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咱們打交道這麼久，我放心把資產交給你打理，我知道你不是壞姑娘。可這件事，是不可能的。」

「對不起。」

 

「他不懂事，難道你也犯傻嗎？我知道你家境本就不錯，不是貪圖他什麼，可咱們都是女人，你縱容他胡鬧，過個三年五載，他依舊年輕，你呢。鬧得起嗎？到時候再分開，隻怕我們都會成為笑話。如果再有了孩子，你敢用孩子的一生去賭一個男人的成長嗎？」

 

「……」

 

「他如果隻是和你戀戀愛，玩玩，年輕人嘛，我不會插手，你明白。」

 

我抬頭看著她，突然有點害怕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他比你想的優秀，成績很好，原計劃是申請了全額獎學金出國的，已經拿到了幾個國外大學的 OFFER，可他反悔了，他說他不想去了。他在家胡鬧，我鎖了他的卡。你們斷幹淨了，我就當這事沒發生。他如果為了你不出國了，耽誤的前程，我隻有這一個兒子，我也不會給你留情面。」

 

我隻是不停地點頭，似乎喪失了語言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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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無論我以往覺得我們多麼真愛至上，不懼世俗，在這一刻，我隻覺得羞愧難當，隻因為他的母親是我多年來的忠實客戶。而我做了什麼？

 

差點毀了這個優秀孩子的前途。

 

就像他母親說的，他可以不懂事，可我不能。

 

因為我愛他。

 

我才更無法以愛為名留下他，承受他未來極可能有的抱怨、遺憾和怪罪。

 

我不知道她走了多久。

 

我隻知道手機響了很久。

 

外面的天都暗了，路燈亮了起來。

 

啊，不小心翹了好久的班。

 

手機上顯示好多未接。領導的、客戶的、同事的、他的。

 

終於，我接通了電話。

 

「她去找你了？」

 

「誰？」

 

「你別騙我！她就是去找你了！她說了什麼！你別聽她的！她在胡說八道！姐姐你別…….」

 

「那是你媽！你別她她她個沒完！」

 

「你別聽她的！！求你了姐……」

 

我猛地一顫。

 

「姐，你別聽她的求你了……求你了……」他卑微的哽咽讓我的眼淚一下子崩盤。

 

完。

 

這女人，成不了啥大事。婦人之心。

 

我吸了吸鼻子，穩定住情緒。

 

「你母親是同意我們在一起，傻。我陪你一起出國好不好？」

 

「真，真的？」

 

「嗯。」

 

他驚喜地長籲了一口氣，笑出聲的傻樣，我隔著屏幕也能想象出來。

 

這件事得由我了斷。

 

但不是現在，媽媽保護兒子沒錯，錯的隻是我。

 

電視劇裡，男人的媽媽找完女人，立刻就以愛為名分手的女人和哭著同意分手的男人，都好傻。

 

我聰明。

 

我知道怎麼讓他隻恨我一個人。

 

接下來，我們依舊如膠似漆，我還裝模作樣地準備出國的籤證，告訴他我們要走單位的流程吧啦吧啦的，他信了，不曾懷疑。

 

可我怎麼可能走。

 

我好不容易在這座城市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好不容易打拼來的一切，人脈、資源、前途，我放不下。

 

我的父母年齡大了，隻有我一個女兒，他們需要我常在身邊陪伴照顧，我更不可能放下。

 

休完病假，我又請了年假。

 

領導對我說，今年的年終獎我就不要指望了。

 

我苦笑。

 

我們飛去海邊潛水，看珍貴的珊瑚，看成群結隊的小魚。

 

坐直升飛機俯瞰美麗的海城。

 

在沙灘放煙花，看日出，去海邊酒吧玩到深夜，然後在沙灘上相擁睡到自然醒。

 

做了我答應他的所有事。

 

我想把我一輩子的感情都濃縮在這幾天。

 

情深時，他在我耳邊低語。

 

