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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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秉繼續道:“我與阿意情意相通,發誓生死共患難,如今同在裴府卻猶如相隔天涯。”


  沈栀栀聽了他這番話,觸動之餘也很是唏噓。


  “可是.....她畢竟是儲玉院的姑娘,你們恐怕......”


  “沈姑娘。”霍秉道:“我自是不敢奢望與阿意再續前緣,但隻求能知道她過得是否安好。”


  霍秉說完,從懷裡掏出封信:“沈姑娘,這封信並非私相授受的情信,而是簡單的家書,還請沈姑娘幫我轉交給她,讓她有個慰藉。”


  “對了,”他又掏出了枚小小的玉佩,看起來年份久遠且不值幾個錢。他說:“這是當年我們兩家許婚的信物,見此信物她自然就明白了。”


  如此一聽,沈栀栀倒是放心了。她就怕這侍衛小哥糊塗犯傻,跟裴沅禎搶女人。


  “我知託沈姑娘辦事不易,已經備好了酬金。”霍秉從袖中掏出錠銀子,說:“還請沈姑娘收下。”


  沈栀栀視線落在信箋上,忖了忖,點頭:“行吧,我幫你送就是。隻不過錠銀太多了,你給二十文就行。”


  霍秉聽了歡喜,肅殺冷峻的臉上難得露出點笑來。


  他在身上找了找,歉意道:“我沒帶散錢,可否改日給沈姑娘?”


  這個好說。


  沈栀栀接了信和玉佩,然後跟他道別。


  走之前,她問了句:“你們當侍衛月俸是多少?”


  霍秉一愣:“沈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沈栀栀訕笑:“隨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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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裴沅禎的侍衛可真有錢,出手就是銀錠。


  .


  清明一過,天氣漸漸暖和起來,整個裴府的花樹爭相綻放。


  沈栀栀的這個小院是塊寶地。許是靠近明輝堂,這裡種了許多奇花異草,有些還是沈栀栀在後院沒見過的。


  尤其是綠牡丹,開在廊下,花靨映在水中,別有一番韻味。


  由於啞穴的遺症,沈栀栀夜裡喉嚨幹痒睡不著,索性讓方月搬來把椅子,坐在廊下賞花。


  她來到前院一個多月了,除了伺候裴沅禎,就是搗鼓自己的吃食和銀錢,倒是從未靜心觀賞過這裡的景致。


  此刻,她躺靠在椅子上,翹著足尖一晃一晃的。


  瑩白月色落在她身上,像裹了層靜謐柔和的霜。


  “也不知道爹娘過得好不好。”她嘀咕。


  “這麼久沒回村,墳頭的草應該長很高了。”


  沈栀栀的爹娘去世得早。


  她爹爹是如何去世的她不清楚,隻依稀記得從私塾回家後,娘就跟她說爹爹死了,死在外鄉。


  再之後,十歲那年,她娘說去探望遠房親戚,結果也死在了半路。說是被匪徒殺死的,有人捎了遺物回來,也隻是簡單地告知她娘死了。


  許是未見過他們的遺體,以至於沈栀栀感受不到生離死別,一直覺得他們隻是去了遠方,去了很久很久。


  不過她還是從家中取了兩人生前的物件,跑到山上立了座墳,將兩人葬在一處。


  這是沈栀栀小時候對爹娘的印象,從十歲之後,生活漸漸捉襟見肘,在十二歲那年,不得不賣身為僕。


  滿打滿算過去五年,今年十七歲。


  沈栀栀想好了,她在裴府待一年,等十八歲就贖身回村。把家裡的舊宅擴建,再買幾畝田地,屆時接爹娘的牌位回來享福。


  想到什麼,她嘆了口氣:“不知道那時候阿煥哥娶妻了沒。”


  阿煥哥老實,有本事,還長得俊。若是他沒娶,她就回去嫁他。


  沈栀栀坐了會,再次拍死隻蚊子後,不耐煩起身。


  她沿著牆角走,將自己沒在狹小的牆影中。


  不知走了多久,聽見有琴音傳來。沈栀栀怔了怔,這麼晚了還有人撫琴?


