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我從休息室裡出來的時候腿軟得差點沒站住。

周胡趕緊上前扶住我，眼睛偷偷瞧向我身後。

「你要不直接回家休息吧。」

我說不太好吧，晚宴還沒有結束。

他得意哼了聲：「託你家那位的福，早已經結束了，你今天的這身他都包了。」

正好，現在腦子亂得也無心工作了。

周胡將我送回家後，我泡在浴缸裡想著從前的事情。

14

我家境不好，父親坐牢，母親臥病在床。

所以從小的學費算是自力更生的。

為了湊齊學費，我捏造了年齡去一個富人家做家教。

也就是在那裡遇見的陸棠。

那時候的他還處於與家人叛逆的時期，學習隻學自己喜歡的，他媽頭疼死了，拉著我的手說隻要能讓陸棠的各科成績水平保持差不多，就會給我一筆豐厚的獎勵。

那時候我算了下，那筆獎勵都能抵以後大學幾年的學費了。

所以，一口氣應下了這個家教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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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到，少年時期的陸棠簡直就是個犟種。

軟硬不吃，人冷話說，我氣到差點撅過去。

少年單手拎著耳機，囂張瞧我：「唐老師，省點心吧。」

後來，我開始靜下心來觀察他。

他喜歡玩一款遊戲，我就偷偷下載開始摸索玩。

等過了新手期後，我加上了陸棠的賬號。

他發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抱歉，我不跟女生玩。】

該死，注冊賬號的時候沒仔細，系統分配成女生了。

他正要把我踢出去，情急之下，我說自己是身體有殘疾的小主播，想來學學遊戲，增添一份收入。

陸棠那邊沉默了。

我以為是被看穿了，正要想對策。

【開始吧。】

【什麼？】

他是開著麥的，點擊鼠標的聲音很清脆：「不是要學嗎？我教你。」

那段時間，白天我盡職盡責地擔起家教責任，晚上就是和陸棠打遊戲拉近關系。

後面是他主動要加我微信，我特意注冊了新號，頭像什麼的都換成了女生。

偶爾有路人罵我不敢露臉是不是醜陋無比時，都是陸棠幫我懟回去。

我用著自己半真半假的身世，與他拉近了距離。

他提出要見面的時候，我都是用自卑為借口擋回去。

我說羨慕他有一個健全的身體，讓他一定要好好學習，替我去外面到處看看。

他答應了。

從那以後，在我白天去上課的時候，他開始認真聽了。

陸棠偏科的根本原因是故意不去學，所以當他有心學的時候，是極其容易的。

在一次期末考試中，成績算是達到了陸夫人的預期了。

我的任務也算是圓滿完成了。

在教完最後一堂課後，我祝他以後和光同塵，說了再見。

少年卻突然拉住我的手，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我們以後還會見面嗎？」

我那時候沒多留意他臉上的神色，隻是說了有緣就會。

因為原先聽陸夫人說過陸棠的大學會在國外，恐怕以後也不會再見了。

後來一直忙碌學習的事情，直到我再次登錄上那個新號時，看到陸棠發過來很多消息。ႸƵ

消息內容很乏味，都是些常規的。

在幹嗎，吃飯沒，為什麼沒直播了，早安，晚安之類的。

連續好幾天都是他的自言自語。

我想到這人也算是幫了我，就當個普通網友吧。

斷斷續續聯系了半年多，我上大一，而他也到了人生最重要的階段，找我的時間也少。

我以為這算是告一段落了。

我也意識到陸棠真的把我當女生了，對待我的感覺都不太一樣。

所以，我等他高考完後，說了互刪的話。

陸棠這個犟種當然不甘心了，逼問我為什麼。

【抱歉，我騙了你，其實我是男的。】

大二那年，在圖書館的時候我撞見了新生入學，也看見了最不想見到的那個人。

陸棠。

他變得有些冷漠，拎著黑色箱子，身邊圍繞著不少漂亮學姐。

少年眼裡無波動，甚至拿出耳機戴上，大步往寢室走。

我清楚，無論是哪種身份都不適合與他相認。

所以也沒敢問他為什麼來這裡了。

大三的時候，母親需要做一個大手術。

我缺錢，決定賣掉自己。

我扎頭進了娛樂圈，簽約了現在這個公司，簽的三十年，差不多搭上一生。

母親的身體終是沒有陪伴我很久，但是至少她在走的時候不是痛苦的。

後來，陸棠也來了娛樂圈。

他很爭氣，一出道就是我攀不起的巔峰。

