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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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是願意住到東宮來,我何必多此一舉。”李煦一直看不慣長公主對鍾華甄的管束,“走吧,隨我去寢殿,我給你找藥擦擦。”


  鍾華甄跟在他後面,問道:“聽說你昨天晚上遇見了鄭壇,怎麼這麼巧?”


  “就是巧合,”李煦邊走邊道,“即便我不到,魏尚書也會趕到。”


  “我覺得有些奇怪,魏尚書從府中離開到刑部,就算趕得再快,恐怕鄭壇也早就把人提走了,”鍾華甄想了想,“刑部那時候應該沒什麼人能攔住鄭壇。”


  李煦回頭打量她,“你在質疑我?”


  鍾華甄搖頭。


  他伸手捏她的臉以示懲罰,“我說趕得到就趕得到,瞎操心。”


  鍾華甄懂了,他在大司馬府安插了人。


  她沒再多問。


  這幾天的天氣都很好,太陽曬在身上暖烘烘,不會太熱,也不會太冷。下人還沒察覺到太子的壞心情,他就和鍾華甄和好了。


  這兩個人少有爭吵,大多數時候都是李煦的臭脾氣不招人待見,鍾華甄性子好,不會同他吵。


  東宮沒起什麼大事,安安靜靜,此時的大司馬將軍府卻壓抑得多,一個健壯的小廝躺在地上,身體一個大窟窿在不停流血,人已經死透。


  外面侍衛進來把他抬下去,旁邊的鄭壇手裡拿劍,丟在地上,對坐在上位的老人說:“我早就說大哥的事不簡單,吃裡扒外的東西,要是大哥有事,我非得他一家償命。”


  “壇兒,你太過心浮氣躁。”老人緩緩開口,聲音有些嘶啞。他是大司馬鄭質,掌握武營兵將,這些時日沒睡過好覺,老態盡顯,唯有一雙眼睛,看不穿也看不透。


  “大哥長我十多歲,待我如親兄弟,我如何受得了這些探子!”


  大司馬沒說話,他看向鄭壇。鄭壇雖是從從遠房鄭家抱回來的,但一直敬鄭邗為親兄長,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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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什麼都沒說,隻道:“你有心,邗兒會知道。”


  鄭邗到現在還沒醒,一直用人參吊著命,大司馬隻有鄭邗一個親生兒子,比誰都要上心。


  將軍府上有不少探子,他都知道,但鄭邗身邊的人都是精心挑選的,絕無別人派來的暗探。


  鄭壇拿起壺茶,牛飲一口,“昨日如果不是有人通風報信給太子,我早就把馮侍郎提出來千刀萬剐,以泄心頭之恨,若非他去妓坊阻攔鬧事,大哥的侍衛也不會漏出馬腳,讓太子的人有機可乘,隻抓出一人,實在可恨。”


  大司馬沒他反應激烈,隻是道:“三皇子要保馮侍郎,你就算能帶他出來,也不可動他分毫。沒有任何證據指向太子,你也不可胡說。”


  鄭壇聽他的話,也慢慢冷靜下來,“即便大哥遇險的事不是太子所為,但宋之康的死絕對和他脫不了幹系,倘若不是鍾家動不了,我定要他嘗嘗失去好友兄弟的滋味。”


第18章


  正如鍾華甄以前想的,李煦好哄。如果沒有一個大半月前的事,鍾華甄或許會借由這個機會,繼續和他冷戰。


  誰也想不到他們隻有一晚,隻那一晚便出了事。


  李煦剛幫她塗好清涼膏,就有人來稟報,說魏尚書來了,他皺皺眉,卻還是把藥膏塞給鍾華甄,讓她自己備著以後用。


  鍾華甄就這樣被留在寢殿裡,她輕撫他手指擦過的肌膚,有時覺得他一點也不像日後那個殺伐果決的帝王,明明是誰都容不下眼的性子,竟真的會向她低頭道歉,錯的人還是她。


  李煦真的把她當成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她心思卻不純得多。


  鄭總管沏壺茶過來,同她笑眯眯道:“方才見殿下面色不好,還以為會有什麼事,幸而世子在,您和殿下關系最好,您勸得他也聽。”


  鍾華甄坐在圓桌旁,問起另一件事:“張相近日回京,來東宮時,可有說過什麼奇怪的話?”


  鄭總管愣了一下,“世子問這個做什麼?”


  鍾華甄微微垂眸,看著李煦塞進她手裡的小白瓷瓶,道:“母親又同我說兩家嫌隙,我想知道東宮這邊是不是也一樣。”


  鍾家和張家的事不說鬧得人盡皆知,但有心思的人都知道,鄭總管歲數比長公主還要大,自然也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他不好直說,隻能道:“張相是少話的,一般不會說這些事,就算長公主時常掛在嘴邊,他應當也不會同長公主計較。”


  鍾華甄來東宮這麼多回,了解張相待事的嚴謹,知道鄭總管不是在偏袒。但她派出去查人的暗探順著線索,從偏遠雍州摸到張家,這也是事實。


  她心裡裝著事,沒說話。


  鄭總管多嘴道:“世子倒不用擔心旁的,太子殿下雖聽張相的話,但有時也會有事瞞著張相,譬如他昨日打算去找您的事,他特地吩咐我不要說出去。”


  鍾華甄一頓,點頭說:“鍾家支持太子,我自不會起二心。”


  她樣貌姿態皆得體,目如天上星,說話一直溫溫和和,少有別的語氣。若不是因為七月早產,身子怕是要比現在康健得多。


  鄭總管嘆聲氣,同她說:“若世子能有雙胎姐妹,或許現下局面會好好多,殿下眼高於頂,一向瞧不上底下女子,皇後娘娘也不好在這種時候安排侍寢的宮女,若鍾府有人嫁進東宮,倒不會有這些事。”


