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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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過你,你所在的這個小說世界是一個新手作者所創,由於經驗不足留下很多沒圓的坑,連結局都是半開放式。」


 


「穿書者進入這個位面前,你和林晏歸針鋒相對相愛相S,維持著微妙平衡。」


說到這裡,系統聲音低了幾分,「可她們來之後,這個平衡被打破了,林晏歸漸漸失去了控制……」


 


我敏銳地聽出了話外音,


 


「也就是說,林晏歸覺醒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9


 


「是……」


 


它在我肩膀上縮成一團。


 


我冷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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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在這場角逐中,隻有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沒等我逼問,它就繼續往下說了。


 


「關於這個位面是否需要修復,一開始我拿不定主意,便呈交仲裁司定奪。」


 


「一個剛做完任務的攻略者路過,她說你是本書最大的 BUG,毛遂自薦以你的身份穿書攻略林晏歸。」


 


「於是在你十八歲那年的車禍中,你被抹除記憶成了遊魂,她則取代你,成了第一任穿書者。」


 


「其實你父母本不必S,是她說服了她的輔助系統,說蘇阮被換魂,若被你父母發現會直接導致任務失敗,建議將你父母一並抹S。」


 


「後來她給林晏歸下藥,林晏歸漠然戳穿了她的小把戲,將她丟到街頭任眾人羞辱,致她橫S街頭。」


 


「這極不符合林晏歸的人設,直到這時我們才意識到,林晏歸可能覺醒了,於是緊急讀檔重來,依舊未能改變失敗的結局。」


 


「意識到林晏歸的自我意識強大到不受控制後,天道決意將這個位面抹S。」


 


「一切皆源於我的失誤,天道將我放逐到這裡,讓我啟動自毀程序,和這個位面一起湮滅……」


 


系統飄到半空中,與我面對面,「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像是千百柄利劍穿心而過。


 


明明沒有實體,我卻痛得無法呼吸。


 


我妄想拯救這個世界,總有人在不遺餘力地摧毀它。


 


我憐憫這個世界的悠悠眾生,到頭來,我才是這個世界最大的悲劇……


 


「但你卻忤逆了天道,偷偷與我結契,將我送回林晏歸身邊。」


 


我抬眸凝視系統,「為什麼?」


 


「如果我沒有將這個本子遞交仲裁司,你和你父母都不會S,林晏歸不會黑化,這個位面說不定永遠不會消亡。」


 


它眼含歉意,聲音艱澀,「我是這個位面的罪人,但我還是想盡可能地補償你們,哪怕隻有一點點……」


 


我聽笑了,「可惜了,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宿主,時間剩的不多了,你還想回到男主身邊嗎?」


 


系統定定看著我,「我可以幫你。」


 


我看向廣告牌。


 


林晏歸的眉眼清晰俊朗,他俯視著我,冰冷且絕情。


 


如天道在俯視我們這些渺渺眾生。


 


我突然無比慶幸,慶幸自己早就失去了記憶。


 


起碼在旁聽自己的一生時,心不會那麼痛……


 


「沒必要。」我搖頭拒絕。


 


「他不知道我是蘇阮,但他對我造成的傷害都是實實在在的。」


 


「哪怕我隻是個紙片人,但我也有血有肉,會痛、會累、會感到絕望。」


 


我頓了頓,哂笑,「從他把我當成攻略者,肆無忌憚地傷害我開始,就已經斷了我的回頭路。」


 


「可是——」


 


「就這樣吧,我累了。」


 


系統還想說什麼,我直接打斷了它的話。


 


我心裡清楚,從林晏歸把原主蘇阮也劃為攻略者那刻起,這個世界就徹底脫了軌。


 


眼前唯一能指望上的,就隻有葉瓷了。


 


我悠悠飄上廣告牌的頂端,瞭望遠處風景。


 


萬家燈火次第亮起,每一盞都照亮別人的歸途。


 


卻再也照不亮我枯寂的心。


 


10


 


我沒去見林晏歸,他卻主動出現在我面前。


 


他從車上下來時,我有瞬間走神。


 


他臉上的傷已經恢復,五官精致依舊,目光卻如一潭S水,沒有半點漣漪。


 


仿佛已經走過了萬水千山的老人,周身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暮氣。


 


眼底深處,卻似有一簇邪火在燃燒。


 


他大力關上車門,繞到車後打開了後備箱。


 


先是拖出了一個人,接著拿出一把不鏽鋼鏟子。


 


如果不是那似曾相似的眉眼,我根本認不出那是葉瓷。


 


她頭發亂糟糟的,眼窩深深陷了進去,嘴唇幹裂脫水,皮膚更是沒有一絲血色。


 


