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

 

校長找到了我。

 

他語氣溫和道：「前段時間你都比較闲，這學期該為學校做貢獻了。」

 

「你去當十六班班主任吧，對了，全校的公眾號和校報你也一起負責吧。年輕人就是要多幹。」

 

學校是不陽光分班的，十六班是全校搜羅了一些混混組成的班。

 

沒有任何關系的我在這所學校裡，我拒絕不了。

 

我咬了咬嘴唇，最終點頭還是同意了。

 

十六班的混混裡最難纏的就是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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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脾氣暴躁，總是毆打同學，經常逃課在廁所抽煙。

 

他是小霸王一樣的人物，家裡有關系，所以在學校也沒人敢管敢惹。

 

他會平等地教育每個老師，給每個老師下馬威。

 

剛進十六班第一天，我就被他教育了。

 

我在宣布班規的時候，他發出了很大的嗤笑聲。

 

我表情冷淡斥責他：

 

「我在說事情，請沈焰同學安靜一下好嗎。」

 

但是並沒有，坐在第一桌的沈焰眉眼桀骜，頭發染成黃色，他懶懶地抬了一下眼。

 

然後又發出了一聲嗤笑。

 

我依然保持著教師的教養，不緊不慢地宣布完了班規。

 

即使這對現在的十六班，如同虛設。

 

07

 

我接受的這個班，班裡是太妹混混，是沈焰這種校霸，還有一個智力殘疾。

 

我知道，像曾經那樣嚴厲批評他們沒有用。

 

我先默默地觀察了一段時間，我發現，他們隻是成績不好，隻是躲在廁所抽煙，上課睡覺。

 

但沒有人品道德的問題。

 

他們對老師的反抗隻是處於這個階段的叛逆，並非天生惡意。

 

因為有一個細節我抓住了。

 

班級那唯一智力殘疾的學生，他高高傻傻，自己的名字都寫得歪歪扭扭。

 

同學們都叫他老高。

 

他每次主動交作業，從來沒被其他同學歧視過。

 

甚至有同學主動借他抄作業，雖然借作業的同學隻考 25 分。

 

他們還拉著老高一起打飯，上廁所。老高有幾次被老師叫出去幹活，他們就幫老高打飯。

 

女生也不反感老高，別的老師厭惡的那些留著長發塗指甲的女孩們。

 

她們如同班裡的小精靈，會突然跳到老高面前，給老高一個零食吃。

 

沈焰總叫老高傻大個，但是每次都拽著他踢足球。

 

我忽然想到去年我帶的那個班。

 

是比較優秀的班級，班裡有一個男孩並不傻，隻是反應慢了點，內向瘦小。

 

但是卻遭到了他人的孤立。

 

不以成績論英雄。

 

我把這句話默默地寫在了黑板的右上角。

 

那天的語文課，沈焰看著那句話，他反常地沒有帶頭說話。

 

雖然他也不看書，隻是看漫畫。

 

08

 

寫下這句話後，我和十六班度過了一段比較安靜的時間。

 

我並沒有強迫他們學習，隻是在課上鼓勵他們，多說他們的優點。

 

他們對我的抗爭意識也沒有那麼強烈了。

 

但是平靜的生活並沒有度過多久。

 

學校通知我，說我們班打群架。

 

電話那頭，領導怒斥我：

 

「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態度嚴厲又帶著鄙夷，我知道他潛臺詞是什麼。

 

我和梁司琛交往又被甩的事情，老師圈都知道，他們都看不起我。

 

但是當初，明明是這個領導派我去當志願者，又把我如同人情一樣介紹給了梁司琛。

 

我咬住嘴唇，趕到了政教處。

 

到了政教處，看著對面幾個男生臉上的血，沈焰插著兜，身後跟著我們班幾個女生和男生。

 

靠在牆角站著的是哭得稀裡哗啦的老高，他一米八五的身高，卻如同受傷的小狗一樣默默委屈地流著眼淚。

 

我剛到，沈焰就像是被罵多了，無所謂道：「我先動的手，我是主謀，你叫我家長吧。」

 

我的目光在沈焰和他身後的十六班學生身上轉了一圈後說：

 

「你們沒受傷吧，打贏了嗎？」

 

身後的女生眼神猛地亮起，她梳著高馬尾，戴著美瞳，漂亮得如同小鹿。

 

