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紀娅追求過宋逾白是全校公認的事。

而她也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喜歡宋逾白的人。

 

我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紀娅態度譏諷。

 

「程溪，你惡不惡心啊？沒男人活不了嗎？勾搭不到宋逾白就惹上了遲妄？」

 

她一步步湊近我，猛地推了我一把。

 

我手上的創口貼掉在地上，被她狠狠地踩在腳下。

 

她譏笑地朝遲妄道。

 

「你不知道吧？她還不知廉恥地給宋逾白寫情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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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她一個連話都說不明白的小結巴，也不想想宋逾白怎麼可能會看上她！」

 

我臉色漲得通紅，十分難堪。

 

紀娅自顧自地貶低著我，卻沒注意到遲妄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唇瓣泛著一絲蒼白。

 

他黑沉的眸光緊緊地盯著紀娅的腳，臉上露出瘋狂和偏執。

 

「滾開！」

 

紀娅愣住了：「你說什麼？」

 

彈幕都嚇得沒動靜了。

 

【嚇S我了媽媽啊，紀娅簡直就是在遲妄的雷點上蹦迪。】

 

【毀了全毀了，校霸第一次收到乖寶的禮物，全被女配毀了！】

 

【完蛋了，校霸知道那封情書不是給他的了。】

 

【樓上，你不說我都沒發現！看得我大氣都不敢喘。】

 

我呆呆地反應過來，那封寫給宋逾白的情書，好像被遲妄認定是給他的……

 

9

 

遲妄一把推開了紀娅，態度冷硬。

 

「她怎麼樣，輪不到你說三道四。不說話，也比你像個長舌婦一樣惹人厭煩的強。」

 

紀娅氣得臉色發黑，扭頭跑了。

 

遲妄垂了垂眸，把地上那枚創口貼放在手心上遞給我。

 

他扯唇笑了笑：「不是說要幫我貼？」

 

我的眼眶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模糊不堪，聲音帶著輕易察覺的顫抖。

 

「髒了……」

 

貼紙的那面沾滿地板的灰塵，小巧的桃子圖案印上了腳印，汙穢不堪。

 

他輕柔地握起我的手，大掌覆蓋著把那枚創口貼隨意地貼在了臉上，甚至連被擦傷的傷口都沒有蓋住，顯得滑稽又可笑。

 

他勾了勾唇：「謝謝……」

 

遲妄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

 

我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沙啞著哭腔跟他道歉。

 

「對不起……那封情書……」

 

遲妄的腳步頓住，語氣很溫和。

 

「沒關系，我知道的。

 

「我一早就該猜到了，那怎麼可能是給我的……」

 

嘲諷似的喃喃自語，輕而易舉就消失在空中了。

 

我的內心悶悶的，壓抑著難以解釋情緒，隻能看著他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我的視線裡，雙腿沉如磐石。

 

【好難過，受不了了……男配其實根本不相信女主會喜歡他，所以他嘗試接近，又恐懼逃離。】

 

【他是不是覺得那枚創口貼是女主會留給他最後的東西，所以不管有多髒，他都要貼上去，因為他知道，從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刻開始，他再也沒有理由接近女主了……】

 

【大家沒發現嗎？劇情走向好像不一樣了，女主和校霸的感情發展不應該是這樣的才對……】

 

……

 

10

 

再次回到班裡，遲妄和宋逾白突然大打出手。

 

遲妄渾身戾氣地揪住宋逾白的衣領，而宋逾白也毫不客氣地朝遲妄臉上揮拳。

 

周圍水泄不通地堵著，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

 

他們一見我來，紛紛讓出路，還竊竊私語地看著我。

 

我顫抖著嗓音：「遲妄……住手……」

 

他的嘴角已經隱隱有了血跡。

 

遲妄身形一僵，動作頓住，剛好被宋逾白趁機踹倒在地上。

 

宋逾白的眼神有些得意，他以為我剛剛喊的那聲是在幫他。

 

「程溪，你看清楚了吧？他這種性格暴怒的人隨時隨地都會發瘋！

 

「高一高二他被通報批評的次數還少嗎？你怎麼還敢跟這種人在一起？」

 

彈幕怒了。

 

【才不是這樣！S男主又開始顛倒黑白！】

 