手腳都被綁著,嘴被一塊布堵著,身上還穿著我離開那天她穿的那身裙子,下擺上大片幹涸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的。


 


明顯已經落了胎。


 


林晏歸一手拿鏟子,一手拽著葉瓷胳膊把她往一個方向拖,壓倒了一大片薰衣草。


 


那雙手像是鋼筋鐵骨,SS扼住了葉瓷命運的咽喉。


 


葉瓷吃痛,對著林晏歸的胳膊又抓又撓。


 


林晏歸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走到一處,林晏歸將葉瓷往地上一丟,拿著鏟子開始刨土。


 


薰衣草花田土壤松軟,他轉眼就挖出一個坑。


 


想做什麼不言而喻。


 


我無比錯愕地看著眼前畫面,腦中噼裡啪啦炸起了鐵花。


 


震得我頭暈眼花,耳朵轟鳴。


 


這裡本是一個 T 字路口,後來被一位神秘大佬買下地皮,改成了一大片薰衣草花田。


 


清雅僻靜,堪稱鬧市聖地,進來都得提前一周預約,一年到頭見不著幾次人出沒。


 


最關鍵的是沒監控,做些違法亂紀的事,簡直神不知鬼不覺。


 


可,林晏歸他,他怎麼能——


 


就算葉瓷沒能保住他的孩子,那也是他的枕邊人。


 


孩子不在了就拿母親撒氣,這是什麼道理!


 


系統也被林晏歸的舉動嚇到了,在我邊上大氣不敢出。


 


葉瓷終於吐出了嘴裡的布。


 


「林總,林導,你放過我好不好,我是不該瞞你那麼久,可蘇阮出意外跟我無關啊……」


 


「我錯了,我不該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現在孩子沒了,我可以什麼補償都不要,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了……」


 


她苦苦哀求,嘶啞哀嚎聲劃破冰涼夜色。


 


林晏歸鏟土的動作一頓,他偏頭朝葉瓷露出一個古怪笑意。


 


「你的孩子跟我有什麼關系,他父親是李想又不是我。」


 


「你以為披著她這張皮我就會碰你?簡直痴人說夢!」


 


葉瓷傻眼了。


 


不光葉瓷,連我也傻了。


 


李想我認識,林晏歸的助理司機,聽說做過 CV,會模仿林晏歸的音色不足為奇。


 


我以為林晏歸對葉瓷動了情,所以默許她的放肆與親近。


 


而他從始至終不過是在跟葉瓷做戲,騙過了我,更騙過了葉瓷。


 


明白這一點,我差點笑出聲來。


 


林晏歸對我們這些「攻略者」,手段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冷酷。


 


知道我眼裡不容沙,便拿葉瓷做局欺我騙我。


 


明明深度潔癖,在我面前上演恩愛戲碼還能演得那般逼真。


 


惡心我的同時委屈自己,還挺豁得出去。


 


我遺憾嘆息。


 


本想扶持葉瓷為這個世界的新女主,現在看來,這條路已是S路……


 


「宿主,我們要幫葉瓷嗎?」系統遲疑問我。


 


我像看怪物一樣看它。


 


「小黃黃,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我是蘇阮,她是破壞我感情的三,我為什麼要幫她?」


 


「再者,她泄露我行蹤,間接害我慘S,我不下去踹她兩腳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我雙手交叉抱胸,斜眼睨它,「你一個二次元系統,為什麼要管這麼寬?」


 


系統悻悻滾一邊去了。


 


葉瓷的哀求聲漸漸弱了下去,大概是體力不支。


 


林晏歸手下動作沒停。


 


坑越挖越大,越挖越深。


 


林晏歸的額發被汗水打湿,發尖糊在額頭上,但絲毫無損他的英俊。


 


葉瓷不知道看到什麼,突然雙腳蹬地,驚恐地連連後退。


 


我往土堆裡瞧去,赫然看見一團森森白骨。


 


人的頭骨。


 


我悚然一驚,徑直衝了過去。


 


11


 


我停在林晏歸面前。


 


又是一鏟子下去,更多的骨頭被挖了出來。


 


骨骼呈現出兩種色澤,一部分發黑,一部分偏棕。


 


「這裡有兩副人骨,知道都是誰的嗎?」


 


林晏歸直起腰,用鏟尖挑起葉瓷的下巴。


 


葉瓷雙眼黏在白骨上,渾身抖如篩糠,一個字沒說出來。


 


「她們都騙我說她們叫蘇阮,但我知道她們都不是,知道為什麼嗎?」


 


林晏歸緩緩抬起左手,笑得陰森恐怖,「因為蘇阮一直在我手上。」


 


