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學了，找個男人嫁了吧。」

連他嘲諷的語氣都言猶在耳。

 

越想越氣，我拿起手機就開始在朋友圈發瘋。

 

【考不上研究生的話，隻能嫁個研究生了。（大哭）】

 

很快手機噔噔噔噔。

 

評論消息一個接著一個。

 

一眼望過去，評論區一片鼓勵。

 

室友：【寶子加油！一定可以的！】

 

閨蜜：【裴悅裴悅你最棒！裴悅裴悅你最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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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霄：【乖，別怕，相信自己。】

 

……

 

劃到最底端，刷到了肖祁的評論。

 

狗東西：【沒出息。】

 

還配了一個白眼的表情包。

 

我怒而回復：【滾，又不是嫁你！】

 

然後又打開了和他的聊天對話框，瘋狂輸出。

 

但對方一直顯示輸入中。

 

深夜三點。

 

我躺在床上失眠，無聊地刷著某音。

 

噔的一聲，消息通知欄彈出一條消息。

 

狗東西：【——也不是不行。】

 

我：？

 

我蹭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秒回道。

 

【你在口出什麼狂言？】

 

對方的消息很快傳來。

 

【裴悅，下來。】

 

嗯？什麼下來？

 

不會吧？

 

我：【你在樓下？】

 

我翻身下床，光著腳噔噔噔跑到窗邊。

 

並沒有看到人。

 

肖祁：【嗯，我在。】

 

我飛快打字，消息還沒發出去，就看見從屋檐下走進雪裡的他。

 

我愣住了。

 

他穿著黑色的長款羽絨服，戴著一個藍色的毛線帽。

 

一隻手緊緊地捂著胸口。

 

似乎並沒有找到我所在的窗戶，另一隻手一個勁地揮手。

 

然後似乎感覺很冷，又把手收進口袋去暖。

 

我連忙裹上衣服，從房間下去。

 

走到酒店大門口的時候，就看見他一張臉凍得有些泛紅。

 

看到我跑下來的時候，他竟然笑了。

 

還笑得有些溫柔。

 

我頓時感覺有些東西好像不太對勁了。

 

我皺眉看他，「你怎麼來了？」

 

這麼晚，又這麼冷，他來幹什麼。

 

「你不是說要嫁個研究生嗎？我來毛遂自薦啊。」

 

他說得輕松，臉上還帶著熟悉的戲謔神情。

 

但我還是感覺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

 

但是基於我對他的一貫認知，事出反常必有妖。

 

於是我用力打了一下他的胳膊。

 

「正經點！」

 

他似乎有些失落，隨即又恢復了以前吊兒郎當的樣子。

 

「好吧，我和朋友在這附近玩，剛好路過，就看看你睡沒睡。」

 

我質疑地看著他，「你來京市玩？」

 

我一直都知道，肖祁的家境不是很好。

 

他連上學的學費都是助學貸款，平時從來隻吃食堂的人，來京市這個消費這麼高的地方玩？

 

「對啊。」他果斷點頭。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我還是不相信。

 

「你忘了，我昨兒打賭輸了，給你點外賣來著。」

 

好像確實有這件事。

 

也對，他總不能是專程為了我來的吧？

 

「那你今晚睡哪啊？」

 

他頓了一下，然後道：「我和朋友住在那邊的賓館，不遠，不過我們明早就回了。」

 

「哦。」

 

一陣沉默之後，為了打破尷尬，我下意識吐出一句，「那要不，你上來坐會？」

 

說完之後，更尷尬了。

 

「啊……這就算了，我朋友還在等我回去。」肖祁竟然也有些不好意思。

 

「好，那行。」我連忙答道。

 

天哪，怎麼會這麼尷尬。

 

這不是我和肖祁平時相處的氛圍啊！

 

良久，他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甚至時不時還會把奇怪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

 

我不解道，「你還不走嗎？」

 

「啊對，我走了，」說著他就要轉身，然後又尷尬地折返，「我差點忘了。」

 

我愣愣地看著他拉開了不算很厚的羽絨服，從懷裡掏出一個烤紅薯和一包燒烤。

 

他塞到我手上的時候，我直接愣在原地了。

 

「我本來想買奶茶的，不過感覺會睡不著。

 

「上次看你朋友圈說，想吃烤紅薯，我剛正好碰到一個賣烤紅薯的大爺，你說巧不巧……」

 

他被我直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行，那我先走了。」

 

說著，他就帶著泛紅的耳尖，準備轉身離去。

 

「等我下，肖祁。」我攔住了他。

 

他迷茫地轉身看我。

 

我穿著拖鞋，噔噔跑回了房間，放下他給我的東西，又拿起了一樣東西，下了樓。

 

他靠在酒店的大門旁，雙手插兜，似乎有些犯困。

 