【明明是剛剛宋逾白被乖寶下了面子，臉色難看，他那些兄弟跑去他面前奚落女主。不停地學女主結巴說話，宋逾白也跟著一起笑，結果被遲妄看到了他才動手的。】

 

【男配二話不說就衝上去了，那群人真的很討厭，明明乖寶說話不是這樣的，頂多就是有些連不上句，他們就在那裡一個字一個字地拎出來說。】

 

【宋逾白真的很惡心，他怎麼配當男主的？！】

 

【校霸聽不得一點女主不好，他這些年不知道暗地裡幫女主解決過多少次了，即使被通報批評也不在意，可他做的這些，女主從來都不知道。】

 

……

 

原來，從高中開始所有關於他不好聽的話，都是因我而起……

 

我心尖一顫，徑直掠過宋逾白，伸手過去想把遲妄扶起來。

 

可他卻推開了我，眼神閃躲不敢和我直視。

 

他是不是以為我相信了宋逾白的話？

 

我想跟他解釋，可上課鈴卻響了。

 

老師抱著書本走進來，圍觀的人群瞬間一哄而散。

 

一直到放學，我都沒找到跟遲妄說話的機會。

 

我討厭自己的不善言辭，軟弱，殘疾。

 

更恨自己輕而易舉地相信宋逾白對我有真心……

 

11

 

第二天是高三重要的百日誓師大會，遲妄沒來。

 

宋逾白在臺上作為學生代表訴說著早戀的危害，眼睛反復地往我的方向看。

 

而我卻在人群中焦灼地尋找著遲妄的身影。

 

一直到校長講話結束，宋逾白回班見我臉色不好，以為我聽進去了他的發言。

 

想起我昨天對他的態度，他的語氣罕見地軟了下來。

 

「遲妄不是什麼好人，隻要你肯離他遠點，這段時間我會輔導幫你提高分數。」

 

我正想反駁，一直關注著宋逾白的紀娅忍不住出聲。

 

「她有什麼好輔導的，就算考上了好大學又怎樣，她一個結巴能找到什麼好工作？」

 

我不理她，眼睛看向宋逾白。

 

他是班長，應該知道所有學生請假的情況。

 

我忍不住問他，「你知道遲妄去哪了嗎？」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宋逾白臉色難看，氣笑了。

 

「程溪，你什麼意思？」

 

【乖寶啊，遲妄逃課了。】

 

【他媽病危，男配現在整個人都快碎了……】

 

【遲妄太慘了，這個世界能不能對他好點…青春時期的遲妄真的經歷了人生中最重大的打擊。不管是喜歡的人還是唯一的母親，他都沒有留住……】

 

……

 

看見彈幕的話我的心漏跳一拍，轉身就跑，根本沒注意到宋逾白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12

 

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逃課，我拼命地跑去醫院的方向，迫切地想要見到遲妄。

 

因為奔跑，我劇烈地喘息。

 

可當我一眼看到那個少年時，我卻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腦子裡是難以相信的嗡鳴。

 

遲妄跪在醫生面前，瘦削的脊背不再挺直，深深地往前彎曲，那張稜角分明的側臉上是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狼狽、脆弱。

 

【我不敢看了，那個巴掌印是遲妄的父親打的……】

 

【遲媽媽病危，遲妄去求他爸給錢，卻被他爸羞辱。】

 

【或許你們不知道男配為什麼在女主面前會那麼自卑，因為全世界都在提醒他，他不僅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還有一個精神病的母親。】

 

從那些反復彈跳出來的彈幕中，我知道了遲妄的身世。

 

他是江氏集團掌權人江銘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遲妄是那個愛妻如命的總裁『不小心』丟在外面的種。】

 

【不小心什麼不小心，管不住下半身就直說！自己老婆還懷著孕就忍不住偷吃，害了兩個女人。】

 

遲妄的媽媽是被喝醉酒的江銘強迫的，等遲母發現自己懷孕後去找江銘，他卻有妻子挺著孕肚在側。

 

她不願破壞別人的家庭，卻也舍不得肚子裡已經三個月的胎兒。

 

可世界上沒有能瞞天過海一輩子的謊言，遲妄終究還是被發現了。

 

江夫人找上門羞辱。

 

江銘厭惡遲母想借子上位，恨遲妄讓自己和妻子之間有了芥蒂。

 

