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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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做事的是人,但凡做過,都會留下痕跡,他要查的,是這些痕跡下藏著的暗點。


  鄭總管把幾個大臣送出去後,又回來一趟,他手裡端著託盤,把一碗參湯放在案桌上,恭敬道:“殿下今日出去遊湖,吹風易染風寒,最好喝碗參湯暖暖身體。不久前有侍衛回報,說世子已經回府,因為殿下在和大臣商議,所以老奴沒來打擾。”


  李煦抬頭,問:“回去了?華甄身子怎麼樣?”


  “在那邊請的老大夫說鍾世子是休息不好導致疲倦,給開了味安神的方子,不過世子從不在外邊喝藥,拿了方子就回侯府,應該是打算讓府內嬤嬤抓藥。”


  李煦收起手裡的信,皺眉又問:“她整日待在家中,怎麼還會睡不好?”


  鄭總管知道李煦很少有這種狀態,他也不知道怎麼解釋,隻好說:“這人心裡要是裝了事,就會一直想,或許世子是有什麼煩心事。”


  李煦動作一頓,想到她把自己婢女送出京的事。鍾華甄是死腦筋,認準了就不會變。


  鄭總管覺得李煦表情不太對,又連忙加了一句,“不一定是心裡有事,若是身子不適,睡不著也正常。世子素來孱弱,很有可能是舊疾犯了。”


  “本宮沒覺他哪裡……”李煦話停了下來,鍾華甄今天的樣子看起來確實不好受,“他太過瘦弱,吃的東西又不多,睡不好該是沒人陪,本宮今日出去一趟,你知道怎麼做。”


  鄭總管一驚,“殿下又要出宮?”


  前段時間李煦也出了趟宮,第二天回來的時候衣服皺巴,一身酒氣,臉又青又白,鄭總管以為他是因為和鍾華甄吵架去了什麼地方喝酒解愁,沒想到第二天東宮和侯府就又有了聯系。


  “華甄太得本宮寵愛,總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依賴本宮,若是不管,倒顯本宮這個兄長失職。”李煦站起身來,把案桌上的東西收拾好,“這事瞞好外祖父。”


  張相希望他對鍾家隻有利用,不喜歡他太過於寵愛鍾華甄。


  鄭總管知道自己就算出口攔他也攔不住,隻得應聲是。


  ……


  鍾華甄從綠湖島回來後就直接去見了長公主,長公主這次倒沒生什麼大氣,先問了宋之康那幾封有關突厥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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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公主對威平候的事比對鍾華甄要上心,鍾華甄早已習慣,搖頭說太子目前也沒查出到底是傳給誰時,長公主還嘆了聲氣。


  她沒心思多問,鍾華甄也沒多說,行禮退了下去。


  等回到自己屋中之後,鍾華甄才徹底放松下來,她解下披風,讓南夫人差人打水沐浴。


  南夫人忙前忙後,讓人打好水後退出去,拉上厚實的幔帳,關好門後,又去吹滅些蠟燭。


  幾扇圍屏團住木桶,燈色瞬間暗下許多,這隔間是鍾華甄專門用來沐浴的,隻有一扇門。


  南夫人在門外守著,鍾華甄在裡邊沐浴,她背靠著木桶,纖細雙腿微微曲起,膝蓋相碰。烏黑的長發散開,濃濃熱氣氤氲而上,水波在彈軟的雪胸中蕩漾,一點紅梅別有一番春色。


  “南夫人,”鍾華甄突然開口,“明日午時一刻你出門一趟,今日出門遇見個大夫,我告訴他我臨幸一個婢女闖禍,給他一百兩,他明天午時會送藥過來。”


  南夫人有些驚喜,“當真?要是有了藥,事情就好辦許多。”


  鍾華甄應了一聲,她合掌輕輕捧水,慢慢倒在自己鎖子骨上,“你再調幾味香料,藥味輕些的,給太子殿下送過去,他不知哪來的興致,喜歡上這些東西。”


  南夫人奇怪,卻還是應了聲好。


  鍾華甄不再說話,今天在畫舫的事實在耗她心力。她的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心中嘆氣,這孩子不該來的,誰都不盼。


  長公主不會希望鍾家生出李煦的孩子,李煦也不會想知道這孩子的存在,連她自己,都在挑著合適的時間流掉。


  “太子殿下!”


  屋外突然傳來南夫人驚恐的聲音,鍾華甄一驚,她站起身來,又跌坐回去,嘶疼一聲,揉著後腰。


  南夫人捂住嘴,後退一步護住門,看著正準備翻窗進來的李煦,面色跟見了鬼一樣。


  李煦莫名其妙,滿打滿算他已經來了三次,何必這幅驚悚模樣。


  他跳下來,把窗關起,問:“華甄在哪?”


