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難道不知道嗎？」政寧逗我。

 

我有點不太相信她的話，向程婧恩求證：

 

「你媽不是最不喜歡演員這個職業了嗎？居然也會同意你……」

 

「說起來呀，這還得感謝你呢。」程婧恩摟住我，和我賣關子。

 

「我媽以前可S板了，覺得人要麼當醫生，要麼當律師，要麼當法官，要麼繼承家業。但是後來，你的第一部電影爆火，我媽剛開始S活不願意看，後來卻真香了，去電影院看了好幾遍，每次出來都哭得稀裡哗啦的。從那以後，她就覺得電影是藝術了，也就同意我當演員了。」

 

程婧恩越說臉上的笑容越燦爛：「雖然我媽嘴上不說，也不向任何人推銷你的電影，但是你的那些電影，她一部都沒有漏，全都看了好幾遍。去年上半年，你一直在拍公益廣告，然後我媽就看不到你的新影視作品了，她還暗戳戳地向我們打聽你是不是不拍戲了。」

 

我怎麼都沒敢相信，當年對我處處不滿意的人，現在會成為我的影迷。

 

「還不是因為你演得太好了，給我媽哭得稀裡哗啦的，後面我去參加選秀拿了個名次，我媽挺高興的，也同意我籤約公司，還讓我好好演，跟你學習一下，別到時候生產一些爛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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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寧笑了出來：「蘊溪，我就說這邊有很多人都是你的影迷吧。」

 

……

 

9

 

影迷見面會上，我居然在前排的位置看到了程砚廷和他的那群發小。

 

雲曼辛也在，她還和從前一樣，喜歡纏著她的那一堆發小。

 

現場的燈光出了一些問題，所以見面會往後延遲了半個小時。

 

觀眾坐在座位上開始講話，現場挺熱鬧的。

 

我坐在臺上，能夠很容易地聽見雲曼辛的笑聲。

 

雲曼辛像隻猴子一樣，整個人掛在程砚廷身上：

 

「你看，我這個發小當得夠仗義吧？我居然陪你來你前女友的影迷見面會。

 

「我一想起來當年發生的事情我就生氣，你前女友那個時候居然還汙蔑我們兩個之間有私情，我們兩個明明是很坦誠的發小關系。要不然，我今天怎麼可能陪你過來？我做人很坦蕩的，好不好！」

 

程砚廷的視線不經意間與我相撞，他迅速地把雲曼辛推開：

 

「你離我太近了，男女授受不親，你還是注意點吧。」

 

雲曼辛一副難以接受的樣子：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們之間還分什麼男女？我們這群人小時候難道不是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嗎？現在怎麼這麼見外？」

 

程砚廷不再搭理她。

 

雲曼辛又和另外幾個人說話，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神色不悅，倒是周明允回應得很熱情。

 

「等結束後，我們一起去夜騎吧？」雲曼辛提議道。

 

「不了，我還要去相親。」

 

「我也不參與了，我媽讓我今晚一定要回家吃飯。」

 

「還是別去夜騎了吧，我們年齡已經不小了，總廝混在一起太不像話了。」

 

雲曼辛看上去快要哭了：

 

「不是，你們……你們怎麼能這樣啊？怎麼能背叛我們的發小團？

 

「好端端地回家吃什麼飯呀？我們是熱愛自由的人，都多大了，怎麼還要聽父母的話？

 

「還有你，你怎麼又相親啊？上次你不是相親失敗了嗎，這次怎麼還來？我最討厭那些女孩加入我們的組織了，我和她們玩不下去，她們太小心眼了，根本不理解我們之間的友誼。」

 

雲曼辛的聲音越來越大，程砚廷把她按回座位上：

 

「你少說兩句，這是公共場合。」

 

雲曼辛重新站了起來，拽了拽旁邊的人的袖子：

 

「你別去相親了，和我一起去夜騎吧。」

 

那個人並沒有給她面子，而是直接把她推開了：

 

「我不相親，難道跟你在一起嗎？」

 

雲曼辛變了臉色，坐回原位，一句話都不再說。

 

周明允趕走了坐在她旁邊的人，耐心地哄著她。

 

見面會結束後，我去了主辦方安排的休息室喝水。

 

10

 

程砚廷推門而入。

 

我驚了一跳，連忙往後退了幾步：

 

「你進來幹什麼？」

 

我明明從裡面反鎖了門，不知道他哪來的鑰匙。

 

「這個會場是我家贊助的。」程砚廷和我解釋。

 

「蘊溪，我就知道你肯定會成功的，你一直都很優秀。」

 

程砚廷朝我走過來：

 

「我還以為因為我們兩個當初的事情，你這輩子都不會再來港城了，沒想到，你卻來了。」

 

「你是不是有病？港城是你一個人的，你在這兒就不允許別人來？」

 

我想離開這裡，程砚廷卻突然跪在地上：

 

「蘊溪，你既然都願意來這邊了，那是不是說明我們有機會復合？」

 

「憑什麼我來這裡就要和你復合？」我感覺莫名其妙。

 

程砚廷抬頭看著我：

 

「我媽知道我每天和雲曼辛廝混在一起後經常罵我，不讓我和她走得太近。這兩年我反思了很多，當年我不應該處處偏袒她，蘊溪，是我錯了，你回來吧……

 

「還有，我媽真是同意我們在一起了，她說比起我每天和雲曼辛廝混在一起，她更希望我娶你……」

 

我看了一眼與兩年前相比狀態明顯差很多的程砚廷，更加懷疑自己當年的眼光。

 