對於從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年，我也確信他差不多是忘記了。

漸漸地，事業上的起起落落，讓我也將這件事情拋擲腦後。

哪怕之後與陸棠的烏龍事件，成了他的對家，我也隻是想到這小子有張難以忘記的臉，再也想不起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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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些事情，我沒想到，陸棠還記得清清楚楚。

休息室裡，他說起為什麼會知道那個騙子就是我本人時，嘴角一直帶著笑。

「你粗心大意，那時候在我家經常不會鎖屏，等你休息去洗手間的時候，我給你的小號發消息，你手機卻彈出了聲音，我原本以為是巧合，直到我驗證了好幾次。」

我心虛地咽了咽口水：「那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在騙你，你不生氣嗎？」

他將我撲倒在沙發上，垂眼，喉結顫動：「嗯，生氣。」

「但是一想到，你做這些都是為了讓我學習，就不氣了。

「我生氣的原因是，你坦白完後，沒聽完我說什麼，就將我刪了，還把號都注銷了。」

我不敢看他，有些忐忑。

男人聲音帶著隱晦的委屈：「唐洲，你真狠。」

「說刪就刪，說不要我就不要我，這麼多年，一直都不肯來找我解釋。」

我戳著他胸口：「拜託，我們當時隻是單純的網友，壓根沒談戀愛。」

這人這麼純情嗎？簡簡單單的聊天在他心裡就是網戀啦？

陸棠突然看著我不說話了。

我正要張口說點什麼緩解氣氛，他卻輕輕將頭靠在我身上。

「可是我是認真的。

「喜歡你是認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是認真的，想和你結婚也是認真的。」

我心中莫名被戳動了。

我知道，這輩子算是栽在陸棠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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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著嗓門：「陸老師官宣了你。」

因為這句話，瞌睡瞬間沒了。

我爬起床打開微博，數據都崩了。

原因來自那位男人的一個微博，還是早上五點發的。

敢情這人一晚上沒睡？

我忐忑地打開，沒看到意料的辱罵，滾出娛樂圈之類的話。

前排的幾乎都是祝福。

【祝福祝福，就這倆的顏值，不在一起就是一種惋惜。】

【我是最早嗑這對的！但是由於前面這兩人關系有些尷尬，一直不敢說。】

【不容易啊，終於把老陸嫁出去了，問個私下話，你倆誰上誰下？】

【我就說嘛，這兩人有貓膩，上次這兩人在一場頒獎典禮上突然坐在一排，陸棠這小子往唐老師瞄了不下十次，說吧，是不是早就覬覦人家了？】

陸棠回復了這條：【嗯，覬覦好久了，終於等到他的點頭了。】

我摸了摸臉，有些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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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棠帶我去見家長，我站在門口不敢進。

怎麼說呢，陸夫人他們不能接受這個事情也是人之常情，就是不知道到時候該怎麼道歉。

陸棠看出了我的難處，摟著我肩膀：「放心吧，他們不會的。」

「進去你就知道了。」

一進去，我就被陸夫人熱情地牽住手：「哎呀小唐幾年不見你怎麼長得越發帥了！我可是你粉絲，今天終於見到本人了。」

我以為她是說笑的，直到看到她拿出一摞摞我的各種海報，陳年雜志。

怪不得陸棠那樣篤定。

我輕聲咳嗽一下，是想著清嗓音說話清晰點，陸老先生緊張地讓陸棠趕緊去倒水。

「你們真的不介意我和陸棠......」

他們樂呵呵笑。

「我兒子本就是彎的，我們做父母早就知道的事情，他找個男朋友回來有什麼問題？」

「都快二十八的人了，早就該找了。」

陸夫人高興地拉住我的手：「我倆就希望你們好好的，不要在意世俗，人這一輩子能跟心愛的在一起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好好珍惜。」