「姐姐。」

 

他總是貪戀這麼叫我。

 

一遍一遍，不知疲憊。

 

終於。

 

在休假回來的第二個禮拜日。

 

我濃妝豔抹告訴他我要和姐妹去逛街，卻又假裝「不小心」讓他看到了我和相親男相約的聊天記錄。

 

曖昧至極的聊天記錄，露骨的情話。

 

「鐵證如山」，我要出軌了。

 

他失控地砸了我的手機，把我按在牆上，我的肩膀撞得生疼。

 

可我依舊不服輸地抬頭看著他。

 

「這是怎麼回事！」

 

「就是這麼回事。」

 

「那我算什麼？」

 

「……」

 

我看著他紅著的眼睛、起伏的胸膛，心裡揪著疼。

 

「那你現在能娶我嗎？我現在就想嫁。你說給我幸福，你甚至都不夠法定婚嫁年齡！拿什麼和我保證？！我找別人有什麼錯！」

 

「你就那麼著急嫁人嗎？還背著我撒謊！這他媽到底第幾次了！」

 

「對啊。好多次了！他條件什麼的我都非常滿意，過了這村，我怕沒這店，我當然要好好把握！」

 

「你最近每次和我說單位加班是不是都是和他在一起！」

 

「對！沒錯！」

 

話一出口我就驚呆了。我在胡說什麼！最近我拿下了一個大單子，加班相對頻繁，可我從不知道，他一直都這麼不相信我。

 

「我就知道，你就覺得我是個孩子！你根本不會愛我，根本不會！那我呢！我愛你你讓我怎麼辦！」

 

「弟弟，戀愛為什麼不能分手？我為什麼要對你負責？你別幼稚了！我們戀愛過，分手了，多正常！難道我要一輩子和你在一起等你長大嗎可我都……」

 

「那我們還說好一起出國呢？！」

 

「傻子那都是騙你的！我根本不想去！我…….」

 

他猛地一拳砸在了我耳邊的牆上。

 

我閉了嘴。

 

我不知道我們會如此口不擇言。

 

我承認這一瞬間，我被他的不信任和懷疑激怒了。

 

後來的我才明白，其實那隻是他沒有安全感，他拼命隱藏的敏感柔軟的心，正被我的話，用一把把的刀子，狠狠戳爛。

 

當時如果不是我SS攥著我的拳頭，我一定會撲過去看看他的手有沒有受傷。

 

我沒有。我不能。

 

終於，他松開了我，轉身走了。

 

在我哭之前。

 

哈哈哈，完事了。

 

雖然心疼得要S，可我真的，如釋重負。

 

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捧著我摔得七零八碎的手機，慌忙跑著去了附近的手機店。

 

手機店明亮的燈光，一瞬間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店員笑容滿面地接待了我。

 

「你好，請問我有什麼能幫您？」

 

「我，呃，我手機壞了，想修一下……..」

 

「挺嚴重的，屏幕完全脫落了，而且機身也破損嚴重…….您要不要考慮換一臺新的？」

 

「不行，呃，能修好嗎？拜託，我一定要修好它。花多少錢都行，不是，我，我手機裡有很重要的東西，很重要，不能換，我，我……..」

 

說著說著，我意識到我的語無倫次，看著店員疑惑的表情，我終於忍不住蹲在地上掩面大哭，一直抑制的痛像找到了宣泄口，洶湧而出。

 

此刻我腦子裡，全是他最後離開的背影，我的心揪成一團，卻不知道除了該S的沒用的哭，我該如何是好。

 

我拉著店員的手，哭著拜託維修工一定要幫我修好這部手機。

 

店員連忙拉我到一旁坐下，不停地安撫我的情緒，可我就像是一個按了哭泣開關的娃娃，聽不見她的話，沒有反應，隻自顧自地宣泄著我的情緒。

 

手機裡有我們的一切。

 

也隻有手機裡有了。

 