  南夫人回過神,慌張道:“世子在沐浴。”


  鍾華甄的屋子分裡外兩間,之後才是外院。外院隻有幾個小廝婢女,平日不得召喚,不能進來,李煦要是逃開最近才加強巡邏把守的侍衛,進屋再簡單不過。


  “南夫人,你進來替我穿衣。”鍾華甄開口朝外道,“勞殿下等候片刻。”


  南夫人也不想耽擱,小心推門進去。


  屋子裡的燭光昏暗,隱隱約約都要看不清,有外人在場,李煦再怎麼無禮也不至於闖進鍾華甄浴間,他找個地方坐下,闲聊道:“你今年已經有十五,怎麼還要老嬤嬤伺候穿衣?你該跟我學學。”


  鍾華甄知道他又在炫耀,這祖宗自十歲開始就沒再讓太監婢女服侍近身。


第16章


  李煦坐在紅木圓桌旁,無所事事。


  鍾華甄在浴間耽誤了一些時間,出來時看到他在擺玩她屋裡的燈。長針細細挑開,他拿著火折燃燈。


  “半夜不點燈,眼睛是想瞎嗎?”他頭也沒回,“侯府應該還沒窮到克扣你房中的東西。”


  屋內的燈光稍有晦暗,鍾華甄身上披著大氅,擋住身線,她慢慢坐在紅木圓桌旁,抬起手,給自己倒杯茶。


  她烏黑的長發散下,問:“你這是第二次來我這裡,是有什麼事?”


  實際上是第三次。


  李煦轉過身,突然一頓,他上下打量她那張臉,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問:“近日可是有煩心事困擾?我聽大夫說你最近睡得不好。”


  “……沒有什麼煩心事,”鍾華甄抿口茶,“我身子你也知道,老毛病。”


  他這段時間比往常要盯她緊,既然過來,那今天大概率又要歇在她這兒。鍾華甄微微垂眸,並不太想日後也過上這樣的日子。


  她設計和李煦鬧翻,為的就是和他疏遠,而不是與他親近到同食同寢。


  李煦收起手裡的東西,慢慢走近,他伸手摸她細滑的臉,鍾華甄抬頭看他,他又驀然捏一下,她嘶疼一聲。


  “難怪函青總說你生得像女子,”他拇指滑過她嘴唇,幫她擦幹唇上的水後,松開手,“現在看來你那日讓侍衛打斷他的手,著實是他委屈。”


  鍾華甄聽得出他是在開玩笑,卻還是捂住被捏疼的臉頰,皺眉道:“我討厭別人說我相貌。”


  “華甄,我不是別人。”李煦手指點一下她額頭,卻也沒再繼續糾結她的樣貌,鍾華甄父母生得都好,她這樣也正常。


  他靠在圓桌旁,站在她面前問一句:“這些時候睡不好,還是因為我碰你婢女的事?”


  鍾華甄謹慎起來,見他沒放心上,搖搖頭:“我倒沒小氣成那樣,這件事已經過去那麼久,我已經放下。雖說她是我最寵愛的,可說到底誰也比不得殿下,也希望殿下不要再提起,徒增煩惱。”


  “整天巧舌如簧。”李煦覺得她也不像是會因為一個婢女失眠的人,便沒再多提,“我今天不走,陪你一晚。”


  鍾華甄手顫了一下,都說事不過三,他反而習慣成自然。


  一旁的南夫人忍不住道:“世子喜歡一個人。”


  李煦轉頭掃南夫人一眼,鍾華甄敏感察覺到他的不悅,她實在無奈了,伸出手去握住他手腕,道:“南夫人,我沒什麼,你去備床新被,不要惹殿下生氣。”


  南夫人還想說些什麼,看到鍾華甄對她搖搖頭,隻得退下。


  “你嬤嬤管得挺多,”李煦任她握住自己,哼聲道,“主子都沒發話,下人插什麼嘴?賴你管教不嚴。”


  鍾華甄抬頭,說:“南夫人照看我長大,我與她親如一家人,自是不一樣。”


  能管得住李煦的人不多,招惹他脾氣反倒不少。南夫人雖是她的嬤嬤,但一直待在府中,見到太子的機會不多,李煦對她也並不熟悉。


  鍾華甄並不想和李煦在這裡折騰,她沒想過他會來,隻能先讓南夫人搬來錦被。


  她自己主動睡在裡邊,李煦在後面雙手抱胸,覺得她身子實在是弱,嬌嬌柔柔,黯淡的燈光下都能隱約看清一雙纖長的細腿,腳踝精致。


  方才她看他的眼神也像水一樣,鍾華甄是好脾氣,但作為威平侯的嫡長子,李煦覺得她不太合格。


  他對比了一下自己十五歲,那時候的他早已經贏了教習練武的將軍,不像鍾華甄,至今都是走兩步就喘。


  李煦道:“侯府太過縱容你,你若是在東宮,定長不成這瘦弱樣。”


  鍾華甄敷衍應了兩聲,鑽進被子裡,把自己蓋嚴實後,道:“我身子疲憊,殿下自便。”


  李煦沒有動,他皺眉問:“你在生我氣?為什麼?因為我不喜歡你嬤嬤?還是我今日不請自來?”


  他是挺有自知之明,鍾華甄半個頭慢慢縮進被子裡,低聲道:“我不是在生你的氣,隻是怕母親突然來我房間,她到時會訓斥你,我不想你們兩個對上。”


  李煦聽得出她語氣中的隨便,一時也來了脾氣,冷聲道:“你大可不必找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喜歡我來便隻說,當我稀罕你鍾家。”


  還沒等鍾華甄說話,他便甩袖徑直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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