辦公室別的老師對她指指點點，她卻毫不在意，隻是盯著我的臉說：

 

「老師，我們打贏了。」

 

我看了眼老高，問她們：

 

「怎麼回事。」

 

沈焰還沒說話，旁邊的領導就搶著罵道：

 

「你怎麼當的班主任，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們班同學惡意欺負其他同學，你怎麼教育的？」

 

高馬尾的女孩立刻反擊道，她聲音清脆道：

 

「才不是，是二班的同學，他們欺負老高，他們說老高是腦殘，還讓老高學狗叫。」

 

「就是就是，打的就是他們。」

 

沈焰身後幾個同學幫腔道。

 

領導氣得臉都青了，他斥責那幾個學生罵道：「閉嘴。」

 

我站在我的學生身前說道：「如果是對面學生欺負老高，那我覺得我的學生沒錯。他們保護弱小，有什麼不對呢？」

 

我的話說完後，我身後那幾個平時上課搗亂的學生，眼睛都亮得好像是鳥巢裡等待鳥媽媽喂食的雛鳥。

 

全部齊刷刷看我。

 

領導臉色鐵青罵我道：「我看就是你教唆的。」

 

沈焰在這個時候開口了。

 

才十五歲的小孩酷酷地說：「這事和他們都沒關系，就是二班學生嘴賤，我動手了，和我們班主任也沒關系，打電話叫我小叔吧。」

 

提到沈焰的小叔，領導的臉色一白。

 

他似乎有些顧忌道：「沈焰同學，和你沒關系你就不用攬。」

 

隨後，為了轉移話題，他又扭過頭瞪著眼睛罵我：

 

「這個事還是你作為班主任安全教育不夠。」

 

沈焰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個手機，他打開手機外放了對面男人沙啞又雄厚的聲音：

 

「小兔崽子，你不知道我一天有多忙嗎？又給我找事是吧！」

 

「五分鍾後我就開車到你學校了！」

 

聽著和沈焰一樣也是個暴脾氣。

 

09

 

沈焰的小叔還沒到，辦公室的門還未推開，就聽到了嬌俏的聲音：

 

「誰敢打我弟弟？」

 

我的心猛地下沉，這個聲音我太熟悉了。

 

是宋珍珍。

 

宋珍珍踩著高跟鞋噠噠闖進辦公室，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學生面前的我。

 

那雙本來嬌美的杏眼瞬間瞪圓，帶了幾分戾氣。

 

我捏著課本的手微微顫抖。

 

宋珍珍身後跟著梁司琛。

 

他穿著黑色大衣，背脊挺直，矜貴冷淡。

 

他的嘴唇微微抿著，目光也放到了我的身上，眼底晦暗。

 

主任看到他了，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

 

「梁總，珍珍，宋迪在學校被別人打了，這是打人的孩子和班主任。」

 

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宋珍珍的弟弟，和纖細的宋珍珍不同。他肥胖又高大。

 

但是嘴角青了一塊，臉上也似乎被抓破了。

 

此時正用兇狠的眼神瞪著沈焰他們。

 

宋珍珍走過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聲音甜膩：「迪迪疼不疼啊，姐姐不會放過她們的。」

 

宋珍珍向來驕傲猖狂，她有氣當場就會發泄出來。

 

她快步走到我面前，抬起手臂。

 

我知道，她要打我。

 

在我的學生面前，我即使再害怕她，我也不能退了。

 

我咬住嘴唇下意識就要伸手抓住她手臂的時候。

 

梁司琛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我的面前，他伸出手臂推開了我。

 

我被他推得後退一步，失去平衡，後腰撞到了身後的桌角上。

 

我疼得心一抽，幾乎要叫出聲來。

 

抬頭看梁司琛，他面容白皙瘦削，黑色的瞳色幽邃。

 

「妙妙。珍珍身體嬌弱，你不能動她。」

 

後腰如同被尖錐搗過地疼。

 

我抬起頭，看向眼前這個金尊玉貴的男人。

 

我幾乎要氣笑了。

 

我掐住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說：

 

「梁總，這個事情是這樣的，宋迪他們辱罵我們班的高同學。我們班的班長沈焰制止了他依然不改，我們班的班長才動手了。」

 

