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站在旁邊靜靜等待，兩人點完後，蘇清月突然對我說：「嶽千姿，一會兒你幫我們烤吧，我不太會呢。」

 

我垂頭：「好。」

 

蘇清月又回頭問周燼生：「阿燼，你不會生氣吧？」

 

周燼生靠著椅背，冷笑一聲：「她是服務員，不烤誰烤？」

 

7

 

於是我成了他們這桌的專屬服務員。

 

蘇清月要什麼，我給什麼。

 

周燼生倒是沒用我，吃的全部是蘇清月夾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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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他的空盤，愣了好久。

 

曾幾何時他還有潔癖，從不吃任何人夾到碗裡的食物。

 

現在他能吃掉蘇清月不要的肥肉。

 

該是有多喜歡呢。

 

我默默地烤肉，沒說話。

 

但是蘇清月可能覺得太無聊，得不到周燼生的回應，就一直跟我沒話找話。

 

「我聽阿燼說你家裡很缺錢，他和阿姨一直幫助你。」

 

我拿著夾子的手一頓，周燼生筷子也停住。

 

「嗯，我很感謝他們。」

 

他好像抬頭看我一眼，起來去外面抽煙了。

 

他出去後，蘇清月越發過分：「可是這種工作也太累了，掙得又不多，你長得也不差，不如去 KTV 當個陪酒小姐……」

 

她邊笑著，邊夾起五花肉突然丟進烤盤上，熱油崩了我一手背。

 

我輕呼出聲，她嚇了好幾秒才朝我道歉：「對不起，你沒事吧？」

 

我抓起紙巾蹭掉，看了看隻是有點紅。

 

「沒事。」

 

我繼續烤。

 

手腕突然被攥住，周燼生：「為了錢你連命都不要？」

 

我轉過頭，微微笑道：「她勸我，臉可以不要，去 KTV 當陪酒小姐。」

 

8

 

周燼生和蘇清月吵起了架。

 

看他維護我，蘇清月嫉妒得紅了眼睛：「周燼生，你為了她罵我是嗎？」

 

「是你先說的她。」

 

「我說得沒錯嗎？」蘇清月突然喊起來，店裡所有顧客都看了過來，「是她沒有邊界感，明知道你有女朋友，還裝可憐博同情！」

 

「閉嘴。」

 

周燼生陰著臉，盯著蘇清月的樣子有點可怖。

 

「不想吃就滾。」

 

蘇清月沒想到他會這麼兇自己，坐在椅子上低著頭開始抹眼淚，模樣好不可憐。

 

店長聽見聲音趕緊過來，拉走了我，換了另一個服務員。

 

我去後廚洗碗，等到打烊的時候，店長把我叫到門口，遞給我一個紅包。

 

「小千，這是你工作到現在的工資，明天不用來了。」

 

「老板，今天的事……」我想要解釋，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一句半句說不清楚我和周燼生的關系。

 

最後道了一句：「謝謝您。」

 

老板安慰我：「你還是學生，這種活兒挺累的，換個輕松點的。」

 

換完衣服我告別了老板，轉身往學校走。

 

打開紅包，發現多了五百，還有一張紙條：【回去買點藥吧，加油啊小姑娘。】

 

我拿著錢去學校附近的藥店買燙傷藥，結果在門口碰見了陳識堰。

 

他好像知道我受傷了一樣，第一眼低頭去看我的手。

 

還沒解釋，我就被他拉住手腕走進了藥店，對醫生說起症狀，拿藥付錢。

 

然後他拉著我去了食堂，擰開燙傷藥膏，幫我上藥。

 

手背的傷口與之前完全不能相比，有膿水流出來，我用力咬著下唇，忍著不喊出聲。

 

陳識堰皺緊眉頭，忍不住問了一句：「燙成這樣怎麼不哭？」

 

我抬頭強顏歡笑：「我沒事，不疼。」

 

全然不知自己疼得臉都白了，額頭滲出一層薄汗。

 

陳識堰忽然停下手，看向我的眼裡全是心疼。

 

「嶽千姿，你可以哭。」

 

9

 

本來沒那麼難過的時候被人安慰，就像下雨時好心人遞來一把傘，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最終還是沒掉下來。

 

藥膏揮發帶來的涼意，傷口還有點舒服，已經不疼了。

 

但看陳識堰的表情，好像比我還疼，眉心仍緊蹙不松。

 

我嘗試轉移話題，卻被他兩句話又轉了回來，他很認真地問：「傷口怎麼弄的？」

 

我刻意抹去了周燼生和蘇清月的名字，說不小心將篦子砸到手背上，然後被老板辭退了。

 

陳識堰修長的手支撐著眉梢，聽得很認真，朝我點點頭：「沒什麼大不了，工作還是會有的。」

 

「嗯。」

 

我低頭看著手背，心裡有個疑問，他怎麼會那麼巧地出現在藥店門口。

 

