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眷示意我先離開：「先別過去了。

「許醫生在，放心，沒事。」

離開醫院後。

沈眷一邊開車一邊看了眼我：「暫時先別去醫院了。

「等他這個階段治療結束再去看他，免得他看到你情緒起伏太大。」

雖然很擔心，但是沈眷找的醫生，我還是比較信任的。

我也隻有盡量等下個階段再去看望他。

可能是沈眷發了善心，接下來的日子裡他也沒有太過為難我。

除了口味有些挑剔、有點潔癖外，總的來說，我們算是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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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

沈眷的朋友弄了十幾斤新鮮羊肉送來，我計劃做成羊肉餃子和煮羊肉湯鍋。

剩下來的拿來燒烤。

可能是沈眷覺得我平時做家務動作太慢了。

每次我做飯或者打掃家務的時候，總會多出幾個人來幫忙。

他們幹活很棒，所以就這麼被沈眷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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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幾天，我甚至以為沈眷是已經煩我了，所以在找人隨時準備代替我。

但我目前不能被替代，因為我爸還沒完全康復。

包完餃子我裝了一些準備帶去給爸爸。

他病情穩定了不少了。

醫生說再過半個月就能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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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吃得很高興。

一口一個，嘴巴塞得滿滿當當，像小孩兒一樣。

「等爸出院了，你跟沈眷就辦婚事怎麼樣？」

我笑得勉強：「再說吧。」

爸爸用手指戳了下我嘴角：「小丫頭又吵架了？」

我搖頭。

爸爸清了下嗓子：「吵架那也是沈眷的不對。

「我站你。」

我噗嗤笑出來：「這麼無腦啊，萬一是我不對呢？」

爸爸：「不可能。

「你是我女兒，我了解你。」

因為快接近熄燈時間了，我倆偷偷蹲在床旁邊的地上。

把臺燈調到最暗。

我爸壓低嗓門：「思思，你生下來的時候。

「早產兒，巴掌大。

「可把我心疼壞了，那時候生怕你活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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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媽走得早，那時候你才兩歲，

「你懂啥啊，你什麼都不懂。

「揪著我的衣服要媽媽要媽媽買糖糖吃。

「我抱著你。

「我秦海安發誓這輩子要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你面前來。

「我秦海安的女兒，那就是小公主呀。

「我要寵著你，我還要你身邊的人都寵著你。」

他嘆了口長氣，神色有些黯然：「可惜爸爸失敗了。」

我搖頭：「沒關系。

「你帶給我的物質和精神生活都已經足夠富足了。

「爸爸，我不需要那些也能夠好好活下去。

「所以答應我，你也要，行嗎？」

他展顏笑起來，花白的頭發似乎都看著精神了許多：

「行！咱們從頭再來！」

我也笑：「出院那天，我幫你把頭發染一染。」

我爸一抹頭皮，開始裝帥：「我覺得白了也還行，畢竟爸爸底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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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允許我爸在最後治療前出院幾天。

因為要過年了。

我也不想他一個人在冷冰冰的醫院度過，打算接他回家。

但沒過幾天，我跟沈眷吵架了。

那天去逛完超市，收到親戚的短信，她讓我去相親。

說是跟我一個學校的。

我點開照片，還真是一個學校的。

甚至還一個班，是陳銘。

還說他已經在咖啡店等我。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我親戚擅自幫我約相親的了。

看在那家咖啡店離我不遠，我準備過去說一聲然後再回去。

陳銘在店裡，老遠就看到我，站起來衝我揮手：

「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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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一陣後。