「就你打的我弟弟？你叫什麼名字？」宋珍珍桀骜地看向沈焰。

 

沈焰從剛才我跌倒，眼睛就有些發紅了。

 

他如同暴怒的小獸，恨恨地看著梁司琛他們。

 

「我叫你爹。」沈焰恨聲罵道。

 

宋珍珍臉氣得漲紅，罵道：「你怎麼這麼沒教養。」

 

「哦，是不是你老師教的啊？賤女人還能當老師啊？教出的孩子都沒教養沒素質。」

 

宋珍珍聲音尖細諷刺道。

 

她說著就要上手打沈焰。

 

我趕緊擋在沈焰面前。

 

她還沒動手，教室外就響起了男人沙啞傲慢的聲音：

 

「一進門就聽到有人在放屁，這麼大人了也不講究講究。」

 

10

 

從門外跨進一個男人。

 

身姿挺拔高聳，寬肩窄腰，面容鋒利英俊，勾得人忍不住看他。

 

穿著黑襯衫，扣子肆意地解開，露出堅硬的胸膛。

 

我才發現我認得他。

 

沈獻。

 

我以前跟梁司琛在一起的時候，在他那個圈子裡見過他，也聽說過他。

 

那次領導運動會裡，他是排球隊的隊長。

 

他的祖父參加過戰爭，他是祖父親手養大的，聽說性格乖戾傲慢。

 

隻是梁司琛向來忌憚他，他在的場所，梁司琛從未帶過我。

 

所以我和他隻是一面之緣。

 

「小叔！」沈焰如同看到了救星，眼眸瞬間亮起。

 

但是又偏過頭去別扭道：「我又給你惹麻煩了。」

 

「這不是麻煩，這是你被狗咬了。」沈小叔勾起唇角，眉峰凜冽。

 

他肩膀寬壯，站在我面前立刻就籠罩住了我。

 

「這位家長，你罵我家孩子幹嗎？」

 

「他打我弟弟。」宋珍珍指著自己的弟弟恨聲道。

 

「哦，你倆真是姐倆，長得真像。」沈小叔漫不經心掃了一眼道。

 

我轉頭看了看又肥又胖，一臉橫肉的宋迪，嘴角一抽。

 

宋珍珍看起來好像破防了，剛要張嘴的時候，卻被梁司琛打斷了。

 

「沈總。」梁司琛冷著臉走到沈小叔面前，伸出了手要握手。

 

沈小叔卻斜著眸子譏諷地看著他懸在空中的手，沒有握手的意思。

 

「原來這是你的家屬啊，看來梁總真是接地氣，市井潑婦都當女朋友了。」

 

他漆黑的眼眸一轉，目光鎖住了我。

 

「魚目把珍珠給替了，讓珍珠流落嘍。」他唇角帶著一絲戲謔。

 

沈焰有些不滿小叔的目光，瞪了回去。

 

梁司琛也不尷尬，他面無表情地收回手，無意識地按了下自己腕上的手表。

 

我知道這是他有些憤怒的標志性動作了。

 

也就沈獻能治梁司琛了。

 

「這一切都是誤會，我和沈總也是生意場的朋友，兩個孩子也是可以成為朋友的。不知道沈總有沒有時間，我們一起吃個飯。」梁司琛安撫地拍了拍宋珍珍的肩膀，目光盯著沈獻說。

 

「怎麼能算了呢，你女朋友對我的寶貝侄子喊打喊S，還罵我的侄子沒教養。我家的事情你也略有所聞，你女朋友可是正戳我的傷心事呢。必須給我們道歉。」沈獻笑道。

 

「你得寸進尺。」宋珍珍氣得罵道。

 

「這有你說話的份嗎？梁司琛把你當個貨色，真給你臉了？」沈獻看都不看宋珍珍一眼。

 

「珍珍，夠了。」梁司琛拽住了氣惱的宋珍珍。

 

「既然沈總忙，那我們就不打擾了。珍珍剛才說話確實莽撞。」

 

「珍珍，道歉吧。」

 

「梁司琛！」宋珍珍委屈地喊了聲梁司琛的名字，隻是梁司琛臉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宋珍珍不是道歉的主，她扭頭哭著就跑出了辦公室。

 

沈獻臉上諷刺意味更濃，他轉頭對著旁邊安靜如雞的主任有些威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