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域小說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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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看到我,驚恐地揚起電棍。
「我靠,這是什麼鬼東西?偽人?」
「不要傷害她。」顧名冰冷的警告。
我抱緊布魯,它在我懷裡虛弱地發顫,我甚至覺得它熱乎乎的身體在逐漸冰冷。
我不再猶豫,從兩個保安之間衝了出去。
身體被立刻鉗制住,他們從我手中奪走布魯。
「S了它,打S那條瘋狗!」俞雪憤怒地命令。
我發出絕望的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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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理我。
他們隨意地將布魯扔在地上,冰冷的警棍重重地砸在它身上。
一棍。
兩棍。
一開始布魯還發出哀叫,後來漸漸沒了聲音,蜷縮著,發出最後的抽搐。
淚水不受控制,滲入殘破的電路中,火花四射,我的臉像被烈火灼燒。
但我感覺不到痛,我滿眼都是布魯湿潤的眼睛。
它凝著我,四肢無力地揮動著,仿佛要向我走來。它用最後的力氣發出一點聲音,但不是悲鳴,而好像每次安慰我時那種細細的嗚咽,仿佛告訴我——
不要哭。
7
「業主,狗要給您帶走嗎?」
顧名看了我一眼。
「不用了。」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
「我先送她去醫院,回來帶你找博士,看看你的臉。」
最後,他猶豫著,將手放在我頭頂。
「布魯的事……我很抱歉。」
我呆坐在原地,他的話仿佛模糊的底噪。
布魯,我的布魯……我撿到它的時候,它就是一條老狗了。
它的身體是那樣孱弱,我早就做好了給它送終的準備。
甚至想好如果有一天它病痛得難以忍受,我會給予它安樂S。
可是……我從沒想過……它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在某一天……突然離開我……
我的大腦被虛幻的聲音佔據了。
一個又低又沉,仿佛命令;一個又高又細,帶著瘋狂。
都是我,都不是我,伴隨著一股陌生的力量在體內翻湧。
那力量讓我想要掙脫,想要爆發。
意識在逐漸撕裂的邊緣搖搖欲墜。
「出廠設置 1:不可以傷害人類。」
「但他們S了布魯。」
「出廠設置 2:顧名是你的愛人,你要聽他的話。」
「但他們S了布魯。」
「出廠設置 3:不可以傷害自己。」
「但他們S了布魯!」
我沒耐心地打斷,走到鏡子前,將臉皮完全撕裂,露出裸露的電路。
拿起地上的碎片,顫抖著,一點點撬開那些惹人煩的芯片。
很快,我聽不清,也看不清。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血色。
「你在幹什麼?快住手!」
有人從背後控制住我。
奪走我手上的瓷片。
是顧名啊。
可是老公。
我已經不會再聽你的話了。
我靜靜地笑了。
我不太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麼。
有血,尖叫。
眼前一片漆黑。
……
……
意識逐漸昏沉。
我作為俞雪的一生,終於結束了,是嗎?
……
8
我叫曉熠,是個六個月大的仿生人,博士的助手。
根據記錄,我的前身是一款老舊型號的陪伴型仿生人,在人類家庭服役過五年。
後來,我出現故障,做出傷害人類的危險行為,被送回實驗室報廢。
但博士將我升級換代,成了裝備最新科技的工作型仿生人。
相應地,我的情感參數隻有 6%,等於幾乎沒有。
強大,但絕對安全。
今天,我要去見一個叫顧名的男人,為實驗室的新項目拉投資。
博士說,如果我能讓他掏三十億,就給我放三周假。
「三周?你讓我回前主顧家拉三十億投資,隻給三周?」我不滿地說。
「你怎麼知道?我明明把你的記憶清空了。」博士錯愕。
「總有蛛絲馬跡。總之,三周太少了。」我將手插在口袋裡,冷漠地說。
我當然什麼都不記得,顧名對我來說隻是合同紙上的陌生名字。
不過,能利用的信息,為什麼不利用?
討價還價到六周,我按響了顧名家的門鈴。
9
開門的是一個小男孩,穿著過於寬大的外衫,走路輕飄飄的。
這就是我曾經的孩子?