陳銘問我：「思思，我剛從親戚那裡知道你沒有跟沈眷在一起，我還聽說沈眷都結婚了。

「大學看你們這麼好，還以為畢業了一定會結婚。」

是啊，那時候我也以為我們會結婚。

可惜，沈眷從頭到尾就沒喜歡過我。

陳銘撓了下頭：

「思思，其實我想問。

「我可以追你嗎？」

我看他一眼，剛想拒絕，他有點兒磕巴道：「思思，你可以考慮一下。

「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這似少年一樣誠摯的表白，讓我有些動容。

原地踏步的隻有我。

沈眷早就有了新生活，我還在迷路。

陳銘甚至還把身後藏著的花捧出來：「思思，我一定一定對你好。」

我：「可我不確定……」

陳銘：「沒關系的，我追你，那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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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銘開車，送我到太湖山莊。

我怕他誤會：「我在這邊工作，不是我的房子。

「我現在很窮，你應該聽說了。」

他嘿嘿笑：「沒事的，隻要人還在，那都不是事。」

他非要送我到門口。

我怕被沈眷看到，讓他停在山莊外就行了。

陳銘：「看這還有這麼長一段路，你還抱花，我陪你吧。」

我推辭不過。

讓他送我走到一半就行了。

我倆沿著路邊走邊聊，聊起大學時候的事情。

聊起大一軍訓。

而這時，身後響起一聲無禮之極的汽車鳴笛聲。

車窗半下。

車子飛快掠過。

是沈眷。

他甚至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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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忐忑。

但很快又覺得，我們現在並沒有其他糾葛。

他結婚了。

我談戀愛，也是可以的吧？

沒道理我還在原地死守著出不來。

就算沈眷沒結婚，我倆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柳柒的事，是橫在他心頭的一根刺。

雖然我說過，我無辜。

但沈眷覺得，那群人的行為因我而起。

我好像，也不那麼無辜。

陳銘送到一半我就不讓他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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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屋，地上有酒杯摔碎了。

我打掃幹淨，進廚房做飯。

沈眷大概在樓上。

煮湯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腳步聲，緊接著便是手臂被人大力攥住。

然後直接被拖到冰箱前抵壓住。

沈眷眼睛都是紅的，身上也有酒味，他呼吸也是急的。

我有被嚇到，但掙脫不了。

在他低頭那瞬間。

我偏頭躲過了，他的唇落在耳側。

我在發抖：

「沈眷……沈眷，你有老婆，你結婚了。」

他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秦思，你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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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眷離開了。

我手還在抖。

他剛才那樣……到底是想做什麼？

我覺得再待下去不太妙，準備回房間收拾東西離開他家。

雖然剩下的階段治療費用不低，但湊一湊還是勉強能湊出來的。

這個月分期欠人家的工程款隻能挪到下個月了。

我剛要回臥室。

就聽到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阿眷呢？」

我回答：「他……他在臥室。」

那女人五官輪廓跟沈眷有幾分像，大雙眼皮，高挺鼻梁。

隻是要柔和一點。

她看到我後，突然叫出我名字：「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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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

她接著說話：「我是沈眷的小姨。

「也是柒柒的小姨。」

她語氣其實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卻令我不由自主想逃。

她在沙發上坐下，笑了下：

「秦思。

「你怎麼敢的啊，還敢出現在阿眷面前。」

我腦子嗡的一下。

如果是以前的我，我會理直氣壯地說：「柳柒的死，不是我造成的，麻煩你去找別人。」

但沈眷說，不是我造成的，卻因為我而死。

我不無辜。

如果我以前沒那麼多朋友，我不那麼張揚，面對朋友的不公正行為能夠第一時間指正制止。

或許……或許柳柒就不會死了？

沈眷小姨不小心把茶灑了。

我下意識地走過去打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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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秦思，我以前看見過你，在大學。

「你一身名牌，隨便一個包都是上萬塊，你身邊簇擁著同學好友，你還笑得那麼陽光朝氣。」

她話頭一轉：「伊伊之前出國了，前陣子我還挺擔心阿眷的生活沒人照顧。

「他說他請了保姆。」

她笑得很冷：「沒想到，那個保姆就是你。」

我心髒一抽，假裝不在意：「我幫你去叫他。」

這時，我爸到了。

醫院的人送他過來的。

我原本是讓我爸直接回先前的家，不知道為什麼醫院擅自送到這裡來。

我爸換了一身便服，精神抖擻地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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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前拉著我爸，想帶他離開這裡。

