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杭州的雨下得綿密，我拖著行李箱站在小區門口，頭髮已經被雨水打溼貼在臉上。看門的大爺撐著傘走過來："姑娘，找誰啊？"

"我租了7棟302。"我從包裡掏出合同給他看。

大爺眯著眼看了看："哦，你是那個北京來的小姑娘。這雨天怎麼不打車到樓下？"他轉身朝門衛室喊："老婆子，拿把傘來！"

一個大媽很快跑出來，塞給我一把印著超市廣告的傘："剛裝修的房子潮著呢，記得買點除溼盒。"

302室比照片上看起來舊一些，但很乾淨。我把行李箱靠牆放好，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每個房間的窗戶是否都能鎖好。主臥的窗簾是淡黃色的，陽光照進來時應該會很暖和。

肚子突然咕咕叫，我才想起從早上到現在什麼都沒吃。樓下有家麵館，老闆娘見我進來，熱情地招呼："吃什麼？我們片兒川最出名。"

"一碗片兒川，不要豬油。"我猶豫了一下，"再加個荷包蛋。"

等面的時候，手機震動起來。是個陌生號碼，歸屬地北京。我盯著螢幕直到它自動結束通話，然後迅速調成靜音模式。

面端上來，熱氣騰騰。老闆娘坐在我對面剝毛豆："聽口音不像本地人，來工作還是旅遊？"

"來住一段時間。"我低頭喝湯，熱湯下肚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一個人？"

"嗯。"

她點點頭："年輕人出來走走挺好。我兒子也在北京工作，半年才回來一次。"

回到出租屋，我開始整理行李。當摸到裝著B超單的信封時，手指還是抖了一下。把它塞進抽屜最裡層，和身份證放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我被樓下的喇叭聲吵醒。"修理煤氣灶——熱水器——"的吆喝聲由遠及近。陽光透過黃色窗簾照在床上，確實很暖和。

我去了附近的社群醫院。婦產科人不多，坐我旁邊的是個肚子已經很大的孕婦，她朝我笑笑："幾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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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查出來。"我下意識摸了摸肚子。

"頭胎吧？"她湊近些，"李醫生態度特別好，就是說話快，你聽不懂就多問幾遍。"

李醫生看完我的檢查報告："指標都正常，下週來做B超。"她抬頭看我，"你一個人來的？家人呢？"

"他們...在外地。"

"那要注意休息，前三個月最要緊。"她在病歷本上寫著什麼，"葉酸在吃嗎？"

走出醫院，我在藥房買了葉酸和鈣片。路過嬰兒用品店時，櫥窗裡掛著套藍色小衣服，袖口繡著雲朵。我站在那兒看了很久，直到店員出來問要不要進去看看。

"不用了，謝謝。"

手機又響了，還是北京號碼。這次我按了接聽，但沒說話。

"沐晴？"裴御城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有些失真。

我立刻結束通話，手腳發涼。他怎麼這麼快就找到這個號碼？明明新手機卡才用了一天。

回到小區時，樓下停著輛黑色轎車。我低頭加快腳步，突然被人從後面拉住手臂。

"跑什麼？"裴御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猛地轉身，他穿著件深灰色風衣，眼睛裡全是紅血絲。我們就這樣站在樓道口對視，誰都沒先開口。

最後是他嘆了口氣："上去說吧，外面冷。"

房間裡，他環顧四周，目光在單人沙發和窄小的餐桌上停留了一會兒。我站在門口沒動："你怎麼找到我的？"

"你用了身份證租房。"裴御城解開風衣釦子，"沐晴，我們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我攥緊手裡的藥袋，"我在信裡都寫清楚了。"

他走過來，我後退一步撞在門上。裴御城停下，眼神暗了暗："你怕我？"

"沒有。"我挺直背，"我隻是想過正常生活。"

"什麼叫正常生活？"他聲音突然提高，"不告而別就是你的正常生活？"

我被他罕見的失控嚇到，藥袋掉在地上，葉酸藥盒滾出來。裴御城低頭看著，表情慢慢變了。

"你懷孕了。"這不是疑問句。

我咬住嘴唇沒回答。

他彎腰撿起藥盒，手指關節發白："多久了？"

"七週。"我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裴御城把藥盒放在桌上，動作很輕："這就是你要離開的原因？"

"你說過不喜歡孩子。"我抬頭看他，"而且林珊她們說..."

"林珊說什麼重要嗎？"他打斷我，"你寧可聽外人的話，也不願意直接問我？"

我鼻子一酸："我問過了！你說不要孩子，你說討厭別人用孩子要挾你！"

裴御城突然上前一步抱住我，力道大得幾乎讓我喘不過氣。他在我耳邊說："我確實不喜歡孩子，但我更不喜歡你離開。"

我僵在他懷裡，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混著菸草氣。他什麼時候開始抽菸了？

"跟我回去。"他說。

"如果我不呢？"

裴御城鬆開一些，看著我的眼睛："那我就在杭州買套房，陪你住在這裡。"他說得很認真，不像開玩笑。

我愣住，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給我點時間考慮。"最後我妥協道。

他點點頭，從錢包裡抽出一張卡放在桌上："別餓著自己。"走到門口又回頭，"沐晴，我不會傷害你，更不會傷害我們的孩子。"

門關上後，我滑坐在地上，眼淚終於掉下來。桌上那張黑卡在夕陽下泛著冷光，和我此刻混亂的心情形成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