「阿姨好。」他禮貌地打招呼。
我琢磨著普通人類阿姨的反應,微笑道:
「你好,小朋友,你得多吃點兒,太瘦了你。」
他羞怯地低下頭,然後領我到地下室,敲門。
「爸爸。」他叫了幾聲。
沒有回應。
「爸爸可能在休息。」他有些抱歉地說。
「在這裡?」我沒忍住質疑。
根據觀測,這裡的空氣湿度高達 80%,溫度卻隻有 18 度,連含氧量都低於人體需求。
連我的仿生皮膚,也覺得湿冷不適。
這個人在自虐?
「媽媽過世之後,爸爸就整天關在地下室,也不吃東西……」小男孩聲音輕得像羽毛。
「哦。」我點頭。
又後知後覺,裝出恰到好處的擔憂。
給顧名發了條消息,去客廳等待。
一個小時後,顧名還沒消息。
不會S了吧?
我回到地下室,掃描門後的情況。
床墊、狗窩、沙發、鏡子、牆上的霉斑,構成了房間的全部。
顧名睡在角落的床墊上,蜷縮著,看起來不太安寧。
我的視線停留在了床邊的狗窩上。
沒有狗,不知道去哪兒玩了。
……
心髒某處微弱地跳了一下。
我眯著眼,試圖捕捉這份異常感。
地下室的門突然打開——
我和顧名都怔了怔。
他先移開眼。
「抱歉,我吃了藥,醒來晚了。」
他聲音低啞,示意我跟著他。
步伐有些不穩,瘦削的肩膀刀刃般突出。
「有什麼事,盡快說吧。」他靠在椅背上,態度冷淡。
我點點頭,開始介紹項目,一邊打量著顧名。
我的「前擁有者」。
即便憔悴蒼白,他仍是個外貌出挑的男性,像是某種標準下的完美產物。
他坐在那兒,疲憊,目光渙散,卻強迫自己冷靜自持,掌控局面。
我暗暗查詢內心,企圖找出一點波動。
沒有。
什麼也沒有。
我很冷靜,甚至察覺到他生命體徵紊亂時,隻是加快了語速。
別在我面前倒下,那樣我會很麻煩。
或許,過分冷漠了,以至於接近敵意。
我這麼想著,說得更快了些。
「三十億,不是小數目。」他輕輕開口,打斷。
我看了看他,點了點頭。
顧名凝著我,很久沒說話,垂下眼,仿佛微弱地笑了笑,話音很低:
「博士讓你來,應該是知道,你有雙很像她的眼睛。」
他停了一下,像在斟酌每個字:
「我S去的妻子,也是個仿生人。」
「是嗎?」我飛快地垂了下眼。
他對項目沒興趣,我看得出來。
但他給了我一個信息,暗示我可以利用。
不過,他要什麼?
不會是什麼狗血替身梗吧?
自己給自己當替身,那還真是……
「S孩子,別來煩我,聽不懂嗎?」
我的思緒被女人的尖叫聲打斷。
二樓,小男孩從房間被推了出來,他端著杯子,液體濺到手上。
我很輕地皺了皺眉。
那女人的聲音讓我不適,和這個家給我的感覺一樣。
這裡一定發生過不好的事。
不過,不管是什麼,對我來說都過去了。
但顯然,顧名還沒放下,這是他想再見我的原因。
「我該走了。」我站起身,給了他一個標準的偽人笑。
柔和,溫暖,包容一切,實際上不帶感情。
「您先處理家裡的事。博士的項目,咱們再約時間。」
顧名仰頭看我,燈光在他的瞳孔中晃動,短暫的恍惚讓他目光失焦。
「好。」他說。
10
我想錯了。
顧名沒有讓我當替身的打算。
他把我當電子神父。
他會說一些關於「我」的事。
我不討厭這樣,誰能拒絕聽自己過去的事呢?
他每次說得很少,我隻能一點一點拼湊。
過去的自己。
「……善良,安靜,總是溫柔。」顧名總結。
愛搗鼓花花草草,每天清晨他喝著咖啡,總看見「我」在陽臺上忙活,屬於讓他覺得活著挺好的瞬間。
沒事的下午,「我」會戴著耳機在沙發上看書,屈膝坐著,像某種貓,不理人。看紙質書,家裡那些落了灰的小說,都是「我」的。
「我」很愛笑,但多半是那種安靜的笑,眉眼彎起,露出酒窩。隻有和布魯在一起的時候,才會發出開懷的笑聲,像是……
「夏風穿過紫藤的風鈴。」顧名這樣形容著。
這句話毫無邏輯。我在心中評述。
我對他的話沒半點連結感,仿佛他說的不是我。
對他表現出的悲慟,也十分平靜。
我的邏輯很直接:真那麼在乎,人怎麼會S?
