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域小說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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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西西出去後,我打開水龍頭洗手。
冰涼的冷水從指縫流過,昏沉的腦子清醒了一點。
又站了一會兒,我走出衛生間。
走廊的盡頭,身形颀長的男人靠著牆站在那,半張臉匿在陰影裡。
恍惚間,眼前的身影跟八年前的少年漸漸重合。
冰冷,鋒利,像是一把即將割開脖頸的匕首。
跟剛才飯桌上的宋焱又割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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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偏過頭看我,眸光冷淡。
我的雙腳被釘在原地,一動不動。
無聲又濃烈的相持。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邁開步子朝我走來。
兩步開外,他停下。
「宋焱,你......」
「回來做什麼?」他看著我,平靜開口。
這樣隨常的一句問候,似乎這一刻才是我們重逢後的第一面。
我捏了下衣角:「回來工作。」
或許他沒那麼討厭我。
宋焱點點頭,單手抄進大衣口袋。
「這幾年沒談過戀愛?」
他頓了一下:「還是說,就是想打給我。」
「沒。」我的呼吸變輕,「一直沒再談過。」
心底隱秘的期望在逐漸膨脹。
「那你該去談一個了。」宋焱似乎笑了一聲,語調微涼,「我不希望下次這種電話再打到我這。」
一瞬間,心髒像是被尖刺扎了一針,滲著難堪的血水。
我指尖SS掐進掌心,即使這樣,嗓音還是忍不住在顫。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夏棠。」
大概是裝夠了,男人眼底的譏諷不再掩飾。
他往後退了一步:「八年過去,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我深吸了口氣,緩緩勾唇。
「宋總又當畫家又當老板的,倒是變了很多。」
落荒而逃大概就是我這樣。
我沒再回包廂,給西西發了消息後,獨自回了酒店。
西西也很快回來,一進房間就撲倒在床上。
「那個唐紀嶼太難搞了,一直在給我耍太極。」
「我明天就要回公司了,這小子連微信都沒給我一個。」
「棠棠,你明天接著替我努力。」
她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很貼心地沒問我提前離開的原因。
35
第二天早上,我送西西上了出租車。
接下來的幾天假期我隻能一個人度過了。
回酒店將房間換成單人間。
我又去了趟滑雪場。
把最後一節滑雪課上完,也不急著去實踐。
戴好手套,我坐在雪道旁的椅子上。
面前有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踩著滑雪板,很努力地往前蹭。
我看得入神。
餘光中,有人坐在我身側。
我偏頭,看到那頭張揚的紅棕發。
是唐紀嶼,出乎意料的人。
我沒在意,重新去看那女孩。
「學姐,你在這兒坐多久了。」
我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唐紀嶼在對我說話。
「學姐?」
唐紀嶼兩手撐在身側,往後仰了仰頭,下顎弧線幹淨利落。
他的唇釘換成了銀色的圓環。
「我們是一個初中的,我比你小五屆。」
我更蒙了。
「五屆?那你應該沒見過我?」
唐紀嶼說我的照片一直貼在光榮榜上,每天都看得見。
跟外表不太一樣,他比想象中的自來熟。
「學姐,你的座右銘很酷。」
「我可是記了很多年。」
初中的座右銘?
臨近畢業那會兒,班主任讓我寫一句用來激勵學妹學弟們。
我寫的是——
「希望沒撐傘的螞蟻能平安度過一個雨天。」唐紀嶼說。
記憶回籠。
我遲鈍地點點頭,好像是這句。
但是哪裡酷了?
