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搖了搖頭，端起米湯喝了口。

 

他媽繼續道。

 

「我們家一貫吃這個，你別介意啊，這是我和他爸給你們準備的憶苦飯。你們現在年輕人工資高了，花銷也就大了，每天好吃好喝大魚大肉地伺候著，身體難免有點不舒服，吃點清淡的，順順胃口……小晴，你不會介意你來我家，我們隻給你吃這個吧？」

 

聽著這話裡話外暗諷，隻要不是個傻子就能聽出來這股子綠茶勁兒了吧？

 

我本來想懟回去，可又一想她畢竟是長輩，而且以後又再也見不著了，硬是將這口氣捋直了咽下去。

 

見我沒什麼反應，齊然有些看不過去了。

 

而他看不過去的反應也很直接——他將窩窩頭塞進了他媽手裡，憤憤道。

 

「行了媽，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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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瞪了他一眼，沒人再說話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住了一晚上以後，他家人對我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我在桌下輕輕踢了踢齊然，他茫然抬頭。

 

在看到我「回家」的口型後，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吃飯的速度加快了。

 

04

 

可一切就是這麼突然。

 

齊然飯還沒吃完的時候，我最不想看到的人回來了。

 

齊菲推門而進，看到我在餐桌旁時愣住了，她擰著眉問她媽。

 

「她怎麼來了？」

 

她媽「嘖」了一聲，嗔怒道。

 

「這麼大個人了，你會不會說話啊？這是你弟弟的女朋友，是你未來的弟妹，都是一家人，什麼你啊她啊的，真是的……」

 

我忍俊不禁。

 

兩個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還真拿我當小女孩哄呢。

 

齊菲臉色不佳地「嗯」了一聲，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她三兩步走出來，邊擦臉邊含糊不清道。

 

「我不吃了，一晚上沒睡累S我了，我去睡覺了……」

 

齊菲徑直回了自己臥室，順手帶上了門。

 

看著緊閉的門，我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

 

說起來，對於我是怎麼惹到她的，我還真搞不懂。

 

我倆雖然之前見過一次，也一起吃過一次飯，可那次也沒有不高興啊。

 

況且我時不時還會送她些網上淘的小東西，我自認為自己沒得罪過她，也沒有虧待過她。

 

她對我敵意這麼重，難不成是因為齊然從中作梗？

 

我不自覺地瞥向他，可看到齊然像餓S鬼投胎似的庫庫炫飯，又壓下了這個心思。

 

他應該沒有這麼多心眼子吧？

 

齊然這邊剛放下碗筷，那邊臥室裡就傳來齊菲巨大的一聲「臥槽」，接著她臉色黑黑地將齊然叫回了屋。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媽一邊啃窩窩頭，一邊安撫我。

 

「別放在心上，那丫頭在家裡沒大沒小慣了，不用理她。怎麼說她也是齊然的姐姐，起不了衝突，放心。」

 

我點了點頭。

 

很快，齊然出來了，齊菲緊跟著他也出來了。

 

兩個人臉上都帶著憤怒，尤其是齊菲，看著我咬牙切齒地，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了。

 

我盤算了一下昨天晚上住進去以後自己的行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要知道為了避免麻煩，我甚至連她的被子和枕頭都沒用。

 

被困在這裡也不是我的錯，難道就因為我在她屋裡住了一晚上她就不高興了嗎？

 

在客人還沒走的時候就當面發這麼大火嗎？

 

想到這裡，我也有些生氣，語氣帶了幾分不悅。

 

「齊然，你吃完了嗎？你不走的話我走了。」

 

齊然連連點頭。

 

看著我們這邊的動靜，齊菲冷笑一聲。

 

「這麼著急走啊？也是，做賊心虛嘛，偷了別人的東西，肯定是越早走越好，真難為你還耽誤時間，在我家吃了頓飯！」

 

聽到這話，一家人都愣住了。

 

一直不說話的齊然爸爸也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指責齊菲。

 

「臭丫頭，你說什麼呢？人家是客人，你懂不懂禮數，我們就是這麼教你的？」

 

齊菲鼻子抽了抽，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我說得不對嗎？她偷了東西就跑，難道不是做賊心虛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要是還忍，那我可就真是縮頭王八了。

 

我一把甩開齊然試圖控制我的手，冷冷看著她。

 

「行啊，既然你說我偷東西了？那我偷什麼了？」

 

既然她這麼公然侮辱我，那我也沒必要給她好臉色了。

 

齊菲昂首挺胸，覺得自己掌握了真理。

 

「你偷什麼自己心裡沒數嗎？我櫃子裡的面膜是我昨天才拆開的一盒新的，一盒五片，我用了一片，今天應該有四片才對，可剛才我準備用的時候發現竟然隻剩下三片了！蘇小晴，一片面膜而已，你想用跟我說一聲不行嗎？還真拿這兒當你自己家了呀！

 

「齊然還讓我不要質問你，不要跟你找事兒，他怕你，我可不怕！我告訴你，你在我這兒什麼都不是！就你這樣壓根別想進我家門！你今天不賠錢，這事兒不算完！」

 

我掏了掏差點被震聾的耳朵，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如果說她丟了什麼房本銀行卡金項鏈金戒指之類的，我都可以理解。

 

丟了一片面膜？

 

我實在很難言她的腦回路。

 

面對齊菲赤裸裸的指責和誣陷，我抬頭看向齊然，可他隻是將目光別過去，不肯看我。

 

我冷笑一聲，沒有態度就是最大的態度。

 

事已至此，我也不再辯駁，二話沒說拿出手機作勢打電話。

 

齊菲一愣，呆呆問我。

 