  她順著琴音的方向尋過去,來到一座角樓。


  裴府的屋舍極多,甚至有許多地方都是空置的。這座角樓此前沈栀栀來過,她喜歡趴欄杆邊吃零嘴,因為角樓高,從這正好可以看見後院戲樓裡唱戲。


  她沿著木梯而上,至三樓,便見屋子裡有亮光。


  琴音是從這裡傳來的,也不知是誰人在裡頭撫琴。


  沈栀栀好奇,用指尖沾了點唾沫把窗戶紙戳個洞。


  探眼望進去,入目的,是屋中央那個不可忽視的身影。


  是裴沅禎。


  他盤坐於席上,正在撫弄一把古琴。


第6章


  屋子裡,裴沅禎盤坐於席上撫弄古琴,燭火與窗外的月光交織,令夜色朦朧氤氲。


  琴音舒緩優雅,在他骨節分明的指間流淌。


  本該是動聽的音色,可這樣的環境卻顯得詭異悚然。


  畢竟這座角樓偏僻,且常年無人居住。這麼晚了,他為何獨自在這撫琴?


  沈栀栀貼著窗,目光靜靜落在裴沅禎身上。他側對著她,極其專注,一半青絲落在肩頭。


  這麼一瞧,倒有點燈下美人撫琴,嫻靜綽約之意。


  沈栀栀聽得津津有味。


  一曲結束後,裴沅禎不徐不疾地抬眼。


  他淡淡開口:“能說了嗎?”


  沈栀栀一驚,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正斟酌怎麼解釋偷聽的事,那廂就有人嘶啞地接話了。


  “讓......讓我死個痛快......”


  沈栀栀愕然朝那個聲音看去,才發現屋子另一邊還有幾個人,其中一個蓬頭垢面跪在地上。


  正是那日在明輝堂破口大罵裴沅禎之人,沈栀栀記得好像是何姑娘的兄長。


  才半個月不見,他整個人已經瘦得隻剩皮包骨奄奄一息,早已沒了那日罵人的氣勢。


  而且......胸口貫穿了兩根粗.大的鐵鉤,沈栀栀不敢看,她怕疼。


  須臾,隻聽裴沅禎又懶懶開口:“早點求我,也不至於受折磨。”


  “是裴彥派你來殺我的?”他問。


  跪在地上那人點頭。


  “朝中還有誰是他的黨羽?”


  話落,那人哆嗦起來,嘴巴發出嘶啞的聲音,破碎不成語。


  “筆給他。”裴沅禎吩咐:“讓他寫下來。”


  侍衛遵命遞過去一份紙筆。


  過了會,當看清那人寫的東西時,頓時驚恐跪地。


  裴沅禎蹙眉:“拿過來給我。”


  “大人......”侍衛猶豫,不敢拿。


  裴沅禎起身,緩緩走到近前,瞥了眼紙上的字後,緩緩蹲下。


  “你啊......”他溫柔抬手,指尖劃過那人的下颌:“怎如此頑固?枉我耐心彈曲給你聽。”


  說完,他長指一收。


  下一刻,隻聽喀嚓的骨裂聲,那人脖頸驟斷。


  沈栀栀大駭。


  “誰人在那?”侍衛發現動靜,立即拔劍。


  沈栀栀躬身,屏氣凝息不敢出聲。


  “大人,屬下出去看看。”


  “不必了。”


  裴沅禎攔下,不以為意道:“一隻野貓而已。”


  .


  沈栀栀軟著腿從角樓下來,飛快地跑回自己的小院。


  比起看見裴沅禎殺人,裴沅禎本人更令她害怕。


  前一刻還在優雅撫琴,下一刻就能徒手捏死個活生生的人。


  他他他......是瘋子嗎?


  沈栀栀跌坐在院裡的椅子上。


  那人在紙上寫的字她看清了,上頭就一句話——“你們兄妹不得好死。”


  沈栀栀不明白,為何那侍衛看見這句話不敢遞給裴沅禎,又為何裴沅禎二話不說就捏死了那人。


  這句話隱藏著什麼?


