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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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安抬起頭,覺出周遭婦人的視線好似都落在了她身旁。


  小姑娘剛要循著她們視線看去,未料額前忽地一痒。


  好似有物什從眉心掃拂而過,在她鼻尖停駐,阮安下意識閉上眼,亦嗅到淡淡青草香。


  “找了你好久。”


  男人聲線的質感冷且硬,極有辨識度,卻不過分醇厚。


  午後的炎陽極為刺目,再睜眼,身旁早無小桃身影,姑娘那雙盈盈杏眼的迎著光,漸染了抹溫弱的水意。


  她隻得伸出小手,為自己遮了遮光。


  視線逐漸清晰,這才發現,原是霍平梟坐在了她身旁。


  男人的皮貌濃昳卻不失冷感,側臉輪廓偏銳,縱微斂眼睫,氣質難掩驕矜鋒芒,霍平梟指骨分明的長手正捏著那小截青草,並將它慢慢碾於指腹。


  阮安一時愕然。


  他怎麼還過來了?


第5章 小嬌花


  -“我還以為阮姑娘的話是假的呢,她原來真有個從長安來的未婚夫啊。”


  -“她郎君莫不是半道改參武舉去了?”


  -“阮姑娘生得嬌小,那小身子板能受得住那位軍爺嗎?”


  -“胡說八道,人胳膊還傷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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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胳膊怎麼了?就阮姑娘那小腰,這軍爺一隻手就能控制著,隻要配合點,和美著呢~”


  從溪畔回到茅屋後,阮安滿腦子都是那些杏花村婦人們的竊竊私語,直臊得她小臉兒發熱、泛紅。


  可她卻不怎麼記得霍平梟到底是怎麼對她做的那事,隻記得那日清醒後,男人就不省人事地昏了過去。


  夜色漸黯,阮安在自己屋間誊抄了幾個醫方實錄後,便陷入了沉思。


  今晨她讓阿順去鎮上幫她打聽了一番,聽說京城的督查御史不日內便要造訪嘉州,故而縣令這幾日提心吊膽,生怕被御史查出什麼政務問題來,再把他腦袋頂上的烏紗帽給摘了。


  他長子唐祎和劉師爺也待在家中養傷,沒什麼動靜。


  燭影微搖,涼風漸起,漆木憑幾上散亂的醫方被拂落一地。阮安怕感染風寒,便起身往支摘窗方向走去。


  “吱呀——”


  待她闔窗轉身,卻見霍平梟不知何時坐在了那憑幾對側的破舊胡床。


  男人坐姿挺拔,縱穿著粗布麻服,身處陋室,氣宇依舊矜貴軒昂,他長手順勢拾起青石板地上的淡黃薄紙,略顯凌厲的漆黑眉眼卻微微覷起,似在仔細辨著紙上的字跡。


  似被戳中軟肋,阮安的心中突然湧起難言的自卑。


  她的字很不好看,甚而有些潦草凌亂。


  畢竟隻有那些家學淵源的世醫,才會先讓學醫的子孫們上書院研習儒家經典,也能請學識淵博的夫子教他們好好習字。


  孫神醫的字更像鬼畫符似的,還不及她的字好看……


  “我們談談。”


  霍平梟說罷,將那方子遞還給了她。


  阮安趕忙接過,纖嫩如柔荑的白皙小手卻不小心蹭過霍平梟右手虎口的一小寸肌膚,男人的體溫比她燙熱許多,他指骨明晰的手明顯僵了一瞬。


  阮安並未覺察出霍平梟的異樣,隻記得先前在溪畔,霍平梟是說過,入夜後要與她單獨談事來著。


  “侯爺要談什麼?”


  話音剛落,小姑娘卻見兩個北衙侍從正往她屋裡抬了個巨大的紅木箱。


  聽得身後動靜,霍平梟循聲轉首,男人神情略帶散淡,懶聲命道:“打開它。”


  侍從恭敬應是,依言打開了那紅木巨箱,阮安得見裡面的物什後,明澈的杏眼兀自瞪圓了好幾分。


  其中一侍從對阮安解釋道:“這一千兩雪花白銀,是侯爺給阮姑娘的診金。”


  一千兩銀子!


  看著紅木箱裡被裝得滿滿當當的銀子,姑娘淡粉色的嫣唇不禁微微張起,一時間,阮安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面對這麼些銀子,誰能不心動?


  何況阮安也確實缺銀子,她不僅要自己生活,還要養活孫也和另兩個藥童。如今身上剩的錢,不過幾兩碎銀,如果在端午不能將配的藥賣個好價,連生計都很難維持。


  阮安為貧民百姓看病時很少會收診金,在那幾個監察道遊醫時,雖然被幾個高官和富商賞賜過,可那些金銀大多在嶺南那場戰亂中丟了,回來後她又用僅剩的銀兩修繕了番茅屋。vx工種號:秘 桃 基 地


  可如果有了這一千兩銀子,她都可以在長安城開家醫館了。


  阮安在得知霍平梟侯爵身份後,也不過準備向他要個十兩診金,他為何要給她這麼多銀子?


