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域小說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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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天天在我隔壁發瘋的罪妃崔氏都有幾個忠心的屬下。
她的雞又總是到處瞎溜達……
我隻得暗暗地在掖庭放了話:「誰亂捉白婕妤的雞,就是同我過不去。」
13
入冬的時候,我貓到崔氏屋裡去烤火。
聽她說些宮裡的事。
皇後統領六宮不力,聖人命年長的謝淑妃協理六宮,其實就是分權。
崔氏譏諷道:「人家才是正經的陳郡謝氏嫡裔,她一個旁支算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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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言語。
博陵崔氏也是千年世家,都說是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朝。
崔妃也很看重自己的出身。
她那豬腦子都是男歡女愛,也不想想為何坐上那個位置的偏偏是出身低微的謝芷蘭。
如今已經敗北,卻還是不忘譏諷謝皇後的出身,實在是沒什麼意思。
「芳菲殿那個蠢貨你聽說沒有?」她突然提起。
我回過神:「怎麼了?」
「聽說聖人要晉她的位。」
我大吃一驚:「白婕妤不是還沒有承寵嗎?」
崔氏道:「東施效顰也是有點用的吧,聖人大約還是掛念王昭儀。」
當然不是。
聖人今年已經六十了,最放在心上的妃子絕對不是已故的王昭儀。
至於為什麼突然要升白婕妤的位分……
崔氏正在嘲笑白婕妤是「矢妃」。
「憑她這樣,給她機會也不中用。」
我實在有點忍不了了。
「你出身名門,豔冠六宮,也曾是後宮第一人。可你知為何當年我一戳你你就倒了嗎?」
崔氏臉色一變:「為何?」
「因為你實在是太蠢。」
崔氏大怒。
我毫不留情地補充:「再漂亮的女人,腦袋空空,天天對著也難受。」
還嘲笑人家是「矢妃」。
我看她腦子裡都是「矢」。
14
崔氏再蠢也出身名門,宮裡還有她的親戚,手下也有忠心的老奴。
她的消息總比我靈通。
她說聖人封白婕妤為昭儀的聖旨已經擬好了,不日就要寵幸。
我細細地琢磨了聖人最近的一些做法,其實與男女之愛是不相幹的。
當初我就是利用聖人想制衡世家的想法,把出身低微的謝芷蘭拱上後位的。
如今聖人這麼突兀地要進一個無寵婕妤,隻能證明兩件事。
一是,謝芷蘭和謝家做的,都讓聖人不滿意,所以他要扶持新的寒門新貴。
二是,在這後宮中,聖人恐怕沒有太多選擇了。
我思來想去,還是因為謝芷蘭為了固寵的一頓亂S。
不管是寒門還是世家,隻要是聖人寵愛的妃子,她都打壓。
導致現在陛下隻能強扶爛泥上牆,顧不得中不中用了。
謝芷蘭那個廢物,真是給她機會都不中用。
我雖然有一點幸災樂禍,可也擔心此番亂局,白婕妤活不到小雞崽們長大。
15
第二天我是被雞叫聲吵醒的。
我:「……」
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隔壁的崔氏正在破口大罵:「瘋了啊!哪來那麼多雞!來人!快來人!」
我一把抓起袄子披上,就出了門去。
一群宮人正在抓白羽雞,抓住就直接擰斷脖子扔到一邊。
我心痛到臉都扭曲了,這都是半大的小雞啊!
抓住一個宮人問是怎麼回事。
「皇後娘娘派人訓誡白婕妤,吩咐把她養的這些髒東西全弄掉。」
說是為她承寵做準備!
我頓時怒火中燒。
他娘的,謝芷蘭,知道我為了等這些雞長大多麼不容易嗎!