我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然後將手上的那條紅色圍巾圍在了他脖子上。

 

他緩緩睜眼，看了看那條圍巾，又看了看我。

 

然後蹲下身，認真地把我因為著急沒有拉上的拉鏈，整整齊齊地拉好了。

 

「天很冷，會著涼。」

 

他拉得太高了，我的半張臉都被遮得嚴嚴實實。

 

我傻傻地點頭。

 

他站起身來，神情專注地看著我，「裴悅，把我之前說過的話，當屁放了。」

 

我抬眸看他，一瞬間竟有些不敢直視他滿是認真的眼睛。

 

他說，「不要隨便嫁人，要好好學習，工作，生活。讀不讀研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擁有屬於自己的閃閃發光的人生。」

 

我的眼角突然有些湿潤。

 

就在這時。

 

酒店外駛來了一輛我熟悉的車。

 

是顧霄。

 

顧霄長身玉立地從車上下來，敞開的羽絨服裡還穿著精致的西裝。

 

看著我穿著拖鞋的腳，眉頭緊皺，「小悅，這麼晚，你這麼在這站著？」

 

等他的視線落到肖祁身上時，他的語氣變得更加不善。

 

「你怎麼也在這？」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兇的顧霄，一時間也有些發愣，下意識就開始替肖祁解釋。

 

「顧霄哥……肖祁他隻是路過來看看我……」

 

「路過？凌晨三點路過？」顧霄質疑的眼神緊緊地盯著肖祁。

 

肖祁的表情也變得有些不悅，但他沒有回答。

 

顧霄也沒有追問，隻是從副駕駛上拿出了一束花和一個精致包裝的禮物盒。

 

「小悅，抱歉，本來說要來考場門口接你的，結果我的飛機晚點了，現在才過來。」

 

他有些歉意地看著我。

 

我下意識看向肖祁，他卻站在原地沒有什麼反應。

 

我笑著接過花和禮物，「謝謝顧霄哥。」

 

顧霄把羽絨服脫下，披在我身上。

 

等我再看向肖祁時，才發現他已經走了。

 

走遠了，融進了雪夜。

 

我在那背影中讀出了幾絲莫名的落寞。

 

那瞬間，我竟也覺得有些失落。

 

我想我必須承認。

 

肖祁不僅是個狗東西，還是個很會影響別人心情的，狗東西。

 

5

 

復試結果很快出了，有驚無險。

 

我成功上岸了，全家都很開心。

 

加上寒假期間，我的論文已經寫得差不多了。

 

我終於能緩過勁來歇歇。

 

唯一煩惱的就是，肖祁這廝自那次見面之後，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有一次，我手賤，發個表情包試探他。

 

然後立即撤回。

 

他隔了好久才回復我。

 

【發了什麼？

 

【最近有點忙，沒顧上看消息。】

 

看他這麼正經地回復，我突然也有些不好意思繼續逗他。

 

我：【沒什麼，手滑發了個表情包。】

 

這話發出去，我自己都覺得無語。

 

我倆都一個月沒聊天了。

 

手滑個屁啊。

 

肖祁：【還沒來得及恭喜你，成功上岸，以後又是同學了。】

 

我：【你這個狗東西這麼客氣，我都不習慣了。】

 

然後他又不回復了，我抓心撓肝地等了半小時後。

 

肖祁：【我有點急事，回頭再說。】

 

他怎麼了？我怎麼覺得他好像是遇到了什麼事了。

 

於是，我專門找顧霄要來了肖祁室友的聯系方式。

 

磨了他好久，他才向我透露，肖祁媽媽前段時間住院的事情。

 

「老肖這次真是遇到事了，起初我們這些兄弟也都不知道，後來估計是他實在沒辦法了，開口問我們借了點錢，我才知道的。哎，他是多驕傲的一個人啊。」

 

「而且啊，原先他和一個師兄在校外弄了一個項目，挺有起色的，最近不知道怎麼的，也碰到問題了，聽說要好大一筆違約金。」

 

我皺著眉聽完了整個事情的經過，又要到了肖祁媽媽所在的醫院病房號。

 

剛到門口，就看見了神情憔悴的肖祁。

 

我沒打招呼，他似乎也很著急地跑走了。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病房門。

 

在中間的那張床位上，看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面孔。

 

我下意識覺得，那就是肖祁的媽媽。

 

「阿姨您好，您就是肖祁媽媽嗎？」

 

病床上的中年女人似乎也認出了我，她無神的眼睛突然一亮：「是你啊，我的小恩人！」

 

「您還記得我？」我笑著把花和水果放在了桌子上。

 

「怎麼會忘呢？那次要不是你，阿姨啊可能早就……」

 

「阿姨！別說這種話呀，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我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似乎還能感受到那個剛離去之人的體溫。

 

這件事還要從兩年前說起。

 

