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這樣的下雨量，隻發出橙色預警，是不是太兒戲了？

好戲還在後頭！

 

也許是昨晚沒睡好的原因，我和媽媽今晚睡得特別早。直至後半夜，我才在一陣連續的叮咚聲中吵醒。

 

是新小區的群裡，一位寶媽正在手動艾特物業和每一個業主。

 

「我的寶寶發燒了，她才一周歲！我就一個人帶孩子，這裡太偏了，救護車來不及，請問誰有藥？求求你們了，幫幫我們吧……」

 

我認得這個寶媽。

 

小區裡入住率超級低，因此已經入住的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總有遇見的時候。

 

她是某高層的……額，小四五六七八？

 

誰記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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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是想挾天子以令諸侯，沒想到生了個女兒，被人踢了，隨便弄了一套這個小區的小戶型就給打發了。

 

她獨自從外省來，親戚朋友都不知道她生了孩子的事，也隻能暫時依靠之前存款，一個人先蝸居在此，撫養孩子。

 

ZF 接管這裡之後，安排工人繼續開始二期建設，準備賣一賣房子回血。

 

因此，小區裡除了少數業主外，經常會有農民工進出。

 

許多人都知道她的這一段過往，因此每次看見她都會吹響口哨，眼角不時上下打量。

 

這回她在群裡喊了很久，艾特了每一個人後，有的人在群裡回復沒有、有的人直接不搭理，還有少數人則過起了嘴癮：

 

「我家有呀，就我一個人住，你來拿唄！」

 

「你是不是也發燒了？門牌號多少來著？我來幫你……」

 

……

 

少數幾個人開了幾句玩笑後，那個寶媽氣得不說話了。

 

我心中不禁嗤之以鼻。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也不看看外面的天氣是什麼情況了？

 

我再次看向天空，後半夜的天空中肉眼可見的烏雲，仿佛壓得更低了，不時還能聽見悶悶的雷聲，大量的雨水傾盆而下。

 

我有些心慌，準備再睡一會兒，等天亮了再給窗戶縫隙加一層熱熔膠。

 

5

 

沒想到這一覺睡得很沉，我再次被手機的動靜吵醒時，已經快到中午了。

 

媽媽給做的早飯放到中午已經涼了，我隨便熱了一下就吃了。

 

飯後翻看手機，我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這個上午不太平，已發布了橙色降雨預警，各大平臺都在提醒居民囤一些食物，盡量待在家裡別出門。

 

中途接到單位領導電話，說早上在工作群發了停工通知，隻有我沒回復，考慮我有暈倒前科，以為我出了什麼事。

 

客套幾句之後，我掛了電話，繼續翻看新消息。

 

新小區群裡已經開始焦慮，少數業主見又下了一夜的雨，於是起了大早去城區採購。

 

沒想到各大超市、批發市場幾乎一夜之間被掏空，別提柴米油鹽了，就連零食餅幹都所剩無幾，他們趕緊搶了一些回來。

 

炒房客業主在外也倒起了苦水，他們分布在不同城市的不同小區，居住人口比這裡多很多，物資採購更加艱難。

 

我關掉群消息，聽媽媽說起了老房子的小區群裡。

 

老小區沒有專業的物業管理，全靠社區維持，屬於全開放狀態。

 

最主要的是，這些位於老城區的房屋地勢不高、設施老舊，目前已開始陸續有堵塞積水情況發生，給外出採購帶來了更大的麻煩。

 

事態逐漸嚴峻起來，媽媽終於不再抱怨我亂花錢、囤這麼多東西，而是一改口風：

 

「多虧了你的這些物資，要不然咱們這幾天可得冒雨出去買東西了。不過，可憐咱們那些老鄰居了。囡囡，咱們有這麼多東西，你看要不……」

 

「媽！打住！你可別告訴我說要去給他們送東西！」

 

「那要不，讓他們來拿？可是有點遠……」

 

我看著媽媽，有些無語：

 

「媽，你也別告訴我，要把地址告訴他們？你知道我那天晚上一回家，為啥就要裝幾把大鎖嗎？」

 

見我一臉不可置信，媽媽也有些懵了，趕緊問我怎麼回事。

 

我這才把那個可怕的噩夢復述了一遍，現在細想，還真的都一一應驗了。

 

同時，我也強調了危難時刻，人性的不確定性。

 

媽媽聽完後非常驚訝，隨後立即抱住了我。

 

