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域小說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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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想她這自我犧牲的想法恰與那少年不謀而合,兩人竟是一步不差站了起來,隨即相視一眼,俱都一副“你出來壞什麼事”的頭疼模樣。
掌院孫祁山見這兩人湊在一塊兒幾分訝異,倒是太傅周坤十分鎮定,不動聲色朝那少年挑了挑眉。
納蘭崢眼珠子滴溜溜轉一圈,片刻計上心頭,搶在少年前頭上去福身行了個禮:“魏國公府納蘭崢見過太傅大人,掌院大人。”
孫祁山為雲戎書院掌院學士,官至正三品,周坤則是太孫太傅,乃從一品大員,因而她這禮行得確切,稱呼順序也得體。
周坤神色淡淡,朝她點點頭,給一旁的孫祁山一個詢問的眼色,似乎奇怪魏國公府的小姐何以出現在此。
孫祁山向他略一頷首,又問納蘭崢:“我聽管事說納蘭小姐人在花廳,這會兒才要去接待您,您怎得來了這裡?”
納蘭崢今日遞的是父親的名帖,掌院自然要對她客氣些,因而即便如此情狀也沒動怒,好聲好氣的。
她仰起臉來笑道:“掌院大人客氣了,是我自己貪耍跑了出來,誰想園子太大迷了路。”她朝身後那少年努了努下巴,“我本想叫這位小廝帶個路,卻不知何故,他一聽見兩位大人的聲音便拉著我躲進了花叢裡。”
少年聞言登時眉毛都豎起來了。好啊,好個厲害的女娃,這是拿他擋刀子,將自己撇了個幹淨!
他上前兇狠地瞪了納蘭崢一眼,似乎在警告她樹叢後還躲著納蘭嶸。誰想這女娃看見他就是一副要哭的表情,撇著嘴委屈道:“孫大人,您這兒的小廝都這麼兇嗎?我不過是要他帶個路,他不肯也便罷了,怎得還這麼欺負人。”
“好你個……!”少年氣極,隻是剛要辯駁便被一個聲音打斷。
“孫大人,”說話的是周坤,“納蘭小姐貴為國公府明珠,你的這位小廝膽子也忒大了些。”
孫祁山聞言立時反應過來,頻頻點頭:“是是,周大人教訓的是,回頭我便杖罰了他。”說罷又看向納蘭崢,態度比先前更恭敬了些,“納蘭小姐,實在失禮,叫您見笑了。”
納蘭崢一本正經地搖搖頭:“沒關系,父親教我做人須大度。”
她前一刻笑得爛漫,後一刻哭得憋屈,將兩位有名有望的大人物哄得那叫一個服帖,少年的臉卻是青了。
納蘭崢是吧?這回,他可當真記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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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祁山著人帶納蘭崢回了花廳,自己則送周坤出府去。那少年應了周坤的話,一路跟在他身後。
兩人若無其事聊著園子裡新開的丁香,似乎權當方才那出未曾有過,少年忍了又忍,卻擋不住越想越氣,冷言道:“聽說孫大人要杖罰我?”
孫祁山聞言回頭,大驚道:“下官哪敢杖罰太孫殿下?不過是為權宜胡謅的話。說起來,納蘭小姐也是好脾氣,若她要下官當場給個交代,怕還真是為難。”
湛眀珩聽到這裡就氣不打一處來:“好脾氣?孫大人,那女娃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她從一開始便猜到我非小廝。”
孫祁山聞言一愣,隻見周坤撫著那一撮白胡子朗聲笑道:“孫大人,想不到咱們都被個女娃給糊弄了!”
“可納蘭小姐何以知曉太孫身份?”
湛明珩冷笑一聲:“我倒想讓她知曉,她卻不信,還道我是逃學的學生。”
“嗯?”周坤似乎對這話不大認同,“您可不就是逃學的學生?”
“周太傅,您這是又要跟皇祖父告我的狀去?”
“那是自然,還須將您被個女娃戲弄的事也一並說了。”
“您說我逃學便算了,後邊那樁事就別傳出去叫我丟人了。”湛眀珩氣得咬牙,過一會兒又問,“魏國公夫人可是皇祖母的嫡妹?”
周坤點點頭:“您問這個做什麼?”
湛明珩素來不滿自個兒輩分太小,從前皇祖父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就連宮裡頭剛出生的毛頭小嬰,他都得恭恭敬敬喊上一聲“皇叔”。如今被那初次見面的女娃如此對待,自然咽不下這口氣。
他懶得解釋,隻是神色愈發不悅:“呵呵,算盤倒打得挺快。”
周坤覷他一眼,也沒多問:“您這三天兩頭逃學也不是個事,若真不願在這兒念書,不如與陛下說說,也省得孫大人成日裡光為您操心了。”
湛眀珩的眼神兇煞起來:“念,怎麼不念?我還偏就跟那魏國公府槓上了!勞請孫掌院替我安排安排,明日起,我要與嶸世子隔席。”
周坤若有所思地笑笑:“這等小事自然依您,隻是您可別再搬出身份來了,陛下吩咐過,您在這雲戎書院裡,就是宣遠侯明家的三少爺。”
……
納蘭崢接了弟弟下學回府,一路上因宋嬤嬤在便沒多說什麼,隻當什麼也不曾發生,將人帶回桃華居才板起了臉問:“你且告訴我,撺掇你逃學的究竟是什麼人?”