「你幹嗎？」

 

我微微一笑。

 

「當然是報警了。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可是丟了一片面膜欸！肯定很值錢吧！既然不是我幹的，那肯定是有別人咯！你說，會不會昨天晚上進來個小偷，隻為了偷走你一片面膜啊？那他真是太可惡了！你說這麼大的事兒，能不報警嗎？」

 

05

 

這話一出，帶著明顯的譏诮。

 

他媽從廚房出來，臉色瞬間鐵青，反過頭就罵齊菲。

 

「齊菲！注意你的說話方式！那東西是不是你自己放哪兒了？小晴是在你屋裡睡覺了，丟東西就找人家，你三十歲的人了，覺得這樣合適嗎？再說，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小晴拿的又怎麼了？面膜才值幾個錢！你真是太不懂事兒了！」

 

他媽這番話，明面上數落了齊菲，可卻坐實了我有可能偷東西這件事。

 

「面膜值幾個錢」說得好聽，言外之意不就是——就算是我拿的，但東西便宜，我們一家也就當算了嘛！

 

欺負人也不是這麼個欺負法吧？

 

從小到大沒受過委屈的我，看著這滿屋子的人，沒有一個是向著自己的。

 

突然覺得心裡悶悶的，我深呼吸了幾口，徑直打了 110。

 

我報了地址，還說家裡遭了賊，丟了東西，請警察立刻來一趟。

 

事發突然，齊然還沒來得及阻止我，這個電話已經打完了。

 

齊菲臉色也不太好看，嘴硬道。

 

「要是你偷的你承認了不就行了？就一片面膜，我會真讓你賠嗎？現在竟然還報警了，我倒要看看等警察來了你怎麼說！」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一字一頓道。

 

「不好意思，不是我要說什麼，是你應該說什麼。丟東西的是你，汙蔑我偷東西的也是你。我不需要自證我沒拿，反而是你，齊菲姐姐，需要擺出證據證明，東西是我拿的。」

 

他爸再也維持不了自己端坐如山的神態了，憤憤摁掉電視，摔門而走。

 

他媽嘆了口氣，回臥室掏出兩個紅包，一個塞給我，一個塞給齊菲。

 

「行了行了，多大點事，怎麼還報上警了？快散了吧，就當沒這回事兒！齊菲，你拿去再買好的；小晴，你也別跟你姐一般見識，她被我們寵壞了……」

 

齊菲惱怒地接過她媽手裡的紅包，輪到我時，我連手都沒伸。

 

「不好意思啊阿姨，我不敢拿。否則你們這麼多人在一起，又要說我偷錢了，這下才是人贓並獲呢吧？」

 

聽我這麼說，他媽臉黑得像鍋底似的，忍不住踹了齊菲一腳，將她撵回了臥室。

 

隨後像是怕我鬧大了似的，一改剛才的不屑，對我賠著笑。

 

「小晴，阿姨看你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姐說話不過腦子，你就別跟她一般見識了，這事兒鬧大了對你、對齊菲也都不好看……你第一次上門，阿姨本來就該給你上門錢的，收下吧，給阿姨一個面子，行嗎？」

 

我沒動，也沒接。

 

看我這樣，他媽轉頭將紅包塞給了齊然。

 

「你替小晴拿好了，回頭給她啊。」

 

齊然傻乎乎地應了下來。

 

我們這兒剛推辭交涉完，門就被敲響了。

 

他媽下意識抬頭看我，帶些猶豫問道。

 

「你……你真報警了？」

 

我笑得像花。

 

「那肯定啊，平白無故被人冤枉成小偷，這事兒怎麼看都不合理吧？要是我非要追究的話，說不定能構成個誣陷罪呢？」

 

大家都愣住了，就連齊然也用一種陌生的眼光看著我，好像在問我「鬧夠了沒有」。

 

此刻他在我心裡壓根扣到了負分，我甚至不敢想跟他有沒有以後。

 

瞪我怎麼了，不痛不痒的，我該辦的事兒還得辦。

 

長這麼大，我還沒怕過誰呢。

 

06

 

拍門聲漸急，外面傳來聲音：「是你家報警嗎？有人嗎？」

 

他媽趕緊撥開我倆，去給警察開門。

 

警察打量了下家裡，環顧四周。

 

「你們誰報警啊？怎麼了？是家庭糾紛還是外來糾紛？有財產損失和人員傷亡嗎？」

 

說著，他就準備記錄。

 

我邁了一步，走近了些。

 

「我報的警……是這樣，我昨天第一次跟男朋友來見他父母，被大雨困在了他家，臨時住在他姐姐臥室。今早他姐姐攔著我不讓我回家，非說她臥室丟了東西，我想讓您們來幫忙看看，家裡昨天是不是遭賊了啊？」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大概理清了關系，說到底還是家庭糾紛。

 

可看著家裡整整齊齊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遭賊被偷過東西啊？

 

我伸手指向齊菲臥室。

 

「她不好意思報警，我替她報了，至於具體丟了什麼，還是問她吧。齊菲姐姐，警察來了，你出來吧！」

 

在警察大聲催促下，齊菲才扭扭捏捏出來。

 

在看到兩個身著制服的 180 大漢，問她到底丟了什麼時，她卻滿臉通紅支支吾吾不肯說。

 

我退到旁邊，站在一旁冷笑。

 

原來她也知道「自己丟了一片面膜」這句話說出口有多丟人啊。

 

幾番催促下，齊菲尷尬地張口。

 

「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我沒丟什麼貴重物品，隻是丟了一片面膜。我就問問她是不是她拿走了，沒想到她報警了……對了，這不算報假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