可是我怕自作多情，問出來兩人都尷尬，抿著嘴沉默了下去。

 

陳識堰抬腕看了一眼表，起身說：「回宿舍吧，明天還有課。」

 

我跟著起身，然後走出了食堂。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是兩棟樓，分開的時候，陳識堰突然喊住我。

 

「要不要和我一起做家教？」

 

這個工作我完全沒想到，心裡的躍躍欲試又被自卑壓下去，不確定地問：「我可以嗎？」

 

陳識堰眉梢輕挑：「當然可以。好了，具體的事我們改天再聊，進去吧。

 

「晚安，嶽千姿。」

 

「晚安。」

 

我在他的目光中轉身進了宿舍樓，進了電梯，心髒怦怦跳得有點快。

 

我捂著胸口靠著電梯牆壁，拿出手機，卻看見周燼生發來一條信息。

 

【今天對不住你，手背的傷還好嗎？】

 

文字下面跟著一千元轉賬。

 

我看著笑了出來，仰頭看著上升的電梯。

 

雖然他沒提蘇清月，但能讓他跟我道歉的人，除了阿姨，就隻有蘇清月了。

 

電梯門打開，我走出電梯，回復了消息。

 

【沒事。】

 

錢我沒收。

 

而且以後，再也不會收了。

 

10

 

因為沒收錢，周燼生第二天一早就把我堵在食堂門口。

 

不管周圍有沒有人，上來就是帶著命令的口吻質問：「嶽千姿，你敢不收我的錢？」

 

我有時候也搞不清楚這少爺的腦回路，跟他獅子大開口的時候說我財迷，現在我不要他錢了，又跑來問我為什麼不收錢。

 

「不需要了。」我淡聲答。

 

他卻追上來說：「你不想要錢是嗎？那你要什麼，我給你買。」

 

我再次強調：「我真的不需要你的錢。」

 

周燼生突然站住，手扯住我，拉下臉瞪著我，滿臉不高興的樣子。

 

「你什麼意思？我的錢怎麼了？」

 

我感覺一陣頭疼，他繼續道：「昨天是蘇清月不對，我已經幫著你說她了，現在又來跟你道歉，你還想怎麼樣？」

 

我垂下頭小聲喃喃：「不想怎麼樣，我不生氣了，周燼生。」

 

周燼生臉色瞬間變了，從兜裡掏出一條項鏈說：「那你收下這個，我就當你不生氣了。這可是我起大早去金店裡挑的。」

 

我看著漂亮又精致的桃心項鏈，慢慢搖了搖頭，卻被他蠻橫地塞進手心：「給我收了，再說一句不要我打電話給阿姨！」

 

不想讓他去打擾我媽，我暫時收下了，以後有機會還給周燼生媽媽吧。

 

課上，陳識堰發來信息：【我輔導的是初中生，你擅長哪些科目？】

 

我：【數學、語文、化學。】

 

陳識堰：【太好了，他嫌棄我講得不好，正好你來了。】

 

我：【有人會嫌棄你？！】

 

陳識堰發了個笑而不語表情包。

 

和陳識堰約定好明天去學生家裡面試，我去超市買了一桶泡面回了宿舍。

 

沒想到蘇清月竟然在宿舍。

 

11

 

我差點轉身就走，但想想又太刻意了，還是進去了，隨手關上了房門。

 

走到桌子前，舍友陰陽怪氣來了一句：「我們宿舍的學神回來了，怎麼吃泡面啊？」

 

我頭也沒抬，撕開包裝袋，回道：「嗯，學渣也吃，你前天不是吃了嗎？」

 

她被我戗得一時語塞，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正在用那雙S魚眼狠狠地瞪我。

 

那天就是她看著電視劇，指桑罵槐罵我是「賤貨」。

 

我拆開料包倒進去，倒完了才想起來，我不吃胡蘿卜，於是拆了筷子開始往外夾胡蘿卜幹。

 

剛挑了一個出來，蘇清月突然來到身旁跟我道歉：「嶽千姿，昨天是我的錯，對不起。」

 

我的手頓了頓，沒搭理她。

 

蘇清月看我不應聲，又補了一句，語氣帶著敷衍：「對不起，希望你原諒我。」

 

我也微抬下巴快速點了點頭：「嗯，知道了。」

 

安靜了一瞬，我突然被人扯著轉過了身子，是剛才陰陽怪氣我的那位S魚眼女生，她緊緊攥著我的手腕，說：「你在裝什麼啊，人家給你道歉你什麼態度？」

 

我垂頭緩緩笑了，目光犀利：「她道她的歉，關你什麼事？」

 

女生用力甩我的手，眼神一轉，突然拿起我剛放到書架上的首飾盒，就是早上周燼生塞給我的項鏈。

 

她沒經過我的允許，直接打開了。

 