我聽得一頭霧水,視線落在他左手。


 


那裡什麼都沒有,隻有小指上套著一枚尾戒。


 


不知材質、被他視若珍寶的那枚。


 


系統晚了我一步,它迷茫地站在一旁,看著迷惘的我。


 


「我一共認識四個蘇阮,但現在她們都S了,趁今天月色好,我給你講講她們的故事吧。」


 


林晏歸無視葉瓷的害怕,自顧自說起話來。


 


我抬頭看了一眼。


 


天幕低懸,夜黑風高,別說月亮,連星星都沒有。


 


要不是花田中央矗立的那座巨大燈塔,他深夜行兇都得打手電照亮。


 


林晏歸看不到我和系統,他把葉瓷當成傾訴對象,說起了「四個蘇阮」的故事。


 


「第一個蘇阮跟我一起長大,她父母感情不好,家裡吵吵鬧鬧,總喜歡往我家裡鑽。她冷靜睿智又頗有主見,在任何事上都有自己的獨到見解。」


 


「我特別喜歡跟她對著幹,卻經常被她懟的啞口無言,即便如此我還是忍不住被她吸引,她在的地方,我感覺空氣裡都泛著甜……」


 


「十八歲那年,她父母送她去辦大學入學手續,卻在這裡發生車禍。油箱爆炸,他們瞬間被大火吞噬,消防員和警察趕到時,現場隻剩下一副車架子和三堆焦骨……」


 


「就算是滿箱汽油,也不可能把三個大活人燒成那樣,當時有人猜測他們是不是詐S騙保,可法醫比對了 DNA,證實了那確實是他們。」


 


「我不相信她S了,但我找遍所有地方都沒有找到她,她徹底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他撫弄著尾戒,眼神緬懷,「她曾說S了也要纏著我不放,我便將她的骨灰做成尾戒戴在手上,這樣就能日日陪著她,守著她。」


 


「我定做了一個廣告牌豎在這裡,還買下了這塊地皮改成薰衣草花田,因為她生前最愛的就是薰衣草和格拉斯茉莉,但茉莉的花期太短了,我不喜歡。」


 


「但突然有一天她出現在我家門口,拎著早餐笑吟吟對我說早安,像是從未離開過一樣。要不是手上的戒指還在,我都要以為自己得了失心瘋。」


 


「我不敢相信,但她真真實實站在我面前,有溫度,觸手可及。性格和處事風格卻跟我記憶中大相徑庭,我好幾次當著她的面感慨她變了。」


 


「漸漸地我開始記不起車禍的事,記不起她父母的存在,記不清她的習慣與喜好,腦子中好像有一塊橡皮擦,把有關她的一切擦掉了。」


 


「她讓我感到不舒服,我開始抗拒她的親近。我能感受到她的不滿,但我就是不想遷就她,直到一天聽見她在衛生間憤怒咆哮——」


 


12


 


他眼裡溫情陡然消褪。


 


「她質問一個叫系統的東西,問我為什麼那麼難搞,她說蘇阮都S兩三年了,為什麼我身邊的蒼蠅還是那麼多,她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拿下我。」


 


「我這時才知道,眼前的蘇阮隻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罷了。後來她企圖給我下藥將我吃幹抹淨,我把藥給她灌了下去,將她丟到了深夜的街頭……」


 


林晏歸語氣一頓,「她S後我將她埋在了這裡,說到這兒就要提一件有意思的事了,明明都歷經兩世了,這塊地皮的主人還是我,你說有趣不有趣。」


 


「後來我一夜之間重回十八歲,又遇到一個蘇阮。這個蘇阮人如其名,性格軟弱逆來順受,對我卻掏心掏肺,還慣會自我感動,可惜,不到一年就S了。」


 


林晏歸鄙夷地踢了一下腳邊的頭骨,「她S後也被我埋在了這裡,我不知道她們從哪裡來的,也不知道她們到我身邊究竟有什麼目的,突然有些後悔這麼快把她們玩S了。」


 


「再後來,第四個蘇阮來到我身邊。她模仿蘇阮模仿得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亂真,經常讓我覺得我愛的那個蘇阮還沒S,這些年都是一場荒唐大夢……」


 


林晏歸對著戒指低低笑出聲來,「但手中的骨灰戒指時時刻刻提醒我,真正的蘇阮早就S了,現在的我被一隻無形的手操縱了人生,無聲無息,無止無休。」


 


「這一次我對她施足了耐心,我把她困在身邊戲弄羞辱了十年,我能感受到她的痛苦,我很滿意,終於有人能跟我一樣痛了。想玩弄我的感情,那大家誰都別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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