納蘭嶸低著頭不敢看她,小聲道:“就是前些天與姐姐說過的明家三少爺,明珩。”
“好哇!我就覺著事出反常必有妖,依明家人的性子哪能平白對你示好!”她一張小臉氣得酡紅,“他自個兒不想念書便罷了,竟還來帶壞你。這事我做不了主,得告訴父親去。”
納蘭嶸急了,扯住她的袖子嗫嚅道:“姐姐……”
眼看納蘭嶸眼圈又紅了,她終歸還是沒忍心:“那你告訴姐姐,我走後,你躲在樹叢裡,那明三可有揭發你?”
他搖搖頭:“應是沒有,他被兩位大人帶走了。”他說及此便見納蘭崢皺了皺眉頭,忙問,“姐姐,怎麼了,哪裡不對嗎?”
當然不對。她不認得明家三少爺,所以才能借此開脫,可孫掌院卻沒道理不認得,且看周太傅那模樣,分明也是曉得些什麼的。可這兩人卻不知怎得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並未點破明珩的身份。
這是要給明家留面子,還是不想在她這國公府小姐面前壞了書院的名聲?又或者,那明三與這些大人物之間有什麼她不清楚的忌諱?
她心中疑惑,卻知道說了也沒法在弟弟這裡得到答案,便能省則省了,搖頭道:“沒什麼,這事我會去同父親打聽,你安心念書便是。隻是日後若再被我撞見你逃學,我可就不會幫你欺瞞父親了。”
☆、第6章 魏國公
納蘭崢去找父親時,魏國公納蘭遠正在書房與人議事。她在外邊隔間等,百無聊賴揀了本雜記看。
大穆王朝建國至今不過兩代,先皇時期曾有開國六公,功勳最長二者享世襲爵位,其中一位便是納蘭崢早逝的祖父。老魏國公乃從龍重臣,一生戎馬,忠義英勇,曾替太-祖皇衛護半壁江山。
隻是建朝不久,開國六公裡頭便出了位心懷異端的謀逆賊子,最終落了個累及滿門的下場。有此先例,太-祖皇便忌憚上了這幾位功高震主的開國元勳,很快又有兩人不得善終。
老魏國公彼時恰逢傷疾復發,不久人世,因而未被殃及,其年幼的長子納蘭遠亦順利承襲了爵位。隻是到底榮寵不復從前了。
如今的魏國公府雖仍背著那金光閃閃的名頭,論實權卻算不得如何厲害,否則納蘭遠也不會被謝氏沉甸甸的外家壓迫至此了。
納蘭遠如今三十五的年紀,官至從一品的右軍都督府都督同知,任的是勞神卻功淺的苦差事,因四川、雲貴那地界不大安分,平日裡總十分忙碌。下人們見國公爺在議事,連四小姐的通傳都沒敢報,等一眾幕僚門客從他房中走出,方才叩門進去。
聽聞小女兒在外頭隔間等了自己一個多時辰也沒吵嚷一句,納蘭遠略有動容,出門卻見納蘭崢跟小貓似的蜷在圈椅上睡著了,一本雜記兜在懷裡要掉不掉的樣子。
見此情景,他對一旁預備叫醒小姐的綠松比了個“噓”的手勢。
綠松點點頭,朝他頷首福身行了默禮,完了又見他輕手輕腳走上前來,似乎想將小姐懷中的雜記悄悄抽走,好讓她睡得舒坦些。
她覺得好笑極了,老爺平日裡那麼威嚴的一個人,竟還有這樣的一面。
隻是還不及他靠近,納蘭崢就自己醒了,揉揉惺忪的睡眼,似是一時還未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盯著近在咫尺的那張俊朗面孔好一會兒才咕哝道:“父親,您忙完了?”
納蘭遠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活像個偷吃被抓的賊,收回來才悻悻道:“你倒好,在這隔間睡得舒坦。”
她片刻便醒了神,笑起來道:“誰叫您這雜記實在太不好看了。”
“你能看懂什麼?”納蘭遠挑了挑眉,分明知道小女兒有書香氣,嘴上卻不承認,“可是為了嶸哥兒來的?進裡邊來。”
納蘭崢跳下圈椅,將雜記丟給綠松示意她物歸原位,自己則跟著納蘭遠走了進去,一面開門見山道:“父親,您與宣遠侯爺可相熟?”
“嗯?”他反問一聲,“你這女娃倒真不像閨閣小姐,成日打聽這些。”前些天也是,說是想替嶸哥兒在書院裡物色幾位同窗好友,央求了他好半天。他是想著她說的有理,又因自己身份敏感不宜去書院,才會應了她的。
“還不是為了嶸哥兒嘛!”納蘭崢撇撇嘴,“您答我就是了。”
“宣遠侯任甘肅總兵,論爵位與官位皆在我之後,且明家人在京中風評素來不佳,故平日與我往來不多。你好端端問這個做什麼?”
“我今日在雲戎書院見到了宣遠侯府的三少爺,此人與嶸哥兒走得近,可我卻覺得他品性不大好。”
納蘭遠眉頭微蹙:“明家人實在貪心,送去了嫡長子不夠,竟還要培養老三。你倒說說,他的品性如何不好了?”
納蘭崢有意替弟弟隱瞞,自然不會講實話,便換了個說法:“那明三是個愛逃學的,性子頑劣得很,我就怕他帶壞了嶸哥兒。嶸哥兒識人淺,難保不被他人撺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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