  看著小姑娘驚詫的神情,霍平梟鴉睫低垂,在眼睑落下積影,亦掩住銳利眼眸裡的那抹幽邃,令人難辯其情緒。


  阮安將他的細微神情看在眼中,總覺得他還有別的打算。


  劍南道的治所並非在嘉州,霍平梟不可能貿然出現在這兒,他即將卸任劍南節度使一職,回京訴職。


  但嘉州的匪患未平,官兵也一直尋不到匪首戚義雄盤踞的深山據點。


  這男人的性情雖看似狂妄恣然,心機卻很深沉詭譎,阮安一點都看不破他的想法。


  剛要出言詢問,茅屋外卻傳來小桃怯怯的聲音——


  “你們別攔著我,我是村長的女兒,是來尋阮姑娘的。”


  ***


  小桃的到來,終於讓阮安弄清了近來這些蹊蹺之事的原委。


  阮安前陣子下山被紈绔唐祎看上,若不是恰好救下霍平梟,差點就在山間被他辱沒。


  卻未曾想,她友人小桃竟也遇見了這樣的事。


  在眉山內,離杏花村幾十裡地外,還有一個叫做棗樹村的村莊,這棗樹村有一名喚馬彪的村霸。


  馬彪人如其名,身型剽悍,龐碩如熊。


  那日小桃與兄長上山拾柴,不幸被馬彪看中,那粗野的莽夫便來了趟杏花村,想向村長提親,要娶小桃為妻。


  村長早就給小桃定好了一人家,身為父親,村長自是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嫁給馬彪那種欺男霸女的粗人,而北衙侍從在尋到霍平梟後,就為他打探好了近來眉山發生的所有事。


  想必那些侍從也一早就同村長串好了氣,而關於霍平梟就是她長安未婚夫的傳言……


  阮安越想,越覺得這消息是他故意放出去的!


  小桃得知了阮安近來的遭遇後,不禁喟聲感慨:“還真是流年不利,我們倆個好像都犯了太歲,我記得前陣子那嘉州刺史陳……”


  話還未說完整,小桃突覺霍平梟在聽到“嘉州刺史”四個字時,竟往二人的方向瞥了一眼。


  男人的眼神雖淡漠,卻如芒刺荊棘,壓迫感極強,惹得她背脊大有竦峙之感。


  小桃瑟瑟發抖,忙將後半句話吞回了肚子裡。


  阮安寬慰著友人情緒,溫聲勸她:“你放心回去吧,我會讓…他幫你對付馬彪的。”


  小桃離開後,霍平梟從胡床起身,走到阮安身前。


  男人的五官冷淡硬朗,逐漸隱匿於愈發黯淡的燭火,他落在地上的高大影子幾乎將羸弱瘦小的姑娘籠罩,嗓音沉冽地問:“阮姑娘,你想好了嗎?”


  “兩個藥童的戶籍,和你友人的麻煩,我都能幫你解決。”


  “還會許你一千兩診金。”


  阮安揚起懵懂小臉,正對上他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終於大致猜出了男人心中的籌算——


  霍平梟這是要順勢與她假扮夫妻,好能在杏花村有個新的身份。


  ***


  次日巳時,馬彪原本在山間放牛。


  不想半道來了個小弟,在他耳側低語道:“彪哥,隔壁杏花村那阮姓醫姑的未婚夫回來了,他好像還參過武舉,現下杏花村的村民都將他奉為村霸,聽說那人正為村長女兒的事鳴不平呢,您要去會會他嗎?”


  馬彪面龐粗曠,皮膚黝黑,聽罷這話,不禁眯了眯眼。


  “哪來的野小子,敢阻老子婚事?你派個人去杏花村告訴那小子,若有膽量,今兒個下午就到半山來,同俺好好地比拼比拼。如果他輸了,就趕緊讓村長老頭把他女兒送到俺們村裡。”


  杏花村這處很快收到消息。


  過了午時,阮安和孫也、阿順和扮作村民的楊緯等人,與霍平梟一起坐著牛車來到了馬彪擇的地界。


  天邊烈陽高懸,霍平梟化名為蕭平,與馬彪分壘對峙。


  阮安乍一見馬彪的體型,不由得膽寒。


  她此前就聽說過馬彪的悍名,這人的皮肉猶如堅硬鎧甲,簡直刀槍不入,那碩大如熊的體型若是單單傾倒在地,也能壓死兩個身量普通的壯年男子。


  馬彪的身材,也與霍平梟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阮安亦忽地意識到,霍平梟的那副身型真可謂是矯健精悍,甚至帶著如被工匠精心雕琢的美感。


  男人頭骨、寬肩、窄腰和長腿的比例都極其的和諧統一,混身肌腱也充斥著力量感,隨時都呈著能格鬥爆發的攻擊性。


  但他可是要跟馬彪這樣的人單打獨鬥!


  姑娘的那顆小心髒還是懸了起來,不免起了些憂慮。


  另廂的馬彪看清了霍平梟的面龐,見他相貌生得過於俊美,心中已經起了些輕視。


  他說話的聲音很渾厚,對著身後的一眾小弟謔笑道:“那小子就是杏花村的村霸?不就是個小白臉嗎?”


  馬彪身後的小弟示意他看向阮安方向,小聲道:“彪哥,那就是這小子的媳婦,聽說還是個村醫。”


  小白臉的媳婦?


  馬彪眯眼看向阮安,見她模樣比小桃貌美了許多,可他卻不喜歡這款。


  這妞生得太軟,弄幾下子,估計就被壓癟了,那腰看著一掐就斷,胳膊和腿握一下估計就折了。


  也是,小白臉就該配這種小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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