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放心，沒休息好而已，過幾天就行了。」

梅素卿舒一口氣，又小心翼翼地問：「我們要分房嗎？」

 

「我們睡一起，我才能盡快支稜。」

 

半夜醒來，身邊的床鋪空蕩蕩的。

 

梅素卿坐在燈下，一眨不眨地看我們的婚書。

 

「拿反了。」

 

「我不認字。」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將婚書正過來。

 

「想讀書嗎？」

 

梅素卿眼前一亮，忽又黯淡下去：「我都快十八了，學堂能收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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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我說，「因為我要把教書先生請到家裡來。」

 

學堂都是些十歲左右的孩子，去了也不會自在。

 

他重重點頭，笑意明朗。

 

「這才像個十七八的少年郎。」

 

7

 

梅素卿包了些蜜餞、糖塊和紅棗幹送給左鄰右舍。

 

選好教書先生回來，門環綁著一個皺巴巴的紅紙團。

 

是今早送出的喜糖。

 

裡面的東西碎成渣，黏作一團。

 

梅素卿心疼地說：「過年都吃不上兩口的稀罕物，就這樣糟蹋了。」

 

我拿著東西，挨家挨戶地問。

 

面生的男子說，在我和梅素卿離開後，有人從他手中買走了這包喜糖。

 

聽他描述長相，應是謝珣的小廝。

 

「那個小郎君說，若是李娘子你找來，叫我傳句話給你，讓你不要忘記曾經對謝郎君說過的話。」

 

我對他說過的話多了去了，難不成他還專門找個小本本記錄我的名言警句？

 

謝珣的腦筋異於常人，捉弄是捉摸不透的。

 

我沒把這事放心上，梅素卿的精神頭卻垮了一大截。

 

不過這次有進步，敢開口問我和謝珣的過往了。

 

我省略曾為他動過的真心，隻道出首尾：「以前是懷著目的接近他，現在不用了。」

 

連我和梅素卿大清早送喜糖都知道，說不定在派人監視我們。

 

「自負，嘴賤，陰晴不定，還愛浪費糧食，若非任務在身，我才不會靠近他那種人，走路都不想跟他並排。」

 

梅素卿不動聲色地走近，和我並排著往家裡走。

 

8

 

沒有等來昨日的教書先生，倒是謝珣恬不知恥地登門。

 

「陳先生無暇傳道，往後就由我來給他上課。」他毫不見外地進門，左右張望，「我住哪間屋？」

 

梅素卿護在我身前，警惕地注視著謝珣的一舉一動。

 

他淡聲反問：「你對老師便是這種無禮做派？」

 

「請滾。」我說，「這樣夠有禮數嗎？」

 

謝珣氣定神闲，似笑非笑地瞧著我，好像跟我很曖昧。

 

「你不想留我做教書先生，是怕他發現和我有染？」

 

這話點醒我。

 

與其讓梅素卿提心吊膽地猜測謝珣會否對他如今的生活造成威脅，不如擺到臺面上，讓他明明白白地看見。

 

我朝他後方努努下巴，示意站遠些。

 

謝珣滿是不情願，被我一瞪，還是冷著臉退後兩步。

 

我和梅素卿商量：「你願意讓他住家教書嗎？」

 

他糾結片刻，下定決心地點頭。

 

「原本沒有給陳先生準備住處，你有意留居，我也就不攔你了。」我說，「我和素卿新婚，你多擔待。」

 

「我既為人師，自然不能吝於授業。」謝珣冷森森地瞥了眼梅素卿，「房中術也不是不可。」

 

這話說的，就跟他經驗豐富似的。

 

實則初吻和初夜都是我引導的。

 

我請教書先生來，不是給梅素卿做性教育的。

 

「教你該教的，不然我就換人。」

 

9

 

謝珣是在講課還是在打雷？

 

怎麼梅素卿越聽越蔫巴？

 

我在窗外探頭探腦。

 