他的驕傲會綁住他的腿，尤其是面對背叛他的我，他不會再來找我了。

 

我真的「如願以償」地失去他了。

 

別擔心，我沒有頹廢啊。

 

盡管我也想像電視裡那樣，宿醉幾天，頹廢地睡個昏天黑地。

 

但能休的假都休完了。

 

我第二天依舊要上班，和同事、客戶談笑風生。

 

隻是同事總問我。

 

「啊，怎麼哭了？怎麼發發呆就哭了？你怎麼了？」

 

「你看？怎麼又哭了？」

 

「又來……」

 

我隻知道那些天，在沒有客戶的時候，我的眼淚就隻是目視前方都會不停地掉下來。

 

終於，我熬不住了。

 

讓我見見他吧。

 

我偷偷跑去他的學校看他。

 

我躲在他的教學樓旁，學校裡的他抱著書本在前面走，手上纏著繃帶，旁邊有個女生在不停地和他說著什麼，嘰嘰喳喳。

 

那女生的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臉蛋圓圓的，很青春可愛的樣子。

 

他低著頭走著，並沒有什麼反應，像是聽到了，又像沒聽到。我看著他的手出了神，我不知道他受傷了。

 

他越來越近了，當我意識到該準備躲開時，就已經來不及了。

 

他似乎感受到了什麼，抬頭就看到了一棵樹根本擋不下的我。

 

看吧，電視劇裡躲樹後面就錯過的，都是騙人的。

 

我尷尬地想假裝大方地打個招呼，不得不說，隻是看到他，我的心情都沒來由地激動，扯出了一個應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可他淡淡地移開眼睛，輕輕牽起了旁邊女生的手，從我面前走了過去。

 

旁邊女孩的臉，紅得像第一次醉酒抱著我的他。

 

我逃一般地離開了他的學校。

 

我生了一場大病，發燒發到意識模糊，反正隻是一直哭，哭了睡，醒了哭。

 

女人真是水做的。

 

後來呢，在我的家門口和單位門口看到過他的車。車子啟動著，車上有人，隻是我沒有走過去，他沒有走下來。

 

不是沒有勇氣，而是沒有理由，於我，於他都是。

 

後來的後來，我聽說他出國了，一起出國的，還有那天他牽手的女孩子。

 

後來的後來的後來，很久了吧，久到我已經結婚了，久到他也夠了法定婚嫁年齡了。

 

我收到過一次一張明信片，上面隻有一句話。

 

「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但下輩子，換你這麼愛我吧，姐姐。」

 

好了，故事到這就可以結束啦。

 

我不後悔啊。

 

因為現實不是隻到王子和公主結婚就結局了。

 

他們要共同生活，面對生活的瑣碎、生活的一地雞毛。

 

我的人生不出意外都已經定格了，我會從事這份看起來優越的工作，在這個城市一直到老，做一個好女兒、好妻子、好媽媽。

 

而他的人生還沒開始，還有無限可能。他可以在任何地方，還有機會成為他想成為的任何人。

 

你說，我怎麼舍得留下他？

 

哈哈，其實我也曾經不要臉地想過，放他飛，萬一哪天，他飛了回來，我就願意為他再瘋最後一次。

 

電視劇裡不都那麼演嗎？

 

可，你看，他被外面的精彩世界留住了，沒有回來。

 

我慶幸沒讓時光消磨掉我們的愛情，留下一堆的指責和抱怨。

 

而痛，永遠可以讓我們對這段感情刻骨銘心。

 

就留在這吧。

 

番外

 

其實，我不曾想過，我們的生活還會有交集。

 

那年冬天出奇地讓我覺得不那麼冷。

 

好不容易盼來初雪。聽老人說，每當初雪失散多年的戀人都會相遇，這都是哄小女孩的吧。

 

漫天飄著雪花，我呵出的氣，瞬間成了團團霧氣。

 

一個小奶團子撲過來。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