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域小說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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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腦袋問號,滿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問他,他就搖頭不吭聲了。
抱著人安撫地哄了許久,我覺得不對勁,又問他:「為什麼我會疼會哭會流血啊?你是不是聽見別人說了什麼?或者……看見過什麼?」
這些話可不像空穴來風。
但俊傻子畢竟是傻子,腦袋在我懷裡鑽半天,最後也隻哄他說出「老娘,有霞」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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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霞也是個老寡婦,住在村頭的竹林旁邊。餘秀還有個傻兒子,這個有霞本來有個閨女,後來病S了。
我想著這事轉天得問問餘秀,誰知第二天一早,我正在樓頂曬被套,那兩個男人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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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門口的氛圍有些古怪。
本來和之前一樣,餘秀和俊傻子都在驅趕他們,可他們不知道在餘秀耳邊說了什麼。
我見餘秀臉色當即一片慘白,又恨又怕,人抖得跟秋天的落葉似的,最後竟將兩人讓了進來。
我下樓,見兩人指著家裡幾個值錢的智能家電,意有所指地說:「餘秀啊,這東西你們也不會用,我們家老款的才最實用,到時候跟你們換著用吧。」
「你們在網上賣衣服掙了不少吧,也教教我們。大家都是親戚,誰好了都沾光,你說是不?」
我聽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又來欺負孤兒寡母來了。
餘秀惱恨地側頭一邊,卻攔住了提著鐮刀衝進來的俊傻子,明顯被這倆人抓住了什麼把柄。
「大伯,小叔,有什麼話,門口去談吧。」
「你一個新媳婦,往外趕親戚?」
我笑笑往外走,加大了嗓門邊走邊說:「我們家除了傻子就是女人的,你們往裡進,自己覺得合適不?什麼話不能擱大門口說?」
這個點正是鄉裡人趕集的時候,門口路過的人不少,聽著都停下腳步想看看怎麼回事。
「大俊,賜座。」
俊傻子提著兩個木頭小矮凳出來扔在鐵門外,又回身給我搬了個舒適的藤椅。
倆男人再不想出來,被圍觀的人一瞅,也隻能鐵青著臉出來,坐在兩個小木凳上。
他們肥碩的身子這麼坐著特別憋屈,小木凳的面積還不到半個腚大,肥肉都在木凳旁邊耷拉著,看著都難受。
大伯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低聲嘟囔:「活該生不出孩子,潑婦。」
「我砍S你!」
俊傻子聽不得他罵我,揮著鐮刀就想幹仗。
我抬手把人攔下來,臉上依舊掛著笑意。
「對,我活該生不出孩子,不像大伯家的。」
「聽說潘大公子年紀輕輕就在網賭平臺豪擲百萬。嘖嘖,二公子更不得了,國家鐵飯碗,職校畢業就能一口氣判五年,可真是年少有為。」
旁邊小叔怒瞪我一眼:「說什麼呢你!」
我笑得更歡了。
「小叔家的孩子也很優秀,大女兒讀書時就能給人家當什麼奶來著?旺仔牛奶?」
「是四奶。」
有看熱鬧的老漢跟著起哄,惹了旁人一通笑鬧。
「你看看,普通人最多當個二奶,她還多長倆。」
「哦小叔家還有個小兒子,賭和毒一樣不沾,主要是身體好,快三十了也就有點皮膚病啥的。」
我越說,周圍越熱鬧。這些事都不是秘密,但公開來談論就成了平淡生活中的樂子。
倆人臉色徹底黑了,同時將要挾的目光投向餘秀,想讓餘秀管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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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秀臉色比之前更加慘白,她想說什麼,甚至向著我伸了伸那隻幹枯的手,最後卻還是撇過臉去,緊緊閉上了眼。