謝珣一眼發現，給我使了個「闲人勿近」的眼神。

 

酒樓送來午膳，我們三人同桌用餐。

 

我熟練扒蝦，習慣性地放進謝珣的碗中。

 

甚至拿起第二隻才反應過來我的S手剛才做了什麼荒謬的事。

 

謝珣得意地勾勾嘴角，抬起眸子，挑釁地看了眼對面的人。

 

梅素卿恍若未覺，心事重重地吃著菜葉子。

 

我硬著頭皮扒完第二隻，依舊放進謝珣碗裡。

 

「你嘗嘗味兒就得了。」

 

我將整盤蝦端到自己跟前，飛快扒好後放到梅素卿手邊，柔聲細語：「素卿多吃些。」

 

他在走神，臉上寫滿愁緒，嘴巴木訥地吃著筷子送來的米飯。

 

我稍微拔高音量又說了遍，他才回過神，露出獨屬於梅素卿的溫善笑容。

 

他夾了個雞腿到我碗裡。

 

「娘子也吃。」

 

「她不吃皮。」

 

謝珣夾個雞腿過來，被他扒得幹幹淨淨、一點兒皮都沒有的雞腿。

 

我從未透露過不愛吃皮，他怎麼知道？

 

轉念一想，我每次給他做飯都會事先去除雞皮，或許就是從這裡猜到的。

 

「誰說我不吃皮？」

 

我拿起帶皮的雞腿，大口大口地啃。

 

謝珣也不氣惱，笑眯眯地將他扒下來的雞皮夾到我碗裡。

 

「愛吃就多吃。」

 

接著又給雞塊兒扒皮，盡數丟到我碗裡。

 

直到謝珣扒無可扒，梅素卿拿走我的碗，將裡面的雞皮倒進自己碗裡，默默地吃。

 

10

 

我擔心謝珣背地裡欺負梅素卿，貼著書房門聽了一半的下午課。

 

分條縷析，通俗易懂，說話的口氣很平靜，毫無鄙夷學生的意味。

 

透過門縫偷看，表情也溫和不失嚴厲。

 

作為教書先生，謝珣實在挑不出錯處。

 

臨睡前，我問梅素卿要不要換人來教。

 

他毫不猶豫地搖頭，直誇謝珣講得透徹，教他寫字也有耐心，一點兒都不嫌棄他笨。

 

「那你為什麼從早到晚都悶悶不樂？」

 

「早上沒睡醒，精神不濟，害娘子擔心了。」

 

昨夜還紅著臉問能不能抱著睡，今晚就拘謹地懸在床邊，沒心事才怪。

 

我也挪到床邊，挨著他睡，把他的右胳膊抱在懷裡。

 

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一聲嘆息般的低語仿佛從遙遠的夢境漏到我頭頂。

 

「娘子可以隻看我嗎？」

 

半夜，臉蛋傳來陣陣鈍痛。

 

一團黑影坐在床邊，揪我的臉。

 

比鬼還嚇人的物種，隻能是謝珣。

 

我輕手輕腳地揭開被子下床，沒走上兩步，手腕一緊，整個人被拽進謝珣懷裡。

 

他不由分說就堵嘴，捉住我的雙腕，單手鎖在我背後，將我SS困在他懷裡。

 

我咬住他下唇不放，才逼停他蠻橫的吻。

 

心驚膽戰地瞄了瞄床上的人，我急忙使眼色，示意出去說話。

 

謝珣一把拽下系在我發尾的玉色發帶，捆住我手腕。

 

身體騰空而起，他將我打橫抱著，靜悄悄出了房門。

 

11

 

謝珣將我往他床鋪上一丟，山一樣地壓了上來。

 

隔著薄薄的中衣，他泄憤似的咬我肩膀，衣料濡湿一片，粘在肌膚上。

 

「你留下來就是為了做這些下流勾當？

 

