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一聽這個漫長又嚴肅的起調就犯困了，熟練地撐著側臉開始打瞌睡，時不時順著皇帝加重的語氣點幾下頭。

好像隻睡了幾分鍾，我被淑妃戳醒了，發現大家都開始拿出自己給太後準備的壽禮，已經輪到我了。

 

皇帝看我不爽，沉聲問道：「夏昭儀可準備了什麼禮物啊？」

 

我一看，皇後家世出眾，送了個半人高的白玉觀音像。

 

貴妃是太後侄女，送了親手繡的千字壽圖聊表孝心。

 

淑妃是才女，送了幅自己畫的千裡江山圖。

 

我糾結許久，隻能從袖中掏出了隨手戳的羊毛毡戳戳樂，太後屬羊，我戳的是蠢萌蠢萌的蘇格蘭黑臉羊。

 

貴妃的眼睛就立即黏在小羊玩偶上不動了。

 

「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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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實回答：「羊毛毡。」

 

皇帝怒道：「你就送母後這個？」

 

貴妃：「是啊是啊，你也太過分了，趕緊換一個，這個給我。」

 

你的燕國地圖也太短了吧！

 

皇帝的氣勢被打斷了一半，無語地看了眼貴妃，擺擺手：「罷了，這也是你的一番孝心。」

 

貴妃抿了抿唇，那張明豔動人的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看得我於心不忍，連忙道：「貴妃娘娘想要什麼樣的，我都給你做。」

 

貴妃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俏臉一紅，輕聲說：「那就麻煩你了。」頓了頓，「芳菲。」

 

為什麼明明是叫我名字，感覺卻如此奇怪？

 

皇後垂著眼，不鹹不淡地說：「兩位妹妹的關系不知何時這麼好了？」

 

更加奇怪了啊！

 

眼看著皇後和貴妃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互相陰陽，皇帝一臉莫名其妙，又不得不滿頭大汗地開始勸架，我如坐針毡。

 

淑妃嘲弄地看著我問：「怎麼？自己引出來的事，現在倒怕了？」

 

我猶豫了一下，扭扭捏捏地說：「不是，我想上廁所了，一起嗎？」

 

「什麼？」淑妃的臉上空白了一瞬。

 

我真誠地邀請她：「我看你比我早來，又喝了這麼多茶，一定也想上了吧？我們一起？」

 

我伸手想去拉她，淑妃卻出乎意料地反應激烈，猛然往後一退，大喊：「你別過來！」

 

瞬間，所有人都注意都轉移過來，皇帝立刻站起：「夏芳菲！你想對柔兒做什麼？」

 

我茫然答道：「邀請她跟我一起如廁啊，怎麼了？」

 

「無緣無故，你為何要邀請柔兒？」

 

「因為她就坐在我旁邊啊？」

 

「你以為朕會信你的鬼話嗎？你一定是想害她！」

 

我委屈地說：「我能怎麼害她？趁她如廁把她推進糞坑嗎？你不惡心我還嫌惡心呢！」

 

「你！」

 

皇帝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這時候皇後悠悠開口道：「行了，夏昭儀隻是年紀小，不知禮數，殿前失儀，念在她年幼，就罰抄經十遍，給太後娘娘祈福吧！」

 

皇帝和我同時眼前一黑。

 

6

 

散會後，貴妃悄悄叫住我，提醒道：「罰抄經書已經算很輕了，你別那麼實心眼自己抄到天荒地老，找個識字的宮女替你抄。」

 

雲香至今還沒原諒我上次睡遲到的事，肯定不願意幫我代抄，我有些發愁，不知道該外包給誰。

 

臨走前，貴妃還特意叮囑我別忘了她的貓貓毛毡。

 

我回宮找了一圈，發現宮女和太監們都有自己的事，好像隻有我一個人是闲著的。

 

但是自己抄是不可能抄的，就我這筆爛毛筆字，交上去那不是等著挨罵嗎？

 

於是我找了個借口去宮裡的小佛堂。

 

四周安靜得一點人聲也無，側室裡，一個眉目清冷的宮裝女子正坐在桌前，安靜地低頭抄經。

 

一路看過來，就她穿著最樸素，一定很缺錢用吧，我惻隱之心發作，決定到時候給她多算點工資。

 

「咳咳，姑姑您也在抄經啊？」

 

女子驚詫地抬起頭來：「你是何人？」

 

「姑姑，您叫我小夏就行了。這些經書全都是您一個人抄的嗎？」

 

察覺到我憐憫的目光，姑姑略帶薄怒，震聲道：「你這孩子是什麼意思？又沒人逼我抄經，這些都是我對佛祖的一片誠心！」

 

我像是感受不到她的生氣一般，湊過去揚起笑臉：「姑姑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單純地敬佩您的誠心……其實我也想給佛祖獻一點心意，但誰讓我那什麼，不識字，能不能拜託姑姑幫我個小忙？我有可多誠心了！」

 

姑姑停筆看著我，我笑嘻嘻地任她看。

 

兩個時辰後。

 

「今天的先到這裡吧，明兒你過來，姨給你講《金剛經》。」

 

沈姑姑遞給我幾本還帶著新鮮墨跡的手抄經書。

 

我放下給她捶肩的手，喝了一口茶，剛剛她抄經，我陪她嘮嗑，嘴巴差點都要說幹了。

 

我掏出一塊大銀錠放到她手上：「剛給您的是我對佛祖的誠心，這裡是我對姨的孝心，您拿著去御膳房多買點好吃的，小夏就先走了啊，明天我中午來陪您一起吃飯。」

 

沈姑姑的臉都快笑爛了，依依不舍地把我送到佛堂門口，還往我兜裡塞了好點心。

 