她不作為的反應把小叔氣笑了,他陰惻惻地對著我招招手:「你過來,跟你說個事兒。」
「你!」
餘秀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整個人往旁邊歪,幸好被俊傻子接住。
我還沒動作,大伯和小叔已經不由分說地將我拉在一旁。
「有什麼話不能……」
「你婆婆媽就是個婊子。」
他們的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小到隻有我能聽見,大到震耳欲聾。
「傻子他爸S了之後她靠什麼養的孩子,你看她敢不敢跟你說。」
「你問問她傻子是怎麼傻的,你看她敢不敢說。」
「老娘!」
俊傻子的聲音把我的視線拉扯過去,餘秀暈倒了,她聽不見這兩個人說了什麼,但她一定知道他們要說什麼。
看著這樣的餘秀,我一口火氣直往嗓子口湧,抬起手左右開弓,顧不得周圍看熱鬧的人,給面前兩個男人一人送了狠狠的一巴掌。
「好一副小人嘴臉,大俊!給我把人往S裡打!」
我從俊傻子懷裡接過餘秀,俊傻子立刻大喊一聲,提著鐮刀朝兩人衝去。
他模樣太嚇人,不僅倆男人被嚇得罵著街嗷嗷跑,連圍觀的人都嚇跑了。
我把俊傻子喊回來,讓他抱著餘秀,鎖門回屋。
餘秀這一暈,足足有半個小時,緊閉的眼角不停往外淌著淚痕,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小寧,媽對不起你。」
「早上他們跟媽說什麼了?」我問俊傻子。
俊傻子坐在地上,又氣又委屈地說:「他們讓老娘吃點虧,不然以前的事說出來,新接的媳婦肯定不跟我過了。」
我算明白了,這倆人又想從這對孤兒寡母口裡搶食,最後看我強勢,餘秀又不肯勸我,幹脆得不到的就毀掉。
「小寧……」
「媽。」
我扶著餘秀靠在床頭,讓俊傻子遞來杯水喂她喝下去。
「寧啊,媽對不起你們,是媽沒本事。」
「媽,你跟我說說怎麼回事。我們一家人,怎麼也不能再被外人欺負咯。」
我俯下身,枕著餘秀逐漸豐滿一些的肩膀。她摟住我,頭和我湊到一起,幽幽長嘆一口氣。
通過餘秀的回憶,從小生活在穩定幸福中的我,第一次在網絡以外的地方看見人性最黑暗的一面。
一切的根源都要從俊傻子他爸S去的頭一年說起,也就是俊傻子五歲多那年。
餘秀隻告訴我大伯和小叔曾經吃絕戶分家,把這個屋子裡所有的東西全部搬空,隻剩下一對還沉浸在悲痛中的孤兒寡母。
卻沒說,其實那一年他們還做了件永遠不可原諒的事。
那時候餘秀才二十來歲,個子雖然不高,人長得卻俊秀乖巧。加上讀過幾年書,整個人看著特別溫和有靈氣。
命好的人,長得好看是優勢。
命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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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家裡已經連床都沒有了,餘秀從田邊扯了些草回來曬幹,在大瓦房潮湿的角落裡勉強鋪出一片能睡覺的地方。
「就是這樣一個角落,那兩個人,當著我大俊的面……」
俊傻子才五歲多,在父親S之前,他的大伯和小叔都是對他疼愛有加的長輩,都曾把他抱在懷裡給他零嘴,陪他玩鬧。
誰知父親一S,童話忽然就變成鬼故事。最親的親人搶奪他家裡的東西,欺負他沒有還手之力的母親。
那年的俊傻子還什麼都不懂,所有人都以為他什麼都不懂……
「後來大俊發燒,兩天都沒退下去,我能用的方法都用遍了,最後隻能到處借錢想帶他去醫院看看。」
那時候俊傻子他爸的賠償款別人一直拖著不給,附近的人都覺得對方會耍無賴幹脆不給錢。
所以沒人借給她們,都怕她們還不上。
更無奈的是,餘秀也病倒了。
可能是身上傷口發炎感染,也可能是地上返潮,她糊塗到摘院子裡的樹葉子喂俊傻子吃的程度。
就這樣掙扎了四五天,等餘秀終於清醒些的時候,懷裡孩子的燒也退了。
但是從那之後,潘大俊就成了俊傻子。
「我聽他還提到了有霞。」
「有霞她……住的位置不好。」
提起這個名字,餘秀抹著臉,發出同病相憐的感慨。
村頭的竹林邊,前面是農田,後面是野塘。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位置。
她的遭遇比餘秀更可悲,餘秀這裡至少是村當間,前後左右都有鄰居,除了那兩個人渣之外沒人敢往這屋裡跑。
俊傻子看到了餘秀的悲劇,看到了有霞的悲劇,他在最天真爛漫的年紀看到了男女間最畸形的畫面。
所以他懂自己該做什麼,他隻是不忍心。
我抱著餘秀,抱著如今已經成為大男人的俊傻子,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我要沒有一時衝動來到這個家,他們母子倆是不是在塵埃裡掙扎一輩子,最後變成世間一捧苦澀的黃土?