  兄妹......難道裴沅禎還有妹妹?


  可她從沒聽說過啊。


  沈栀栀盯著廊下牡丹驚魂未定。


  過了會,方月從外頭進來。


  “你去哪了?”沈栀栀問。


  方月見她坐在院子裡愣了下,隨即回道:“栀栀姐姐,我去出恭了。”


  沈栀栀狐疑,之前她跑回來時,分明聽見身後有人跟著跑的腳步聲。那腳步不重,聽著不像是男人,可整個明輝堂後罩樓,隻有她跟方月兩人住。


  “這裡就有恭房,你為何去外頭方便?”


  方月解釋道:“姐姐誤會了,我不是在外頭方便,我是去外頭的恭房。我之前起身見姐姐屋子亮著卻沒人,還以為姐姐在恭房,所以......”


  如此解釋也倒行得通,沈栀栀“哦”了聲。


  “姐姐怎麼還沒睡?”方月問她。


  沈栀栀起身:“我這就去睡,你也早點安置。”


  .


  沈栀栀又做夢了。


  夢見裴沅禎擰她脖頸,喀嚓一聲脖頸斷了,他幫她接起來,然後繼續擰。


  一整宿擰來擰去,擰得她都煩了,最後大喊一聲:“讓我死個痛快!”


  剛進來的方月聽見這話唬了大跳,差點端不穩盆。


  “栀栀姐姐怎麼了?”


  沈栀栀慢慢睜眼,才發現天已亮,剛才夢中喊的那一聲她自己也聽見了。


  她尷尬了下,掩飾道:“沒什麼,蚊子太多了。”


  “我也覺得咱們這蚊子多,”方月端水過去:“前頭就有個池子,還種了這麼多花樹,到了春夏,最是招蚊蟲。”


  “姐姐放心,這事我昨日稟報給陳管事了,她說下午派人來種些驅蚊草,屆時屋子裡再燃驅蚊香就會好些。”


  沈栀栀可有可無點頭,從床榻上爬起來,然而才動了下又哎呦一聲倒下去。


  “姐姐?”方月來扶她。


  “別碰別碰!”沈栀栀歪著脖頸:“估計是睡落枕了。”


  .


  許是聽說她落枕不適,陳管事沒讓她去伺候裴沅禎,沈栀栀就窩在屋子裡躺了一上午。


  下午大壯過來看她。


  “聽說栀栀妹妹請了大夫,生病了?”


  沈栀栀恹恹的:“沒病,睡落枕了,大夫連藥方都沒開,就讓我多按摩按摩。”


  “哦。”


  大壯坐下來,把帶來的東西放桌上。


  “是什麼?”沈栀栀問。


  “時菊託我送來的。快到端午了,她家裡給她送了粽子過來,讓你也嘗嘗味兒。”大壯笑:“沾栀栀妹妹的光,我也得了兩個嘗鮮。”


  沈栀栀扒拉開布袋,裡頭雞蛋大的玲瓏粽,一串串的還挺好看。


  “你等會。”她起身,跑去屋裡抱了個匣子出來:“幫我把這個交給時菊,讓她也嘗嘗。”


  大壯打開看,裡頭是做好的牛肉幹。他笑問:“我沒有?”


  “你也有,裡頭兩包,你跟時菊分。”


  .


  吃飽喝足,沈栀栀開始歇午覺。


  迷迷糊糊間,發現有什麼東西窸窸窣窣地落在她臉上。


  她抬手揮開。


  隨即,那東西又湊過來,毛絨絨且熱乎乎。


  沈栀栀頓時驚醒。


  坐起一看,一坨雪白龐然大物撲在她床榻邊。


  是真的大,幾乎能佔據她半張床那麼大,還吐出長長的舌頭顫啊顫。


  沈栀栀緩了緩,轉頭瞧見方月站在門邊也嚇得臉色發白。


  “狗大人,你怎麼在這?”


  被這隻惡犬嚇得多了,沈栀栀勉強能鎮定地跟它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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