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到王城的第一日，他們就找到了太子的住所。

 

主要是太子在突厥混得風生水起，還有自己的府邸，突厥王還送了他一堆貌美的侍妾。

 

他在突厥倒也不得闲。

 

我們和太子聯系上又花了幾天時間，確定好時間跑路已經是十天後。

 

太子堅持帶上他在突厥納的美妾，那人也是中原人，是被俘虜過來的。

 

太子對她極為喜歡，拗不過太子，於是他們想起了我。

 

一部分人馬保護太子和美妾先行撤離，而我和姜恨天則留下來善後。

 

打著郊遊的名義，我穿著美妾的衣服坐在馬車裡，看著他們偽裝成西戎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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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恨天則扮作太子的樣子和我一起回了府。

 

坐在馬車上時，我們還有心情調侃：「老搭檔了，曾經一起算計秦五爺，如今一起救太子。」

 

我們倆哈哈大笑。

 

姜恨天撓頭：「這次回去，我定要和心儀的女子求親。」

 

我託腮：「那我就定要讓皇上許我個皇商的頭銜，借著這名頭四處賺錢。」

 

傍晚那些看守太子的人終於發現不對勁了，我和姜恨天隻得趕緊換了衣服跑路。

 

我們在突厥王城東躲西藏了三天，終於找到機會混在泔水桶裡逃出城門。

 

本以為逃出王城一切就好了，誰知那追兵帶著獵犬，我們不得已跑進深山。

 

準備順著山路一路往南。

 

他們有獵犬，就算是在山裡，追兵也很快追了上來。

 

我們狼狽地四處逃竄，在我絕望之際，姜恨天遞給我一塊大大的木頭，叫我去河裡躲著。

 

他說這河的盡頭，通往中原。

 

我忙問他什麼意思，他笑了一下，黝黑的臉上露出一排白皙的大牙。

 

「你若是能活，回去告訴安東城西街百草堂的小五姑娘，姜某食言了。」

 

他看我飄遠，轉身掏出自己的佩劍迎向那突厥的追兵。

 

我聽到兵刃交接的聲音，許久，才聽突厥士兵用突厥語怒吼：

 

「這不是中原太子！我們被騙了！」

 

河水湍急，我努力抓住浮木不讓自己沉下去，眼淚卻像是不要錢的一樣往下流。

 

我重復著他最後一句話。

 

可是他不知道，安東城百草堂的小五姑娘，她也要嫁人了。

 

我不知在河裡漂了多久，河水冰涼，到最後我已經感覺不到冷了。

 

許久我才聽到岸邊有人說話，他們說：「河裡有人！」

 

是中原話，我趕緊揮手求救：「救救我，我是中原人。」

 

很幸運遇到了前來支援的將士，更幸運的是他們的首領是少爺。

 

少爺來得很快，見了是我，他疾步向我跑來，一把把我抱在懷裡。

 

他重復說著一句話：「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溫熱的眼淚滴進我的脖子裡。

 

少爺哭了。

 

我亦沒忍住，抱著少爺哭個不停。

 

「姜恨天，他S了。」

 

他為了救我，S了。

 

少爺摟著我嘆息：「我會為他報仇的。」

 

我哭了許久，少爺就這樣靜靜地抱著我，直到我平復好心情，他才讓人牽馬過來。

 

此處是大雍和突厥的交界處，突厥的追兵隨時都有可能過來。

 

少爺已經接應到了太子，此時他們正在前方等我們。

 

待人一匯合，便即刻衝過邊防回安東。

 

22

 

我到時，太子還在笑嘻嘻地哄那侍妾。

 

「別哭了，等我回了上京，封你做側妃可好？」

 

我冷眼瞧著，和我隨行來的十二人，如今隻剩三個。

 

而那上位者渾然不覺，還有心情和姬妾打鬧。

 

這樣的一個人，真的可以當皇帝嗎？

 

我不禁開始懷疑自己。

 

少爺真的錯了嗎？

 

見了少爺，太子才收起那副嘴臉。

 

「韻知，辛苦你了。回去定叫父皇重重賞你。」

 

少爺捏起地上的珍珠，緩緩開口：「殿下，您這侍妾，怕是奸細啊！

 

「這一路，臣可撿到不少這樣的珍珠。」

 

姬妾慌了心神，卻聽太子道：「你胡說什麼呢？連娘亦是大雍人，怎麼會做這種事？」

 

那姬妾這才順著太子的話開口：「這位大人定是誤會了什麼，小女子也不過是前陣子才被擄去的浣衣女，如何就成了奸細呢？」

 

少爺冷笑了一聲，指了指不遠山頭。

 

「若不是，突厥人怎會這麼快就追到此處？」

 

太子這才慌了心神，央求少爺善後，他們先走。

 

我冷眼瞧著，覺得這樣的廢物確實沒有必要帶回上京。

 

太子由一隊人馬帶著前往邊境線，而我和少爺則向另一邊跑去。

 

山路崎嶇，少爺騎馬載我，我坐於他身前，倒也沒了來時的慌張。

 

身後帶火的利箭像是不要錢的一樣往這邊飛，不少將士從我身邊倒下。

 

少爺讓我不要回頭，我含淚應下。

 

看到城門的那一刻我終於松了口氣：「少爺來我們到了。」

 

少爺靠在我肩頭，許久才嗯了一聲。

 

「崔望人品不錯，對你也很好，若你喜歡，可嫁之。

 

「我在京中為你備下了三十抬嫁妝，你若成親，定是天底下最富有的新娘。」

 

我有些莫名其妙，隻當他是想和我劃清界限。

 

我諷刺：「你貪挺多啊！」

 