「那不是我的座右銘。」
他直起身:「那學姐的座右銘是什麼?」
「我沒有座右銘。」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我搓了搓手,想起西西的囑咐。
「學弟,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嗎?」
唐紀嶼兩條長腿隨意地往前伸。
「可以。」
我們加了微信。
收回手機時,眼前投下一片陰影。
抬頭,入目是宋焱那張冷漠的臉。
「焱哥?你不是說今天不來了嗎?」
宋焱居高臨下。
「付錚在找你。」
唐紀嶼皺眉:「付哥找我?」
「嗯。」
說話間,有電話打進來,唐紀嶼接起。
「行,我現在過去。」
唐紀嶼站起身,衝我晃了晃手機。
「學姐,那下次再聊。」
宋焱代替他坐在了我身旁。
望著唐紀嶼的背影。
他嗓音冰涼:「怎麼,現在喜歡這種類型?」
「嗯,挺酷的。」
我順著他的話說。
宋焱眯了眯眼:「他沒我當時有錢,你可能看不上。」
我聽出他話裡的諷刺。
「但他性格看起來比宋總好不少。」
說完,我起身,一個人往回走。
36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在外面待了太久。
傍晚的時候,我發了燒。
管前臺拿了藥也沒吃,很矯情地想吃蚵仔煎。
打車去了挺遠的一家飯館。
到的時候發現飯館沒開門。
站在寒風中,想打車回去。
好不容易有輛車停下,卻被另一家人搶先。
年輕的媽媽懷裡抱了一個小男孩,神色焦急。
「小姑娘,我兒子骨頭卡喉嚨裡了,你行行好,讓我們先坐吧。」
還沒等我說話,車門「啪」的一聲關上。
好吧。
骨頭卡喉嚨裡了,是應該著急一點。
我把毛線帽往下拉了拉。
走回去應該也挺快的。
我邁著步子,偶爾回頭去看自己在薄薄的雪層上留下的腳印。
不知道走了多久,從身後打來一束光。
黑色的越野車停在身側。
副駕駛的車窗落了下來。
付錚手肘搭著車窗:「上車吧,這會兒打不到車的。」
「學姐,真巧。」
唐紀嶼坐在駕駛位,衝我打了聲招呼。
我拉開後座的車門。
晃了下神。
宋焱坐在裡面的位置。
他身上蓋了件外套,闔著眼,像是睡著了。
坐進去後,我恹恹地往另一邊靠。
這一段路不太平緩,唐紀嶼開得慢。
紅燈,車停下,付錚點了幾下中控臺,放了首歌。
是梁靜茹的《情歌》。
唐紀嶼皺眉:「付哥,你現在換風格了?」
付錚瞪了他一眼:「小屁孩少說話。」
唐紀嶼切了一聲,轉而盯著後視鏡看。
「哎學姐,你跟付哥是高中同學,那跟焱哥不也是高中同學嗎?」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
車內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
「......是吧。」我太累了,隨口敷衍道,「不太熟......」
「咳咳。」付錚咳了兩聲,「臭小子,好好開車。」
車子很快到了酒店門口。
有風湧進來。
我慢慢掀開眼皮。
宋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看到我也沒什麼反應。
也不下車。
偏頭看著車窗外沉寂的夜幕。
我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腦袋,打開車門。
下車的時候腳底發軟,唐紀嶼扶了我一把。
「學姐,你身上怎麼這麼燙?你發燒了?!」他驚愕道。
聽到聲音,車內,宋焱穿外套的動作一頓,抬眼看過來。
我勉強穩住身形,喉嚨有些幹澀:「一點小感冒,不嚴重。」
「謝謝你們送我回來,我先回去了。」
我在酒店大廳的角落坐了一會兒。
才起身,走出去。
在附近找了家小館子。
要了一碗餛飩。
吃的時候太急,把舌尖燙了個泡,火辣辣地疼。
今天還真倒霉。
吃完後,我慢慢踱步回去。
酒店無人的走廊,高大的男人站在我的房間門口。
看到我,他大步朝我走來。
「去哪了?生病了到處亂跑什麼?」他語氣很差,兇巴巴的。
我用力眨了下眼,視線有些模糊。
片刻的恍惚過後,我收斂神色,掏出房卡。
「宋總來找我有事嗎?」
宋焱皺眉,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小袋藥。
「退燒藥和感冒藥,今晚各吃一片。」
我沒接,低眸,看著那袋藥,看得眼眶發燙。
然後吸了下鼻子,說:「不用了,謝謝宋總關心。」
宋焱眼底幽深,久久地盯著我看。
沉默在四周彌漫開來。
「夏棠,你在委屈什麼?」