我轉過頭，看到遠處廚房裡，系著圍裙的陸棠端著一碗潤喉梨湯走來。

是要好好珍惜了。

陸棠番外

當我第一次袒露自己性取向的時候，爸媽都不理解，甚至覺得我是為自己的叛逆找借口。

那段時間是我跟他們關系最差的時候。

媽媽為此還請了個家教。

長得很好看，看起來年齡跟我差不多，但是他非要說自己已經大學畢業了。

嗯，那就淺淺信一次吧。

我第一次見到唐洲的時候，就覺得這人性子軟弱，我稍微態度強硬幾天他就會自己走了。

但是我低估了他，準確地說，是低估了他對錢的渴望。

當我知道他用小號裝作女生來騙我的時候，我其實是生氣的。

但是心靜下來，又覺得，若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他也不會出此下策。

總的來說, 也是為了我好。

所以我開始收起了不正經的心思，也當是為了保住他的工作。

我將這些歸咎於好奇心。

後來, 期末考試成績不出所料，他笑得很開心。

我不知道是因為得到了我媽說的那筆獎勵高興，還是真心為我的進步高興。

當他說再見的那一刻, 我突然很不舍得，感覺他會離我越來越遠。

我拉住他問：「我們還會見面嗎？」

他卻答非所問, 祝我前程和光同塵。

我就知道了。

他心裡壓根沒我。

我想要他在意我, 多出一份我的一個位置。

我主動找他, 想要拉近關系。

半年的時間, 我以為已經很穩定了。

隻是沒想到, 等來的是他的拉黑, 再也聯系不上他了。

後來，我放棄了父母安排的出國計劃, 換了個專業學習。

但是也沒想到, 會再次遇見唐洲。

是在熒屏前, 他演繹著一個不太重要的男三角色。

明明是一個不太亮眼的存在，但是我眼中的他，依舊閃閃發光。

畢業後, 我獲得了父母的支持，開始了闖蕩娛樂圈之路。

我想試試走走唐洲走過的路。

初來時, 我沒告知自己的身份，陪同那些所謂的甲方喝酒周旋。

喝到胃痙攣, 喝到在洗手間吐得天昏地暗。

唐洲，原來你這麼苦啊。

為了能讓他好過一點，我私底下不動聲色地找人給他安排輕松的劇組，打點好前面的路。

和他鬧的那次烏龍事件, 我發出那個微博的時候，其實緊張得字都打了好幾遍才發出去。

那是第一次我和他的名字有羈絆。

戀綜那天, 我推辭了工作, 就是為了想見他一面, 想離他近一點, 奢望他能快點想起我。

看到他被女藝人親了，有那麼一刻是想喊節目終止的。

後來, 我故意讓他上來陪我演戲，那會兒我是真的想親下去的。

可是看到他慌張不安的眼神, 還是沒敢。

慢慢來吧, 我這樣安慰自己。

他在節目上一直撇清與我的關系, 和那些女嘉賓說說笑笑，卻不肯看我一眼。

我嫉妒，嫉妒到發瘋。

第一次透露以前的事情。

但是好像嚇到他了。

我想跟他道歉，他一直不肯見我。

珠寶宴上，聽到何家少爺提出包養他, 我沒忍住。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要快點告訴他一切。

幸好，他不討厭我。

他的身體告訴我，他接納了我。

我二十九的生日願望就是想和唐洲永遠在一起, 哪怕死了也要合葬在一起。

我離不開他，我希望，他也離不開我。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