  鍾華甄心想不可能,她就算有姐妹,長公主也絕對不會讓人進東宮。她沒直說,隻道:“我年紀還小,母親不許我接觸旁的女子,怕我闖下大禍,害自己身子,所以我對這些不太懂,沒法和殿下提這些。”


  她極少會和人主動提起這些事,旁人提及,她也裝作不懂,說得多錯得多。繼皇後先前就同她提過,隻是說起時見她眼神迷茫,就把剩下的話都咽進了肚子裡。


  鍾華甄身份特殊,自不可能在李煦面前聊男女之事,照李煦不忌諱她的性子,若是哪日來了興趣,隻會讓她脫衣同寢而睡,一邊嫌棄她身子弱,一邊手把手教她怎麼做男人。


  “這事用不著世子提,殿下最近好像開竅了些,似乎,”鄭總管低聲和鍾華甄說,“老奴這幾月服侍時,見過幾次他褻褲中的一團糟,隻不過老奴問起他是否要女子服侍時,他又莫名其妙打量老奴,問為什麼要人伺候,總感覺不像開竅的樣子。”


  鍾華甄手微頓,同他道:“鄭總管,這種私事不是我們能議論的,太子殿下也不喜歡。”


  “老奴也隻敢在您面前說說,殿下聽不得這些事。”鄭總管唉了一聲。


  鍾華甄心中思量著事,開口說:“這事強求不得,他如果不喜歡談這種事,你要是到他面前多說,會惹怒他。”


  他那夜醉得厲害,雖是有過折騰,但李煦不可能記得什麼細節,否則以他的敏銳,早就察覺到異常。


  李煦是直腸子,哪天知道她的身份,隻會當場驗證,不會揣著明白裝糊塗。


  鍾華甄最不想和他談的,就是男男女女這些事。


  ……


  李煦和魏尚書談了半個時辰的事,等回來時就看見鍾華甄躺在他的美人榻上休息,在看本志異怪談。


  “你昨日才覺得我私自去你鍾家不合常理,今日便敢躺在我的地盤睡覺,著實大膽。”


  “你回來了,”鍾華甄抬頭,她合上手中的書,撐手慢坐起來,“我覺得腰不舒服,所以想躺一躺。”


  李煦從前為表示他們關系好,不僅拆了京郊營帳讓她一同歇息,還在自己寢殿中專門為她備了美人榻——因為她不願意睡床。


  “方才你和鄭總管說了什麼,”李煦背手走近,“我叫他的時候,他嚇了一跳。”


  “沒說什麼,”鍾華甄搖頭,“我有事想同你說。”


  如無意外,南夫人今天應該能把藥拿回府。長公主那邊暫且不說,有個三天兩頭往侯府跑的李煦,這更讓人防不勝防。她不可以離京回青州,但南下找個清淨暖和地方養身幾天,也不是不可。


  隻要李煦能松口允她離開,皇帝和長公主那裡都不是難事。


  李煦擺手,讓殿內伺候的太監下去,開口道:“說起事,我剛剛也聽了一件喜事,你猜猜看。”


  鍾華甄有種不好的預感,還沒開始猜,李煦便又徑直道:“有個女人懷孕了,你猜是誰?”


  她心髒猛地一跳,手上的書沒拿穩,掉到地上。


  李煦奇怪看她,鍾華甄回過神,她慢慢蹲下撿起這本書,又抬頭看他,不慌不忙道:“我猜是鄭沐。”


  今天的天色很好,透過窗牖的陽光明亮,她長發用青絲帶束起,穿得再厚實也擋不住身子的瘦弱。寢殿內隻他們二人,李煦也不驚訝,坐在她面前的扶手椅上,道:“你果真是最能猜的,確實是鄭沐。”


  鍾華甄把書放在一旁,坐回榻上,輕道:“鄭夫人曾領她去鍾家,看樣子是想和母親商談我的婚事,不過母親不喜歡鄭家,也聽過那些私下傳聞,所以回絕了,我身邊沒什麼一向少外人,唯一出現過的女子就是她,你不可能拿我不認識的人來問我,也隻能是她。”


  鄭沐是鄭邗的小女兒,隨鄭夫人來過鍾家,繼皇後還在重陽宴提起過這件事。


  “你雖猜得到是她,但孩子父親是周固輝,你肯定猜不到。”


  鍾華甄訝然,“京兆尹周大人的小兒子?遊湖時遇見那個?他不是因為要娶妓坊女子被周大人關在府中……”


  她頓了一下,看李煦的表情,頓時也想明白了。


  鄭沐要是有孕,至少得是一個月前的事,再有些時間差異,也恰好能和周固輝和家裡鬧起來的日子相對上。鄭沐不常出門,周固輝不認得她正常,妓坊那種地方魚龍混雜,她能去那種地方,也就說明鄭邗允許她去,甚至有可能,親自帶她去。


  小小一個周固輝還不值得鄭邗出手,他父親周吝是京兆尹,管治京城治安,兼管官員,手握重權,如果是為他,倒確實說得過去。


  鍾華甄聽過鄭壇為證實大哥鄭邗清白,讓京兆尹入府搜查,大司馬沒做任何表示,如今想來,也難怪,想必是早就有了聯系,就算查也查不出來。


  “鄭將軍有些……”鍾華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一言難盡。”


  他讓鄭夫人來鍾府已經讓她十分驚訝,沒想到後面還會有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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