小遲妄的世界原本是天真溫暖的，僅僅一夜之間，惡意卻撲面而來。

 

遲母承受不了這個社會對女人巨大的惡意和闲言碎語，得了失心瘋。

 

就連唯一的兒子，在不清醒的時候也被她進行語言和身體攻擊。

 

13

 

遲妄的苦苦哀求並沒有得到好消息。

 

主治醫生也於心不忍，可他隻能搖搖頭。

 

「她病了那麼多年，就算救得回來，也是強求。」

 

遲妄有些恍惚，他不經意間回頭與我在人群中遙遙相望。

 

恐懼、無措包圍著他。

 

他的眼淚落了下來。

 

【他最害怕的所有不堪和醜陋，終究還是被藏在心底的女孩子看到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哭，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畢竟他打心底裡愛那個生養他卻又反復折磨他十年的母親，但從明天開始，他就隻是徹徹底底的一個人了。】

 

【遲妄跪在那裡好像隔絕了這個世界，女主你快把他拉回來啊！】

 

那個可悲的女人在臨S前意識似乎回到了從前。

 

她見到我的時候恍惚了一下。

 

「你的病怎麼還沒好呢？小妄都已經出院了……」

 

我呆愣在原地。

 

她朝遲妄伸出了手。

 

「快，快來媽媽這裡……

 

「媽媽去上班了，小阿妄自己在家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遲妄努力地揚起笑，高大的身體蜷縮在母親的床邊，很堅定地點頭。

 

「媽，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要記得早點回來……」

 

……

 

遲妄原本沒有爸爸，現在也沒有媽媽了。

 

他的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他以後隻能在相片裡見她。

 

14

 

遲妄的媽媽S了，他整整一周都沒有來學校。

 

又過了半個月，遲妄退學了。

 

他穿著校服回來收拾書本，瘦削的身影離開了課室，那是我見他的最後一面。

 

而那些突然出現在我生活裡的彈幕，也在她們發現我能看到之後消失不見了。

 

月考後換了座位。

 

我獨自一人坐在遲妄曾經的位置上，不小心觸摸到桌肚裡遲妄寫的名字。

 

程溪。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地偷偷寫下對方的名字。

 

我的桌肚裡面也有，隻不過那個人不是他。

 

原來我和他的交集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了。

 

七歲那年，我生了一場很嚴重的病，和高燒住院的小遲妄在同一個病房裡。

 

八歲多的小遲妄和媽媽生活在一起，是個懂事的小暖男。

 

他知道我病得很重，每天都疼得掉眼淚，所以他想辦法逗我開心。

 

他是願意在我杜撰的夢幻城堡裡做保護著我的騎士王子，也是願意在我化療之後為了哄我和我玩家家酒的小新郎。

 

更是在自己的病好了之後卻瞞著媽媽要多陪陪我小哥哥。

 

可我卻把他忘記了。

 

連帶著同班三年，我一次都沒有認出過他。

 

他說他會保護我，打倒讓我哭的大壞蛋，我們拉過鉤的。

 

他一直都沒有食言，所以才每天偷偷跟在我身後送我回家，所以才出手教訓那些在背地裡說我壞話的人……

 

遲妄，他一直都是一個很溫暖很溫暖的人。

 

15

 

我進入了備考階段，很努力地學習，順利地參加了高考。

 

我的青春好像在遲妄消失的那一刻落幕了。

 

我再也沒見過那個在被人嘲笑是小結巴的少女時代裡偷偷喜歡我的少年。

 

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於我如此，於他也是。

 

可我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再喜歡宋逾白了。

 

這場持續了兩三年的暗戀隻是我自以為被救贖的一種方式。

 

可真正的救贖，是沉默無聲卻堅定有力量的。

 

臨近高考的前一天，我又一次見到宋逾白被他爸堵在巷子裡鞭打。

 

這次我的身旁沒有那個少年，我卻也不再像從前那樣無數次義無反顧地擋在他面前。

 

宋逾白看到了我，眼裡閃過一絲光芒。

 

可我沒有動。

 

一直到他爸打累了離開，我才走過去準備回家。

 

宋逾白忍不住開口：

 

「程溪……」

 

我停住了腳步，眼裡沒有一絲情緒。

 

他帶著質問的語氣，不可置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