「下流也是跟你學的，更下流的你都對我做過，如今就算你遭報應了。」

 

「你有氣衝我撒，不要找他麻煩。這是我們之間的糾葛，他是無辜的。」

 

「他都和你躺在一張床上了，哪怕不曾親近過，他也是有罪的。看在你求情的份上，我多給他布置些課業就行了。」

 

我算是明白梅素卿今日為何鬱悶了。

 

「你是不是套他話了？」

 

謝珣好心情地說：「一上課他就向我請教何為陽痿，我說這個詞沒有具體意義，隨境而變，隻有得知前言後語才能細致解釋，然後他就全招了。」

 

他揪住我的臉，不輕不重地捏著。

 

「睡在身邊還提不起勁，你不喜歡他，憐憫罷了。

 

「熬雞湯還得等，我和他相處就不能多培養培養感情？火候到了吃起來更香。

 

「我隻怕你被火熬幹。」

 

謝珣慢條斯理地抽開我的褲帶。

 

「你對我做過的那些下流事，我會一樣一樣報復回來，就從今夜開始。」

 

燭光昏暗，火苗搖曳過百十個來回，牆上那團微微拱起的陰影終於抬起來，舒展成一道跪著的人影，接著向床鋪俯去。

 

謝珣抿了抿湿潤的唇，舌尖一卷，嘴角的水漬消失無影。

 

鼻梁還晶瑩著，他低頭將鼻子湊近我的嘴。

 

「自己吃掉。」

 

「不是嫌髒嗎？」我別過臉，「瘋了不成？」

 

謝珣把我的臉掰回來，逼我跟他對視。

 

「我現在情願了，你可以回來嗎？」

 

「不可以。」

 

他從床下撈起我的中褲，綁住我雙膝。

 

「今晚別想走，陪我。」

 

「然後我一靠近你，你就又要遠離，還是以傷害我的方式逼我先丟下你逃走？」

 

他不言不語地下床。

 

哗啦啦的水聲自暖水釜裡倒進盆中。

 

替我擦洗後，謝珣熄滅燭火，回到床上抱著我。

 

「阿裳，對不起。」他在我耳邊呢喃，「我會改的。」

 

「那你先把我放了。」

 

謝珣抱得更緊：「忘了之前是怎麼綁我的？」

 

我事先哪知道他表面裝冷淡，實際就等著我強迫他？

 

可以增加好感的舉動，我不願意也會逼自己一把。

 

怎料後來檢測程序失靈，白費一番努力。

 

越想越心煩，我索性閉眼睡覺：「愛放不放，天亮之前叫醒我。」

 

12

 

梅素卿走了，桌上留著紙條。

 

不會寫「走」這個字，他畫了一大一小兩個腳板。

 

不會寫祝福語，他拿包喜糖的紅紙剪了一雙「囍」字。

 

一個放在紙條旁邊，一個放在謝珣居住的廂房外。

 

「他本來就該走，我們才是兩情相悅。」謝珣大言不慚地說。

 

我沒空跟他爭辯，匆忙穿上衣服，一邊挽頭發，一邊向門口跑。

 

謝珣堵在門背後，不準我走。

 

「素卿在這裡人生地不熟，要是出了意外，我以S謝罪，你這輩子就別想跟我和好了。」我一口氣說完。

 

「這可是你說的。」

 

他敲敲門板。

 

外面傳來陌生男子的聲音。

 

「郎君，人已帶到。」

 

謝珣拉開門。

 

兩個侍衛一左一右分立，將面如S灰的梅素卿夾在中間。

 

「他在我窗前鬼鬼祟祟的時候我就發現了。我知道你會擔心他的安危，所以一直派人跟著。」

 

謝珣將人拽進門內。

 

「從城外渡口捉回來的，險些就讓他上了幾個淫賊的黑船。」

 

梅素卿抬不起頭，大顆大顆的淚水直往外掉，一遍遍道歉，自責給我們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