「我不是垃圾回收站，不是別人退而求其次的結果，別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我去開門，程砚廷拽住我的衣角：

 

「蘊溪，你還記得你剛來港城的情景嗎？那時候我帶你去我在太平山頂上的房子去，你曾說那邊的風景很好看。當年和你分開後，我就把那個房子給賣了，現在我已經買回來了，我們住進去，慢慢地把過去的記憶找回來，好不好？」

 

「我不願意。」我看著程砚廷，又重復了一遍，「我說我不願意，程砚廷。我們曾經是互相喜歡過對方的，但是距離那段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別S抓著不放了。」

 

「那我們去動物園好不好？港城這邊又多了兩隻新的大熊貓，我們一起去看，好不好？」

 

「不可能。」我再次打斷他，已經懶得解釋原因了。

 

不過，程砚廷說到動物園的時候，我確確實實是愣了一下。

 

我們剛回國的那一年，的確先去了動物園。一個小朋友興高採烈從我們身邊跑過，對他媽媽說要去看「嗎嘍」。

 

我聽不懂粵語，就問程砚廷：

 

「什麼是嗎嘍？是螞蚱的意思嗎？」

 

程砚廷當時捧腹大笑：「齊天大聖呀。」

 

「猴子？」

 

「對呀。」

 

我以為程砚廷是在耍我，大喊他S定了。

 

後來回去問了當地的人，才發現在粵語裡「嗎嘍」真的是猴子的意思。

 

現在想想，當年的很多事情都沒有什麼意思，更沒有什麼意義，連回憶的必要都沒有。

 

我們從前真真切切喜歡過對方，或許是因為我們之前一直待在大學這個象Y塔裡，對愛的定義太過淺顯，又或許是因為我們是彼此的初戀，所以給對方蒙上了一層濾鏡。

 

再加上後來，由於程砚廷母親的阻攔，我們兩個一致對外，反倒在某種程度上被緊緊綁在一起，一起抵御外界的拆散我們的努力，也因此給了對方一種非常相愛的錯覺。

 

那時候，程砚廷的母親出現在我面前，好聲好氣地要求我離開她兒子。

 

她並不咄咄逼人，甚至可以稱得上語氣平和：

 

「我知道你的家庭應該是相當不錯的，要不然也不可能送你去國外學藝術。但是，你和砚廷上同一所學校，這並不說明你們兩個處在一個層面上。

 

「大學是一個將年輕人短暫聚集起來的場所，平等且頻繁的相處會讓你們短暫地產生一種你們是同階級的人的錯覺。

 

「說實話，你看起來非常優秀，而且懂禮貌，我並不是對你不滿意，我隻是覺得砚廷選擇女朋友的上限還有很高，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希望你能看在我們這些望子成龍的家長的面子上……」

 

我知道程砚廷的母親看不上我，雖然她沒有明說，但是話裡的意思是掩蓋不住的。

 

程砚廷就是那個時候闖進來的，他擋在我和他母親之間，說他這輩子隻喜歡過一個人，那就是我。

 

那時候，說不感動是假的。

 

……

 

11

 

我害怕程砚廷因為我和他的家庭產生爭執，可是後來，這種事情還是發生了。

 

我始終記得那一天晚上，我結束了在港城的拍攝，準備回京北。

 

走之前，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和程砚廷提分手。

 

我在兩個選項之間反復橫跳，程砚廷在深夜敲響了我的門。

 

我打開門，他一個勁地衝我笑，手裡拎著一個行李包。

 

他說他知道我偷偷買了回京北的飛機票，也知道我打算和他分手，可他不願意。

 

他不願意和我分開，他要跟我回京北。

 

我當場愣在那裡。

 

一直以來，父母給我足夠的自由，鼓勵我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發展自己的事業。

 

我一直把自己的未來看得很重要，甚至在談戀愛之前做過假設，如果讓我在前途和事業之間做選擇，我絕對會選擇後者，我身邊的很多人都是同樣的想法。

 

可是程砚廷這樣的富家公子卻和我之前每一個合作伙伴都不一樣，或許是因為他天生就擁有很多東西的緣故，他並不會極力地追求成功。

 

他恰好在我對事業最上頭的時候，用行動告訴我，他把我看得比他的前途重要很多。

 

也就是那麼一刻，我覺得人可以有很多的選擇，我同意了他跟著我回京北。

 

起初，程砚廷對一切都很新奇，後面又過了兩個月，我發現他慢慢變得失落。

 

程砚廷住在我的單身公寓裡，頻繁地聯系他從前的那些好朋友。

 

從整天抱著手機，到後面整天打視頻電話。

 

他打開相冊，把他的每一個朋友都給我介紹了一遍。

 

在說起雲曼辛的時候，他可能都沒注意到自己非常激動，滿臉興奮。

 

但我注意到了。

 

在那一刻，他的心已經悄然偏離了。

 

可笑的是，我們之間甚至不是因為他母親的緣故分開的，而是自己走散的。

 

……

 

程砚廷第一次缺席我的家庭聚餐時，我並沒有非常的生氣，我願意相信事出有因。

 

可是後來，他給出了原因。

 

原因是雲曼辛失戀了，非要和他視頻。他說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從來沒見雲曼辛這麼難過過，所以他不能不管。

 

我勉強讓自己接受了。

 

可是沒想到，有了第一次，還有第二次。

 

這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我和程砚廷分開後，我曾無數次後悔讓他跟著我回京北。

 

我不想讓一個人在放棄一些東西後，最後卻指著我對我說：「如果當初不是因為你，我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這太可怕了。

 

我從來都不需要任何人為我做出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