少爺輕輕笑了一下，沒再接話。

 

掩去心底的苦澀，我調侃：「那你不送我出嫁嗎？我的好哥哥。」

 

少爺好像有些失落：「我名聲太臭了，得離你遠些才是。」

 

我點頭：「那確實。」

 

少爺推了推我：「我就不送你進去了，還有許多事等著我處理。」

 

我扶著他的手下馬，險些把他拽下來。

 

「你怎的這麼小氣？還要我自己走回去。」

 

少爺俯下身子彈了彈我的頭，輕輕笑著解釋道：「我私自出京，若是叫人看到，得惹出不少麻煩。快進去吧。」

 

我頭也不回地衝他揮手離開。

 

23

 

我一路想著該如何和朝朝講姜恨天的事情，一邊又想著不知道神醫回來了沒有。

 

我想了許多事，唯獨沒有想過回頭看一眼少爺。

 

太子最終還是沒能回到上京，在入城的那一刻，他那侍妾掏出簪子插在了他的心口。

 

太子甚至還有心情問為什麼。

 

那姬妾笑了：「託陛下的福，我那夫君S在戰場上。

 

「若不是你好大喜功，龍城軍也不會全軍覆沒，我也不會被俘，陛下你可真該S啊！」

 

太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許久才說了一聲對不起。

 

太子走了，那姬妾也自S了。

 

這次營救，先後S了百餘人，最終得了這樣一個結果。

 

病重的皇帝得了消息急火攻心駕崩了，九歲的皇太孫繼位成了新帝。

 

我沒再回上京，少爺也沒給我來過信。

 

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時間久了我自會忘記他，然後找一個貼心人嫁了。

 

結婚生子，過普通的生活。

 

畢竟，那大奸臣可是給我準備了三十臺嫁妝。

 

崔望後來來安東找過我，他看我的眼神帶著濃濃的同情。

 

我隻覺得他莫名其妙。

 

「程亦安，你可願意嫁給我。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那你會一輩子陪我留在安東嗎？」

 

他神情苦澀：「我……沒有辦法留在安東。」

 

「天子尚小，我離不開京城。」

 

「不是還有梁賊嗎？」我不以為意。

 

「對不起，亦安。我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我們崔家利用了你。」

 

「什麼？」

 

「是父親和皇上說你去過突厥的，目的就是除掉梁籍。」

 

我不敢置信：「所以你們利用了他對我的感情，騙他出京，S了他。」

 

士族的心機深不可測, 如此算是一箭三雕。

 

皇帝、太子、少爺全部交代在這場陰謀裡。

 

啊，時隔三年我才知，我那少爺啊, 竟是再未能回到上京了。

 

他那日後背中了箭, 我竟是絲毫不知。

 

我的少爺為了救我, 甘願進了旁人的陷阱裡。

 

我是不信的，他那麼愛權力的一個人怎會做出這樣的蠢事來呢？

 

他心眼比蓮藕還多怎會不知道這是一個針對他的圈套呢？

 

難道他就甘願束手就擒嗎？

 

我馬不停蹄地回了上京，如今的尚書令成了崔望。

 

梁府也變得門庭冷落, 那看門的小廝還記得我。

 

隻說大人交代過, 若他一去不返，這梁府的一切交予我繼承。

 

我望著空蕩蕩的宅子, 又哭又笑：「我要這宅子做什麼呢？我想要的從來隻有那一個人啊！縱使他不是個好人，我也期望他平平安安地活著。」

 

可是，事與願違。

 

我那日的願望，老天大抵是沒有聽見吧。

 

後來的每一日，我都在後悔, 後悔沒有回頭看他一眼，後悔沒有好好地告別。

 

24

 

我帶著六嬸回了安東，如今換她安慰我了。

 

原來那日書生並沒有S, 少爺打了他一頓就把他放了。

 

但是為了以儆效尤, 少爺對外說自己把人弄S了。

 

六嬸和書生依舊沒有成親，六嬸見他仕途光明, 實在不忍心耽誤他。

 

而我，被新帝封為皇商, 他原想來見我，被我拒絕了。

 

我如今對皇室過敏, 敬而遠之。

 

朝朝也想見我，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索性也不見了。

 

第二日，為了彌補虧欠，我特意使了些銀子讓小廚房給我做了一份酒糟蛋。

 

「（他」我在安東成了著名的女皇商, 每年都有不少女子去向我取經，問我如何做到這一步的。

 

我知道個屁，我說：「自強不息, 永不放棄, 方得始終。」

 

我就在安東一邊算賬，一邊發呆。

 

如今我培養了不少女掌櫃, 需要我操心的事真的不多了。

 

畢方說我再這樣可能就要痴呆了，每每六嬸聽到總會拎起棒槌追著他打。

 

我覺得痴呆也挺好的，痴呆起碼不會傷心吧？

 

我沒事就坐在院門口看著來往的路人, 我就這樣盼啊盼的。

 

如此年復一年。

 

我期盼著, 有一個人敲響我的院門。

 

告訴我, 讓你久等了。

 

可是我始終沒有等到那個人，於是我不等了。

 

愛情重要但搞錢要緊, 我掏出商徽擦掉灰塵。

 

對著少爺的牌位自言自語道：

 

「我搞錢去了, 今後找兩個男寵回府, 我不在家時就讓他們給你上香。」

 

我帶著我的徒弟們出門開疆拓土，所到之處皆留有我的徽號。

 

我成了人人敬仰的女皇商，程亦安之名在大雍如雷貫耳。

 

又一年冬, 我出門遊歷歸來，隻見院門口站著一人。

 

他撐著傘站在茫茫大雪中，見了我含笑道：「好久不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