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從衣櫃最深處抱出一個落滿灰塵的玻璃罐。520顆紙星星，每一顆都疊得整整齊齊，安靜地躺在裡面十年了。

顧言盤腿坐在我對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罐子："我還以為早被扔了..."

"我捨不得。"我輕輕搖晃罐子，星星發出細碎的聲響。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顆藍色的星星，慢慢拆開。紙張已經泛黃，但上面的字跡依然清晰：

"今天宋清淺又沒吃午飯，我把便當給她，她居然說'不用可憐我'。這個倔丫頭什麼時候才能明白，我隻是想對她好？——2011.3.15"

我的手一抖，紙張飄落在地。顧言的表情有些窘迫："咳...那時候文筆不太好。"

我又拆開一顆粉色的：

"她今天穿了一條白裙子，像隻小兔子。蘇晴問我為什麼臉紅，我撒謊說是熱的。其實是因為宋清淺對我笑了。——2011.5.20"

一顆接一顆，每一張紙條都是一段回憶。顧言的字跡從稚嫩到成熟，記錄了他暗戀我的點點滴滴。那些我以為他從未注意的細節，原來都被他珍藏在心裡。

"你運動會摔倒那次..."顧言指著我剛拆開的那顆，"我差點衝上去揹你去醫務室。"

我讀著紙條上的文字："宋清淺摔傷了膝蓋，還逞強說沒事。我偷偷往她抽屜裡放了創可貼和巧克力。希望她別發現是我放的。——2011.9.8"

我抬頭看他："明明是你把東西扔我桌上的，還說了句'笨蛋才會平地摔'。"

顧言瞪大眼睛："你記得？"

"我記得關於你的每一件事。"我輕聲說。

空氣突然安靜。我們之間隔著散落一地的紙條，像鋪了一地的心事。

拆到第127顆時，我的手突然停住了。這張紙條比其他的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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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結束了，我決定今天跟她表白。疊了520顆星星，代表'我愛你'。希望她不會笑話我土。如果她答應的話，我想帶她去吃校門口那家麻辣燙，然後告訴她，從初中第一次見面，我就喜歡上她了。——2012.6.10"

落款日期是他出事的那天。

我的眼淚砸在紙條上，暈開一小片水漬。顧言手足無措地想幫我擦淚，手指卻穿過了我的臉。

"別哭啊..."他聲音發緊，"都過去這麼久了。"

"為什麼？"我攥著那張紙條，"為什麼偏偏是那天？"

顧言沉默了。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照在他半透明的身體上，我才發現他比前幾天更加虛幻了。

"顧言？"我突然慌了，"你...是不是要走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逐漸透明的手："可能吧。"

"不要！"我下意識伸手去抓他，卻撲了個空，"再等等...我還有好多話沒跟你說..."

顧言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我在聽。"

我哽咽著說不出話。十年來積壓的情感堵在喉嚨裡，化成一串串眼淚。我們本該有無數個夏天，卻隻剩下這一個倉促的告別。

"我幫你把星星疊回去吧。"他輕聲說，"就像以前那樣。"

我搖頭，把那張告白的紙條緊緊貼在胸口："我想留著它們。"

顧言的目光柔軟得像月光："好。"

窗外天色漸暗，他的輪廓在暮色中越發模糊。我拼命拆著剩下的星星，彷彿這樣就能把他多留住一會兒。

每一張紙條都是他來不及說出口的愛意，每一顆星星都是我們錯過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