16
按照宮中規矩,先承寵再升位分。
聖人前頭就進過芳菲殿,但是因為太埋汰了就跑了……
現在聖人又要幸芳菲殿,謝芷蘭作為皇後,她的做法似乎無可指摘。
我冷眼看著掖庭雞飛狗跳。
然後去了芳菲殿。
芳菲殿也雞飛狗跳。
之前僻靜得像冷宮,這會兒倒是人來人往。
芳菲殿的花園禿禿的,上面蓋著不知道是篷布還是什麼玩意兒。
她們把那些蓋著的東西掀開了,我頓時吃了一驚。
這種寸草不生的天氣,白婕妤不知道用什麼蓋著地,底下竟然有一些綠油油的芽兒在冒尖兒……
在這寒風凜冽中,倔強又頑強。
下一瞬那片地就被鏟了,擺上了盆梅。
謝芷蘭身邊的王宮令正在「訓誡」白婕妤。
隔得老遠,我也知道白婕妤沒聽進去。
她盯著被鏟平的田地,兩眼渙散。
17
那些半大的小雞,都是沒放血就擰S了。
掖庭很多人都去撿了來吃,獨我沒什麼胃口。
我嘴叼得很呢。
謝芷蘭最近在淑妃手上頻頻地吃虧,把白氏當成了出氣筒。
她這麼沒出息我高興,也懶得管。
隻是不知道為何,今天夜裡翻來覆去地,總想起那被無情鏟掉的綠芽。
然後我就做了一個夢。
18
我小時候,其實出身農家。
我娘不過是謝府一戶莊戶的女兒,我從小就是在莊子上長大的。
十歲之前,壓根也不知道我親爹是誰。
不過就是跟著外祖父和我娘,春耕、夏長、秋收、冬藏。
人人都說,改變我人生的那一刻應該就是謝府來把我認了回去。
但現在想來,我人生中最開心的,應該是我七歲的那一年。
那年風調雨順。
秋天的時候莊子上豐收了。
我在夢裡回到了那一刻。
金燦燦的麥子摞得滿地都是。
外祖父的笑容是由衷的高興。
「今年的年成,百年難得一見。」
後來我做了莊戶眼中的「主子」,依然是謝府的「奴婢」。
我所憂所慮,再也不是風調否,雨順否?
隻因為我活下去,已經不是靠那一畝三分地了。
19
夢到我自己鑽進了謝家來的馬車,我就驚醒了。
畢竟美夢變噩夢了。
大半夜的,我給我自己倒了一杯冰冷的粗茶。
這夜深人靜時,難免地多想些。
其實我有一個秘密。
我打心眼裡看不起聖人,看不起那些讀聖賢書的高官顯貴。
嘴裡念著「民貴君輕」「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但他們懂個屁。
聖人每年假模假樣地春耕一番,就鏟一鏟子土。
回來鞋都要扔了。
肉食者鄙,極鄙。
不過這個秘密終將被我帶進棺材裡。
就像芳菲殿被鏟掉的嫩芽。
20
令我沒想到的是,第二天白婕妤竟然來找我了。
她衝過來抱住我的大腿。
我皺了皺眉。
白婕妤小聲道:「謝姑姑救我!」
我理所當然地拒絕了:「不。」
一邊又覺得好奇,她是從哪裡打聽到我的事情了嗎?
以她的人緣,倒是難得會有人跟她說這些。
然後我發現我會錯了意。
「謝姑姑,看在我家白羽雞的份上,求您替我保管這幾包種子!」
我:「……哈?」
白婕妤一臉驚恐:「皇後娘娘派人把我那裡抄了個底朝天,我是一點東西都留不下了,隻有來求你了!」
她跟我說了半天,說她這幾包種子是怎麼培育了十幾年。
什麼「繁殖豬」什麼「不育豬」……
我聽得有點蒙圈,她才十幾歲,就養了十幾年豬了?
她又拿出一包東西給我。
我問她這是什麼?