我抱著經書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了，心裡想著，這後宮還是好人多啊，真不知道原主是幹了什麼被排擠的，明明大家人都挺好的，除了狗皇帝。

 

7

 

我每天都去佛堂陪沈姑姑說話，十遍經書很快就抄完了，而我還是照常去打卡，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會了我，跟代抄作業的打好關系是非常必要的。

 

除了佛堂，我還得天天早八，去拜見班長，哦不是，皇後，還要時不時去我金主貴妃娘娘那上門，給她定制各種款式的羊毛毡。

 

差點忙S我了，比大學混志願時長還累，還不加綜測分。

 

這一天我在貴妃這兒，正手把手教她扎羊毛毡，狗皇帝就來了。

 

他進門時，腰帶歪了半截，一看就是在淑妃那裡受了氣，一副別人欠他幾百兩銀子的樣子。

 

我和貴妃本來嘻嘻哈哈地笑著，他一來，我們倆的臉瞬間拉得老長。

 

貴妃陰陽怪氣：「這個時辰，陛下不是應該在淑妃妹妹那兒嗎？」

 

皇帝黑著臉：「是朕太慣著她，不過送了剛入宮的馮寶林一個香囊，她便鬧得跟什麼似的！」

 

貴妃不想理他，自顧自地低頭玩著針線，皇帝臉上掛不住，目光從我身上掃過，忽然頓住了。

 

我瞬間產生上課即將被老師點名的危機感，陡然低頭，裝作自己很忙的樣子。

 

卻還是沒能阻止皇帝的話說出口。

 

「夏昭儀如今……倒讓朕想起了當年剛遇見柔兒的樣子。」

 

皇帝用溫柔到詭異的語氣說：「朕也許久未幸你了，今夜就由你來侍寢吧。」

 

不是，你說誰侍寢？

 

我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好小眾的話，夏昭儀沒跟你說過嗎，侍寢是另外的價錢。

 

我第一時間看向貴妃。

 

她神色黯然，低頭不語。

 

眼看著皇帝已經向我伸出鹹豬手了，我猛然轉身，一個箭步上前握住貴妃的手，在她驚恐的目光中大喝一聲。

 

「陛下，恕臣妾不能答應，因為臣妾心中，已經有了心愛之人！」

 

「那就是，貴妃娘娘！」

 

我以為這句話會起到一個石破天驚的效果，但全場好像隻有皇帝一個人在震驚。

 

貴妃拼命地往外拔她的手，憤怒地大喊：「放肆！你喜歡的不是皇後嗎？」

 

我扎馬步跟貴妃拉鋸：「原來姐姐在意的隻是我和皇後的關系嗎？」

 

就在我和貴妃拉拉扯扯，差點抱上的時候，皇帝一拳砸在桌上，砸扁了我的羊毛毡。

 

「夠了！夏芳菲，你先引誘朕的皇後，又公然招惹朕的貴妃，你是來朕的後宮進貨的嗎？穢亂後宮，罪不容誅，來人，即刻將她剝奪昭儀之位，關進冷宮反省！」

 

唉，我戀戀不舍地放開貴妃的手，長嘆一聲。

 

果然，這一天還是到了。

 

8

 

進冷宮第一天，嘻嘻，再也沒有早八了，想睡到幾點就幾點。

 

進冷宮第二天，外賣送不進來，不嘻嘻。

 

淑妃宮裡的太監提著午膳經過冷宮，我扒著牆頭，腦袋隨著香味的行進路線而轉動。

 

雲香快要心疼S了，哭著求我：「娘娘，您就吃一口吧！」

 

我低頭看了看她煮出來紫色的粥，和我烤出來毛都沒拔幹淨的雞翅，長嘆一聲。

 

「雲香，你知道嗎？有些鳥兒是注定不會被關在牢籠裡的，它們的每一片羽毛都閃耀著自由的光輝。」

 

「娘娘，奴婢聽不懂，您可以說得再明白點嗎？」

 

「俺想吃雞翅。」

 

說罷，我便踩著牆邊的樹，像一隻剛脫了毛的雞一樣，奮力翻過了牆。

 

雲香大驚失色：「娘娘！私自逃出冷宮可是重罪啊！要是被皇上發現了……」

 

我在冷宮外擺擺手，教她：「他不問，你不說，他發現，你驚訝，怎麼會，好神奇。」

 

我翩然遠去，留給雲香一個瀟灑的背影，然後跟著那群太監到了淑妃的宮裡。

 

淑妃正在對著一個香囊垂淚，旁邊色香味俱全的佳餚擺了一桌，她卻動都沒動過。

 

我看她哭得那麼傷心，不好意思打擾她，就默默地坐在一邊把飯菜都吃完了。

 

這時淑妃抽抽鼻子，哀傷地自言自語道：「皇上，何必解萹薄與雜菜兮，備以為交佩！」

 

我好奇地問：「交配？皇上在和誰交配？」

 

淑妃被我嚇了一大跳，整個人瞬間從椅子上蹦起來尖叫：「夏芳菲？你什麼時候來的！」

 

「就剛剛。」

 

她再一看，繼續尖叫：「我的午膳呢？你怎麼全給我吃了？」

 

我咽了咽口水：「是你讓我吃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

 

「你問我，拎一籠頭子 and 紅豆，入骨相思吃不吃？我說，吃！」

 

淑妃看著空空如也的香辣兔頭和紅豆薏仁湯，久久不能平靜，哭著說：「是玲瓏骰子安紅豆！你這個文盲！」

 

「你就說吃不吃吧？」

 

淑妃擦幹眼淚，堅定地拿起筷子：「吃！」

 

終於把淑妃給哄好了，我長舒一口氣。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