像是打開了一瓶檸檬味的汽水。
鋪天蓋地的酸澀湧了上來。
我咬了下舌尖,嘗到一點血腥氣。
「宋焱,你恨我嗎?」我沒頭沒尾地問他。
我太想親耳聽到答案了。
「這個問題你自己心裡沒數?」
像是覺得荒謬,宋焱冷笑出聲:「夏棠,是你當初騙了我,拿了我媽的錢遠走高飛。
「你倒是有能耐,一走就是八年。
「怎麼,現在是後悔了?又想回來演?」
似乎是看不慣我的矯情勁。
他一字一句地揭開這些過往,毫不留情。
一切所謂體面都被他撕碎。
我陡然卸力。
「我不後悔,宋焱。」
「不後悔?」
宋焱五指收攏:「那你現在可憐給誰看。」
他就是鐵了心要奚落我。
「我就是不後悔,宋焱,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望著他,心髒酸得發疼。
「也不委屈不可憐,你恨我也沒關系,裝不認識我也沒關系,我不難過,人不能既要又要......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應該是真的燒傻了,我語無倫次,有些喘不過氣。
宋焱下顎緊繃,沉默地看著我這幅樣子。
半晌,他抬手,輕輕撫上我的臉。
拇指指腹擦過我的眼角,幹燥溫暖。
「哭個屁,你以為哭了就有人心疼?」
我腦袋很疼,像是墜了鐵,眼淚也流個不停,恍恍惚惚。
有些艱難地把手伸進另一個口袋,掏出一張銀行卡,往眼前的人手裡塞。
「是我這幾年存的錢,密碼是你的生日......你的生日。」
我小聲啜泣著,越哭越兇。
「剩下的錢等我再存存,宋焱,對不起......」
「......你能不能,能不能少恨我一點......」
倒下去前,有人接住我。
那人把我抱得很緊。
他說:「夏棠,承認忘不掉我這件事有這麼難嗎?」
37
再次醒來,是第二天的下午兩點。
我從床上坐起。
床頭櫃上擺著散亂的藥片和半杯水,還有一張銀行卡。
一摸額頭。
燒已經退了。
是誰的功勞不言而喻。
我懊惱地把臉埋進枕頭。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在國外八年,被搶劫,被歧視,遇到什麼麻煩都沒哭過。
竟然能因為發個燒哭成那樣。
可能人就是越長大越脆弱。
醒來沒多久,酒店的工作人員敲響房門。
給我送了一個保溫盒,裡面是蚵仔煎。
那天過後,我回到公司。
沒再見過宋焱。
跨年夜,我獨自去了市中心的大廣場跨年。
人很多,熙熙攘攘地圍著中間的大屏幕。
我手心攥著氣球的繩子,掏出手機拍了張照。
倒計時開始,我被擠到人群中,仰頭看著屏幕上的倒計時。
「十,九,八......一。」
最後一秒,氣球脫手。
嘈雜聲中,無數的氣球往上升,帶著所有人的期願,組成浪漫的「花海」。
大屏幕上出現一行花字:【請擁抱最愛的人。】
身旁的人就三三兩兩抱在一起。
他們大多數是跟親人,朋友,或者戀人一塊來的。
我摸了下耳朵,沒想到有這樣的環節。
突然,有人拉過我的手腕。
下一瞬,我跌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錯愕抬頭,入眼是男人削瘦的下顎。
我晃了晃神,垂下頭,回抱住他的腰。
結束之後,宋焱護著我往人群外走。
他帶我去了大廈的頂樓。
天臺上擺了桌椅沙發。
從這裡,可以看到剛才廣場上熙攘的人群。
宋焱站在護欄旁俯瞰。
夜風吹起他的發絲。
我有點緊張:「宋焱,不要站那麼高。」
他轉過身,沉沉地看著我,靜謐濃稠的黑夜鋪在他身後。
「夏棠,你剛才為什麼抱我。」
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不說話。
一開口就是這種話。
我說:「是你先抱我的。」
「又沒區別。」他理直氣壯。
「......」
這人其實一點都沒變。
我抿唇,有些說不出話。
「夏棠,你抱我,是不是該補償我。」
我被他繞進去。
下意識問道:「怎麼補償?」
「比如。」他眉骨微壓,慢悠悠開口,「告訴我剛才放氣球的時候,你許的什麼願望。」
「不行,這是我的隱私。」
我回過神。
不解地問他:「為什麼是我補償你?」
擁抱明明是兩個人的事。
但顯然宋焱沒想講道理。
他笑了一聲,向我走近,我聞到他身上清冽的冷香。
「夏棠,你佔我便宜還想抵賴?」
佔便宜?
他有這麼討厭這個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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