綜合這幾天發生的事，她完全相信了我說的，並且開始嘗試管理自己的同情心，不讓自己聖母泛濫。

 

見狀，我這才放下心來，繼續關注網上的新聞情況。

 

不僅是本市，各地都出現了大暴雨的情況，且所有的超市、批發市場都擠滿了採購的人群。

 

同時，有一些居住在低窪處的居民，已經開始有積水進入家裡。

 

甚至有一些馬路出現積水，窨井蓋打開也無法順利排水，已發生了多起踩空等事故……

 

我關掉新聞，不敢再看，最後打開了家族群。

 

家族群裡也炸開了鍋：

 

「真沒想到，這一場雨下了兩三天都不停，還越來越大……」

 

「可不是麼！多虧了前幾天囡囡說要吃我們做的粽子和餡餅，我就把婆婆接過來一起做。沒想到，這些吃的還沒給囡囡送去，卻在這時候派上用場了……」

 

見舅媽在群裡提起我，我也立刻回復：

 

「不急不急，舅媽，家裡準備的吃得夠不夠？飲用水夠不夠？我看著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夠夠夠！」舅媽見我說話，立刻回復，「我這不是剛從 XX 礦泉水廠退休嗎？昨天就聽說有人去超市囤物資，我立刻聯系了廠裡認識的小姐妹，直接給我送了一些回來。你們在哪裡？我給你也預訂了，讓你舅舅馬上送來。」

 

「不用不用，你們自己保存好。」我松了口氣，立刻繼續說道，「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們囤了水和食物。看這暴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這樣下去水和食物會越來越匱乏，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們存了這些！鎖好門窗，檢查縫隙！」

 

又聊了一會兒，舅媽覺得我大驚小怪，可是架不住表弟和舅舅也開始認同我的說法，一家子趕緊去分類準備起來。

 

家族群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也放下了手機。

 

媽媽又在整理各類物資，根據不同種類進行細化的分類。

 

我說了一下外婆和舅舅他們的情況，好讓她放心。

 

我擔心暴雨時間長了會影響房屋安全，於是和媽媽商量將水和食物分成了幾大份，分別放在陽臺、房間、客廳、廁所、廚房等，每個房間都有，且分別都留出了可以躲藏的牆角等。

 

即使我現在所在的地勢較高，也不得不防備房屋被後期積水浸泡、衝倒的可能。

 

6

 

宅家的日子久了，會越來越乏味。

 

我和媽媽花了些時間完成細化分類，轉眼又過了三天。

 

暴雨的第七天，城市逐漸開始淪陷。

 

老城區的積水越來越嚴重，媽媽刷著老房子的小區群，許多低樓層已經不能住人，全都往上走，擠進了樓上人家的房子裡。

 

可是老房子大多數隻有五到六層樓，老人居多，沒有太多的物資囤積。

 

這樣一來，幾戶人家擁擠住在一戶老破小，更是矛盾不斷、怨聲載道。

 

社區連配送物資的人力物力都不夠了，更別提解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

 

眼見事態開始失控，媽媽忍不住又打電話聯系了舅舅。

 

舅舅和舅媽原本居住在老小區，幸運的是，舅舅一家是帶著外婆去了表弟的住處，一個新樓盤的頂樓小躍層，入住率也不高，但是比我所在的新房子要好一些。

 

舅舅從事的是門窗安裝工作，平時工作之餘，會承接一些老小區的修修補補業務，因此會囤積一些常見的修理工具。

 

前幾天聽了我的話，他就立刻想辦法從自己的門窗店裡拿了一些修補工具，把表弟家的門窗縫隙都加固了，並再次囑咐我也做好相關的準備。

 

媽媽聽完大家的情況，才放下心來。

 

咱們一家子都還算安穩，外面已經亂作一團，包括我所居住的新小區。

 

一些業主家裡已經吃完了食物，在業主群裡大肆抱怨。

 

物業原本承諾配送食物的，可是城區已經難以購買足夠的物資，於是他們聯系了其他城市的進貨市場，都失敗了。

 

迫於業主的追問和謾罵，物業終於好像想起了什麼：

 

「上周好像有一位業主說要咱們小區開小超市，進了許多的貨，地址就在 XXX 門店。請這位業主在群裡發個聲，把物資分給大家一點吧！」

 

聞言，業主群裡立刻炸鍋了：

 

