緊接著就是主廳裡七大姨八大舅議論紛紛的蚊子聲。

我媽坐在旁邊臉一陣白，一陣紅。

「來吃您兒子口蛋糕，不會不給吃吧？」

孟浪從我身後探出頭來，語調輕慢。

孟家上上下下肚子裡都跟明鏡似的。

論誰也隻敢對孟浪這個紈绔子弟客客氣氣地討好。

孟何媽媽一看清孟浪的臉，態度和語氣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彎：

「孟浪也來了啊，我給你發了那麼多條消息你都不回，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怎麼會不給吃呢，蛋糕專門給你留了一大半，孟何，快去給你表哥拿過來。」

孟何極不情願地從椅子上跳下來，端了剛才放起來的蛋糕到桌上。

「快拉你表哥過來坐啊。」

孟何媽媽皺著眉指使 7 歲的孟何。

「不用了，我今天來其實是有別的事要宣布。」

「孟浪，你又惹什麼禍了？」

孟浪媽媽好像有不好的預感。

孟浪每次宣布事情準沒好事。

「先進來坐下再說嘛，跟那個小醫生站在一塊像什麼話。」

孟何媽媽舔著笑臉對孟浪招呼。

孟浪嗤鼻輕笑一聲，十指扣住我的手：

「我跟你說的這個小醫生在一起了。」

14

孟何媽媽揚著的笑容僵在臉上：

孟浪媽媽放下叉子朝我們看過來反問。

孟浪別過臉來對著我耳邊低聲呢喃：

「讓我親一下，表哥。」

我唰地一下腦袋就彈開了。

我低下頭用微不可察的聲音呵斥他：

「欠收拾！這是另外的價錢！」

「求你了，表哥。」

沙啞的聲線在我耳蝸散開來。

我的身體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他默認同意般貼近了些。

「幫我一下，回去你怎麼收拾我都行。」

孟浪低聲說完這句，直接扣住我腦袋，在我的唇上親了一下。

我感到臉頰一陣發燙。

我瘋了嗎！

我怎麼不彈開。

周圍的親戚們驚得下巴掉在地上。

「媽，不是您給您兒子找的那些個大家閨秀您兒子看不上，是您兒子喜歡男人。」

「那是你表哥！」

「又不是親表哥，血緣關系八竿子打不著邊。」

孟何媽媽做作地捂住自己的腮幫：

「孟浪從小這麼乖，如今怎麼落了個性取向不正常的病。」

她說孟浪乖？

這麼會編！她不要命啦？

她眼裡很快噙上淚，這演技放演藝圈都要拿個金馬獎回來：

「可憐的孟浪，這以後還怎麼為老孟家傳宗接代啊，這老孟家的產業……」

「大姐，爸還在呢，你開始惦記爸的產業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匆匆瞥了我媽一眼，轉頭看向一身中山裝的孟老爺子。

15

孟老爺子拿起茶壺斟茶，嘬了兩下開口道：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性取向，依我看這世上隻有一種性取向，就是心之所向。」

老爺子都發話了自然是沒人敢吭聲。

孟何媽媽的臉一陣鐵青。

「爺爺同意了！謝謝爺爺！快叫爺爺，以後你別喊姥爺了，你是我的人了，以後跟著我喊爺爺。」

孟浪捏捏我的手掌，我在他眼底看到壓不住的雀躍：

「爺爺。」

我低聲開口，孟老爺子滿意地沖我點點頭。

宣布完這個炸裂的消息孟浪就拉著我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敞篷跑車裡復盤。

我這麼輕易答應他，是因為我誤以為我被他威脅。

可我為什麼明明剛剛已經知道不是他，還陪他演完了這出荒謬的戲。

而且謊言總有揭穿的一天。

孟浪現在這個大張旗鼓地昭告天下。

他就不擔心被戳穿嗎？

我偏頭看駕駛座上的孟浪。

風將他的劉海打在後邊，他嘴裡隨著車載音樂哼唱著戳爺的《for him.》，臉上洋溢著不明所以的笑。

【Sickeningly sweet like honey,don』t need money……All I need is you……All I need is you……】

（歌詞翻譯：這感情甜得像蜜，金錢也可拋……除了你，我什麼也不要……除了你，我什麼也不要……）

他身上除了一身輕松我什麼也沒看出來。

甚至有些得意的成分。

我將頭轉向右側，看著飛馳而過的木林，伸出手指輕輕觸了一下我剛剛被他親過的唇角。

這個孟浪真是心大。

16

他把我載回了他的別墅。

已經很晚。

我們先後沖了澡。

浴袍隻有一件被他穿在身上。

我拿了條浴巾裹住下半身。

打開手機屏幕。

一下午沒看，多了好多條消息。

全是姜連發過來的：

【則一，今天你生日，一起吃晚飯吧，給你慶生，我訂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