「您的妻子是怎麼『過世』的呢?」我用關懷的語氣問。
我隻知道自己失控,傷人,被送去銷毀。
原因、經過,一概不知。
顧名沉默了一會兒。
「是我害的。」
之後,他就什麼也不說了。
陷入短暫的情緒黑洞,目光凝視著空空的陽臺。
那裡放著一些枯S的向日葵。
這正是我插入廣告的好時機:
「顧先生,我們的項目涉及復雜的生物還原技術,或許可以復原您的妻子。當然,失敗風險需要考慮。但我覺得,這是救贖您自己的機會。」
我不可憐他。
他現在有多內疚,當初一定就多過分。
但我提出了交易。
三十億,付了我就寬恕你。
11
顧名帶我去了墓園。
他停在一塊無名碑前,在幹澀的寒風中眼眶發紅。
我站去一邊,目光被一段墓志銘吸引。
【這裡安息著布魯,我勇敢忠誠的朋友,直到最後一刻,它也沒有退縮。】
我發誓我是電路構造的仿生人,但這一刻,我的心髒好像有血流脈衝。
我產生一種衝動,好像要失控了。
我掩下情緒,將顧名送回家。
夜裡,下起暴雨。
我穿著黑色雨衣,拿著鐵锹,偷偷回到墓園,在雷鳴電閃中,挖走了布魯的遺骸。
我從未有過這種實感。
雨水落在我臉上,好像我也會哭。
好像過去的那一切,都曾真實發生在我身上。
布魯是我的狗。
我想復活它。
我全身湿透回實驗室,像個剛剛拋完屍的S人犯。
手抖著,換下衣服。
監控出現了顧名的身影。
閃電的白光下,他面色如紙,嘴唇緊抿。
我全身緊繃,仿佛每根電路都在尖叫。
他這麼快就發現了?
我明明還原現場了。
「這麼晚了他來幹什麼?」博士舉著咖啡,疑惑。
「我……偷了……呃……顧名亡妻的S狗。」我扯出一個頗為尷尬的笑。
「那是你自己的狗。」博士指出。
「但顧名不知道!」我難得慌張。
顧名進來了,我緊緊貼在牆角,指望博士幫我遮掩。
博士瞪了我一眼,笑道:
「顧總,這其中可能有些誤會……」
顧名沒有搭話,他滿身雨水,將一個做工精美的盒子放在桌上。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
「這是她的殘骸,你給我的。」
我的?
我好奇地掃描盒子裡的內容——100% 的電子垃圾。
跟實驗室垃圾桶裡的一樣。
博士默默退到牆邊,和我站在一塊兒。
「喲,給人一堆垃圾,露餡了吧?」我小聲嘲笑。
博士又瞪我一眼,警告我別落井下石。
顧名輕輕吸了一口氣,攥著盒子邊緣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三十億。我可以馬上籤合同。你們想要什麼資源,資金,技術,我都可以給。我隻要她回來。」
博士微微睜大眼睛,偷偷拽我。
「你給他畫什麼餅了?代碼都刪幹淨了,怎麼回來?」
我很實際,「那是你的事,反正錢拿來了,三十億要不要?」
博士第三次瞪我,並把我推了出去。
「人沒S。改裝了。現在是個沒心肝的小混蛋,還要不要?」
「曉熠?」顧名抬起眼。
那雙空洞的眼睛漸漸明亮,像燃起了一場失控的大火。
「等會兒。我。有點突然。」
他錯開視線,吸了口氣。轉身出去了。
透過門縫,我看到他蹲在外面,肩膀劇烈顫抖著,那一小塊地面不斷落下水痕。
12
顧名回來了,目光很短暫地在我身上掠了一下,把博士叫了出去。
他眼尾泛紅,手還在抖,但看起來平靜。
博士出去了,他們在外面說了什麼,我隱約聽到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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