他看到沈眷的小姨了。

主動走過去打招呼：「你好，我是思思的爸爸。」

沈眷小姨笑笑：「我是沈眷的小姨。」

我爸話匣子立刻就打開了：「你好你好，我家思思雖然平時嬌慣了點，但她善良又懂事。

「我覺得他們兩個在一起挺合適的。」

我瘋了。

沈眷小姨一臉的難以置信：「在一起？

「誰？沈眷跟秦思？」

我什麼話也沒說，拼命拽著我爸的手讓他起來。

沈眷小姨：「秦思，你連你父親都騙？沈眷有老婆的事你沒告訴他？」

我咬牙：「你閉嘴……」

她咄咄逼人：「你來阿眷這裡當保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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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臉上的笑意也淡了。

我用力握著他的手，拼命要他看著我。

我好怕他又發病。

沈眷小姨還要繼續說話。

「小姨。」男聲打斷她。

我牙齒都有點發顫：「爸，爸，平靜一下，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先回家？別在這裡，求求你……」

我爸臉部的肌肉抽動了幾下。

最後看到我臉上的表情，最後慢慢平靜下來。

他聲音很輕，眼裡的光黯了：

「爸爸沒事，別怕，別怕。

「吆吆，我們回家。

「爸爸跟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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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眷在後面叫我名字。

我把鑰匙還有沈眷給我採購的銀行卡什麼的，全部放桌子上。

「明天我就不來了。

「謝謝你的幫助。」

我帶著爸爸幾乎逃一樣地離開了沈家。

回到家裡後，我爸沒有再提起這件事。

剛才被沈眷小姨侮辱的事情似乎從未發生過。

他有說有笑地跟我聊天，回家後還主動打掃起了衛生。

再過幾天就是大年夜了。

已經是我跟爸爸在這個家過的第四個年頭。

老家的親戚早就斷絕來往了。

有些念舊情的親戚我們也沒敢來往，怕要債的找上門去。

晚上我倆出去遛彎兒。

夜市已經在賣煙花爆竹了。

小時候我被火星子燙過，隻敢看，不敢點。

每次就是買來後，我捂著耳朵躲得遠遠的。

我爸去點，我在旁邊尖叫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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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小區不允許燃放大型煙花爆竹，我們隻買了點便宜的仙女棒。

手機在響。

是沈眷打來的。

我沒接，把他拉黑刪除了，他又換電話號碼來打。

最後給我發了一條短信：

「除夕，在家裡等你，最後一次見面了。

「那個醫生要回美國，我給你安排了另外一個醫生，見完面以後我就不插手你的事。」

他總是知道怎麼拿捏我最精準。

剛好我有些行李沒來得及收拾完。

這幾天，早上我跟我爸一起出去跑步，健身。

跑著跑著他會湊到釣魚的旁邊看。

然後又跟人聊起來。

這次沒跟人吵了，聊得高興了還互相留了對方的電話號碼。

他好像恢復得很好。

回去的路上，我把他手機號重新開通了。

手機足足響了半天才停。

我告訴他：「直接清空消息吧，別管以前的事了。」

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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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位的假也取消了。

生活重新進入正規。

快中午休息的時候收到我爸的自拍：「看爸爸帥不帥？」

我直接被逗笑：「賊帥。」

他打字很慢，直接回的語音：「好巧啊，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我笑得直不起腰來。

過了會兒他又給我拍照，一個毛絨絨的褐色肉坨縮成一團。

「不知道是哪家的倉鼠跑到我家來了。」我爸笑，「我記得小時候你養了隻兔子，死了後就哭著嚷嚷再也不養這些了。

「不過……倉鼠應該吃不了多少東西吧？

「要不要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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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球被留下來了。

我爸整天趴在籠子前看它跑圈圈，傻樂。

我覺得好像對他的病情更有幫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