那天，我正趕著去參加學期末的最後一門考試。

 

校園裡已經沒有什麼人了，該考完的學院早已考完。

 

隻剩下我們院苦苦支撐。

 

連食堂都關得隻剩一個了。

 

當時室友們都先出發，而我為了收拾行李，考完就去趕車，最後一個出門。

 

離考試開始還有十五分鍾。

 

趕到教學樓，大概十分鍾。

 

時間拿捏得剛剛好。

 

結果沒想到我拖著行李出門。

 

迎面就看到一個中年女人暈倒在路中央。

 

我嚇了一跳。

 

上前去查看，對方已經失去意識了。

 

我連忙跑到宿舍樓裡去找阿姨。

 

結果阿姨居然不在，我打電話過去，也沒人接。

 

我又慌著去找保安。

 

反正一番折騰下來，等那個女人被送上救護車的時候，離我的考試結束還有不到二十分鍾了。

 

等我再趕過去，估計也是做不完了。

 

所以我幹脆拉著我的行李，跟著去了醫院。

 

好在阿姨沒什麼大礙，我看到她醒來，就又去趕車了。

 

匆匆來去，我也沒見到阿姨的家人。

 

所以也不知道，她竟然是肖祁的媽媽。

 

5

 

「小悅，之前的事情真是多虧你了。」阿姨拉著我的手，慈眉善目的。

 

「阿姨，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當時在醫院籤了名字的，你忘啦？」

 

「哦對，都過去兩年了。」

 

「當時，小祁看見你的籤名，立刻就認出是你。我當時在病床上起不了身，就想著一定讓小祁代我向你表達感謝。

 

「今天終於有機會當面對你表達感謝了。」

 

我好像確實有收到一份謝禮，還有一封感謝信，不過並未署名。

 

所以我也不知道，是肖祁送來的。

 

「阿姨，你過獎了，我隻不過是做了我能做的呀，我相信當時任何一個人路過都會伸出援手的。」

 

「真是個好孩子。」阿姨滿臉動容地拍了拍我的手。

 

我又陪著阿姨聊了一會。

 

她還給我講了很多肖祁小時候的趣事。

 

然後又有一個人走了進來。

 

「嬸嬸，我來看你了。」是一個穿著校服的年輕男孩。

 

看著應該還在上高中。

 

他的餘光瞥到我，突然一頓，然後自信開口，「嬸嬸，你可真有福氣，你未來兒媳婦也來看你啦！」

 

此話一出，我和阿姨都愣住了。

 

「啊？」我和阿姨面面相覷。

 

然後阿姨突然很激動地抓緊了我的手，「小悅，真的嗎？」

 

「啊這……」我還沒來得開口。

 

年輕男孩又非常莽撞地蹲在阿姨的病床前，閃著大大的眼睛。

 

「當然啦，我哥手機屏保就是這個姐姐啊，不是未來嫂嫂，是什麼？女明星啊？」

 

嗯？肖祁的手機屏保是……我？

 

「姐姐，你是女明星嗎？」

 

「我不是……」

 

這個問題怎麼回答都感覺不太對啊。

 

「那你就是我未來嫂嫂了？」

 

這個答案是怎麼得出來的？

 

「我？」我又沒來得及說出口，風塵僕僕的肖祁終於趕了回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媽媽的病床前為何如此熱鬧時。

 

莽撞男孩又不負眾望地自信開口，「哥，你終於回來了，嫂子也在，阿姨可開心了！」

 

也在的嫂嫂：……

 

可開心的阿姨：……

 

風塵僕僕的哥：……

 

場面一度混亂。

 

肖祁緩緩走到我身邊，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阿姨病了，所以來看看。」我愣愣地答道。

 

他點點頭，「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我同意了。

 

然後他順手就拿起我掛在一旁的外套，仔細替我穿上。

 

像上次一樣，把拉鏈整整齊齊地拉上。

 

我全程沒有反應過來。

 

就這麼呆呆地站著。

 

仿佛絲毫沒有感覺到這個舉動有多曖昧。

 

「那媽，小宇，我先送她回去，等下我再過來。」

 

阿姨眼神曖昧，小宇瘋狂點頭。

 

而我像個機械人一樣，木木地站在一邊，學著他的說法：「那媽，小宇，我先走了。」

 

等我反應過來我在說什麼的時候，我已經快被三個人的目光射穿了。

 

小宇已經爆發出劇烈的起哄聲，「嬸嬸，你愣著幹嘛，快答應啊！」

 

「不是，我不是……我是想說……」我連忙著急地解釋，臉漲得通紅。

 

「沒事小悅，阿姨都懂，早點回去，注意安全啊！」

 

我不敢去看肖祁的表情，隻是點頭，然後飛快地轉身向門外走去。

 

我似乎聽到了肖祁在背後的一聲輕笑。

 

狗東西！！！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