「小寧,你會跟我離婚嗎?」
「我們能掙錢了,我們不會再受人欺負了。大俊,我們是平凡普通的一家人,我們會像街上的爺爺奶奶一樣,平平淡淡地走過這一生……」
春季是鄉裡最美的時節,遍地油菜花金燦燦的,把這破爛的人世間照耀得溫暖柔和。
我在門口的暖陽下算賬,村裡大嬸趕著牛車路過,跟我闲聊起何賜安家近來的情況。
他老婆懷孕有仨月了,這事大家都知道。我前公公婆婆宣傳工作做得好,查出來就到處炫耀著。
「稀奇啊,這麼大的好事,不該天天來我門口嘚瑟嗎?咋沒見來呢?」
「嗨,嘚瑟啥,那兩家人都快愁S嘍。」
「愁什麼?」
「還能有什麼,拆遷的事唄。都指著去年年底拆呢,這都開年幾個月過去了,拆遷款沒動靜,也沒聽說要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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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遷款下不來,那可真夠何賜安一家愁的。全家人的收入加起來都不夠還他那輛車的貸款月供。
「旁邊親家站村頭罵街呢,說他們有本事裝 x,現在還不上貸款還要兩家湊。」
「那他老婆日子也挺不好過的,孕早期最是嘴刁的時候,他家這情況能舍得買啥給吃啊?」
「就是說嘛……」
我們這邊正聊著,遠處公路上嗚哇嗚哇地跑過去一輛救護車。
趕牛的大嬸一伸脖子,嘬起牙花來:「嘖,好像是去我們那片兒的。」
村裡人愛看熱鬧,大嬸不跟我聊了,匆匆趕著車往回去。
我懶得動彈,晚上才見俊傻子一副「探聽敵情」樣子興衝衝回家,說何賜安家跟隔壁親家差點打起來。
餘秀從那邊買豬肉回來,說何賜安他老婆肚裡的孩子沒了,被救護車拉走的。
也沒磕著碰著,就因為什麼事吵架,吵著吵著就沒了。
「何賜安身體差得很,他老婆能懷上不容易,這下沒懷穩多受一道罪,幸虧月份不大。」
我跟餘秀吃過晚飯坐在院子裡闲聊,談起孩子她看我的眼神就帶著愧疚,總紅著眼眶說:「大俊傻,苦了我小寧了。」
這時候俊傻子洗完澡出來,穿著我給他買的純白色浴袍,幹練的頭發湿漉漉地向後梳起,隻有幾撮耷拉在額前。
他長得實在好看,要不說是個被人叫成守村人的傻子,還以為哪家上市公司的精英總裁下鄉體驗生活呢!
「小寧,這個好看。」
俊傻子湊過來摟著我,在我臉頰上親親蹭蹭的,像隻搖尾巴的大狗炫耀他的新項圈。
我像被收起來的貓爪子撓了心,軟乎乎的。起身衝餘秀眨眨眼:「媽,不苦不苦。」
然後拉著俊傻子往屋裡去:「走走走,我們也生孩子去,肯定比姓何的先生,氣S他家。」
餘秀抹著眼眶笑起來,狠狠瞪眼俊傻子:「爭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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