她說是毒藥。
我:「……」
白婕妤連忙解釋:「這是毒蟲害的,不是毒人的!當然,人是不能吃……」
我深吸了一口氣,斟酌著怎麼提醒她:敢帶毒藥進宮,你不如用這玩意兒自盡吧。
白婕妤說:「我發現,這個時代影響糧收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因為麥、稻種,而是因為蟲害。」
我漸漸地被她吸引了注意力:「……繼續說。」
因為我曾在地裡勞作,知道每年耕作,待秋收時,蟲為一大害。
白婕妤有了一點信心。
她說:「我一直在尋找一種無害且有效的本土農藥,馬上要成功了,不能讓皇後娘娘給我搜走了!這是我藏在肚兜裡捂了一晚上偷偷地帶出來的!」
堂堂世婦,她給我跪下了!
「謝姑姑,我給您磕一個了!求您了,幫我保管一段時間吧!我十幾年的心血不能付之東流啊!」
她還補充等皇後娘娘不理她了她就把東西拿回去。
我的腦子轉了個一大圈,抓住了一個重點。
我問她:「為什麼選我?」
白婕妤瞪著她那雙無辜的大眼睛:「您是好人!」
她說她知道我在掖庭附近保她平安。
我:「……」
21
我們來捋一捋。
首先,這小白婕妤,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誰。
可能偶爾聽見過我是當年的宮令,可是這掖庭的罪人,甚至有當年的高級宮妃。
我不過區區一個宮令而已。
然後,她還不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倒也不能怪她蠢,她進宮之後幾乎可以算是孤家寡人一個,根本不懂這裡頭的水深。
她說叫我「救」她,不是救她的命,而是救她這些種子和藥。
22
白婕妤還在瞎出主意:「不然,我在您這後院挖個坑,把東西埋了。若是被發現了,您隻說您不知道,行不行!」
她竟然還天真地跟我說她那邊很快就能解決的!
我頭痛地扶額,正想問她這些東西是哪裡來的。
外間突然傳來了動靜。
崔氏的尖叫聲傳來。
我眸中一厲。
白婕妤:「謝……」
「閉嘴。上前坐著,一聲也別吭!」
23
我早知道的,白婕妤被人盯上了。
此時聽外頭的動靜,是東宮的宮令王芝帶人來了,衝撞了崔氏。
崔氏雖是罪妃,可娘家還在前朝。
她在外頭破口大罵了半天。
王芝是有腦子的,她知道風水輪流轉,這種世家女不好得罪。
因此她耐心地聽了半天,又誠懇地道了歉。
然後,才一把推開門,進來了。
頓時白婕妤臉上的肉就被嚇得抖了抖,有些無措地看著我。
我下意識地,擋在了她身前。
王芝微微地皺眉。
然後行禮:「參見婕妤。」
白婕妤顫聲道:「免,免禮……」
王芝吩咐左右:「把罪人謝芷蘿拿下,搜屋!」
白婕妤慌了:「為什麼?!我,本宮隻是隨便來這裡坐一坐罷了!」
王芝冷漠地道:「娘娘見諒,屬下奉的是皇後娘娘的旨意。」
白婕妤道:「不行,謝姑姑沒有做錯什麼……」
……她甚至沒有看出來,這明面上搜的是我,實則搜的是她啊!
我暗暗地往後做了一個往後推的手勢,示意她少安毋躁。
白婕妤:「……」
我瞪她:忘記我剛才怎麼交代她的了?我讓她別說話!
她隻好又坐了回去。
我才扭頭看向王芝,冷笑:「芝兒如今好大的排場!」
一聲「芝兒」,王芝瞬間變得狼狽!
24
王芝是我救下來的小宮女,原本是伺候我的。
如今看她,年紀輕輕,身穿宮令官服,努力地使自己看起來嚴厲些。
她不過是在學著我當年的模樣罷了。
我知道她怕我。
「姑姑」,她勉強道,「我也是奉皇後娘娘旨意,不得已而為之。」
我揚了揚眉:「若是我以S抗命呢?」
王芝吃驚地看著我:「姑姑!」
她當然不是怕我S。
是謝芷蘭怕我S。
我暗暗地看著她的神色,把她那點心思都猜了出來。
她在想:為什麼?就為了一個宮妃?
既如此,那我就得讓謝芷蘭知道我的意思。
我扭頭看向白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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