另一個女生也湊過來，跟著叫出來：「這不是早上周燼生送你的嗎？」

 

蘇清月聽見後臉瞬間變了顏色，嘴角微微抽搐，滿是怒意地瞪著我：「她說的是真的？」

 

我不想說假話：「是，我沒要，是他硬塞給我的。」

 

蘇清月冷笑一聲，扯過女生手裡的項鏈走向陽臺，打開窗戶扔了出去，回頭對我挑釁：「你算什麼東西跟我搶男友。」

 

12

 

就在那一瞬間，我衝過去抬手打了一巴掌在她臉上。

 

我不是因為丟了項鏈生氣，是因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負我。

 

我們打起來，那個S魚眼女生想趁機打我，被我一腳踹躺在地上起不來了。

 

另外幾個人嚇壞了，喊來了宿管阿姨和輔導員，才將我和蘇清月拉開。

 

我的頭發被拽下幾根，但她的臉劃破了，並不是我的指甲，是她自己剛做的鑽石美甲。

 

她看見自己滿臉花，抱著男輔導員嗷嗷大哭，輔導員沒轍，隻好帶她去醫院。

 

我下樓撿回項鏈放到桌上，然後去洗漱，睡覺了。

 

第二天中午，陳識堰背著黑色雙肩包，一身清爽運動裝在學校門口等我，剛見面就問我：「昨晚……你沒吃虧吧？」

 

我怔怔抬頭：「你怎麼知道？」

 

陳識堰又是那副笑而不語的樣子，不追問也不回答我，轉移話題跟我介紹起家教學生的情況。

 

是一對雙胞胎男生，今年初三，偏科嚴重，想要惡補一下衝刺重點高中。

 

「他們偏哪科？」我問。

 

陳識堰：「數學。」

 

我：「那數學還需要教嗎？」

 

陳識堰笑了：「弟弟需要教。」

 

我明白了，也笑著點點頭：「我會努力的。」

 

面試環節簡單又輕松，加上陳識堰美言，我很快通過了家長和兩個兄弟的認可。

 

第一天，我在旁邊觀摩了一下陳識堰的教學。

 

我發現他真的好適合當老師，思路清晰，耐心又溫柔。

 

我盯著出神的時候，雙胞胎弟弟突然在我眼前彈了一個響指，嘻嘻哈哈開起了我的玩笑：「嶽老師快將阿堰哥盯穿了，眼睛快冒出星星啦。」

 

我倏地直起身，然後從椅子上站起來假裝沒事人走到書架前，從上面抽了一本書低頭看起來。

 

臉燙得很，不敢轉頭。

 

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極柔的輕斥：「不許開老師的玩笑。」

 

13

 

回去我請陳識堰吃了蘭州拉面，他請我喝了奶茶。

 

走到圖書館門口，他說要去借本書，我們就分開了。

 

快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周燼生突然蹿出來，抓著我的手臂質問：「你和蘇清月到底發生什麼矛盾，讓你把她的臉抓成那樣？」

 

我冷冷地瞪著他，抬起另一隻手給他圓潤的指甲：「你看清楚我的指甲，能抓壞她的臉嗎？」

 

周燼生看著我的手指愣了好久，其實他知道我的習慣，指甲長一點都不習慣，還喜歡磨得圓潤，撓痒痒都沒感覺。

 

他沒有松開我，而是又為蘇清月找理由：「她說跟你道歉，你不搭理她。」

 

真是無論什麼時候聽都像個笑話。

 

我扳開他的手指，一字一句地說道：「道歉是她的態度，接不接受是我的選擇。道歉有用，那S人放火也可以了？」

 

周燼生被我氣得臉都紅了，連續說了幾個「好」，甩開我的手轉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幾分鍾才上樓，還沒坐下，突然接到警察局的電話，說我媽被人騙了要自S。

 

我用飛快的速度跑出宿舍樓，和陳識堰撞到了一起。他聽我說完二話不說，直接掏出手機打車，要陪我一起去。

 

到了警局看到媽媽，我跑過去摟著媽媽失聲痛哭。

 

差點，差一點我就要失去媽媽了。

 

我很想罵她，打她，但是更心疼她。

 

配合警察做完記錄，我帶著媽媽回了出租屋。她吃了藥躺下，拉著我的手突然說起了以前的事。

 

媽媽要我看住周燼生，抓住他才行。

 

我越聽越生氣，忍住發了脾氣：「媽媽，我的人生不是圍著他轉的！」

 

她看著我許久才輕「哦」了一聲，然後慢慢閉上眼睛。

 

媽媽睡著後，我從房間走出來。陳識堰看見我出來立刻起身，壓低聲音對我說：「我該走了，你今天住下來陪陪阿姨吧。」

 

我送他到門口，在他轉身下樓時喊他。

 

陳識堰仰著頭，昏暗的樓道裡，他的眼睛比星星還亮，看得我更加自卑，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