「什麼？我怎麼不知道這事兒？這個店面離我家很近呢！」

 

「對對對，那天我的確見過 XX 大超市的送貨車進過咱們小區，我以為是物業備貨呢！」

 

「那個要開超市的業主呢？趕緊出來吭個聲，我可以出高價！」

 

「對，我可以出三倍的價格購買食物！我快餓S了，受不了了！」

 

……

 

見狀，我的心裡猛然一沉：這一刻真的來了！

 

還好我有所防備，當時用的是另一個單位發的工作手機聯系採購和物業，那天晚上完成這些之後，我把那張電話卡留在了搬空之後的店面裡。

 

如今店面裡隻剩下進貨留下的紙殼垃圾，那張小小的電話卡芯片，早就壓在了所有廢舊紙箱的最下方。

 

我沒有理會群裡的懇求和聲討，而是抬眼望向了窗外。

 

窗外是還在繼續的大暴雨，落下的密度很大，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我住在十樓。

 

店面離我家不遠，從陽臺窗戶望下去，能夠隱約看見店面門口。

 

我拉上了窗簾，留下一條縫隙，便於觀察。

 

業主們在群裡軟磨硬泡了半天，也不見有人回應，終於有人等不住了，直接下樓衝向那個店面。

 

我遠遠望見了兩個黑影，很快就來到了店面門口，搗鼓著門鎖。

 

很快，店面門被撬開了。

 

兩個人在紙箱中翻找了半天，什麼也沒有找到。

 

二人顯然很生氣，摔打了半天之後，冒雨離去了。

 

「店裡除了一堆廢紙殼，啥也沒有！」

 

「那這麼多物資，哪裡去了？」

 

「物業呢？不是說，是咱們小區業主麼？是哪一家租的，總該知道吧？」

 

在一堆質問聲中，物業顯然翻找過當時籤的租賃合同了。

 

不用說，電話號碼和名字都是假的，其他信息更不可能存在了。

 

見什麼信息也找不到，業主們更是炸鍋了：

 

「你們物業還會幹些什麼？送物資沒有物資，自己的店面都管理不好，連個人都找不到！」

 

「就是，現在城區裡已經到處都是積水了，一點物資都沒有了，難道我們要餓S在這裡嗎？」

 

……

 

之後的大半個小時中，物業再也沒有任何人在群裡回復信息。

 

業主們謾罵了很久見沒回應，有人結伴衝向了物業處，見人去樓空，更是罵得厲害了，也有一些人開始求救：

 

「完了，物業都跑了！家裡還有孩子，怎麼辦啊！」

 

「誰家還有水？我家還有面粉，行行好，和我換一下吧……」

 

……

 

我仔細翻看了群裡的每一條留言，見物業跑了、他們都找不到任何與我相關的信息，才暫時放下心來，不再去翻看後面的置換留言。

 

7

 

隨後的幾天裡，暴雨一直在下，絲毫沒有減小。

 

待在家裡久了不是吃就是睡，我總覺得腳下發虛，於是和媽媽商量，找了一些在家就能做的運動，每天鍛煉起來。

 

轉眼，暴雨下了半個月。

 

積水越來越嚴重，我們的新小區也開始出現了堵塞不通的現象。

 

物業跑了之後，這些事情再也沒人管了。

 

業主群裡每天都有人罵罵咧咧，可隨著時間的流逝，抱怨的聲音越來越少，置換、求分享食物與藥品的聲音越來越多。

 

在暴雨的第十八天，家裡原本亮著的燈突然熄滅了。

 

我透過窗簾縫隙望向窗外，小區裡一片漆黑。

 

我立刻明白，電力終於癱瘓了。

 

打開手機，原本就變弱了的信號已經消失，群消息立刻就安靜了。

 

媽媽原本每天都要和舅舅家聯系一下，雙方每天都得到安全的消息，才能放心入睡。

 

如今斷了網，手機一點信號都沒有，媽媽立刻就陷入了焦慮。

 

「媽媽，已經過去了十八天，咱們和舅舅都還沒事，說明我們都準備得很充分。該囑咐的事情早就說過了，現在隻是沒信號而已，別擔心，他們會照顧好自己的！」

 

隨著我的安撫，媽媽才冷靜了一些。

 

雖然我準備了十盞臺燈且充滿了電，可是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打開用，隻能在必要的時候躲在最裡間打開用一會兒，生怕一點光亮透出窗戶，讓別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