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第一次贏了蕭敬。

意識到這點兒，我興奮又激動。

下午蕭敬清醒了，也退燒了。

他似乎有點意外：「你沒走？」

我當然沒走，難得贏一次，我怎麼可以如此輕易離開？

「等你好了再說。」我盯著他道，「你喜歡我？」

蕭敬沉默片刻，臉慢慢變紅。

看到他這樣我更興奮了。

過了一會兒，他點點頭。

「什麼時候開始的？」

「幼兒園。」

我愣住，這個答案太出乎意料。

見我迷惑，蕭敬道：「看來你真一點兒都想不起來，當年你經常欺負隔壁一個小朋友，還給他取名小豆丁，忘了？」

我茫然。

蕭敬揉揉頭發：「你還記得說要娶他嗎？」

他不斷述說一些細節，我漸漸有了些印象，大概幼兒園的時候隔壁搬來一位單親媽媽，帶著個很可愛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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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眼就喜歡上了那小朋友，經常揪他頭發，戳他身體，小朋友似乎身體不好，個子也很矮，我還取笑他叫他小豆丁。

小豆丁一開始很討厭我，後來有其他小朋友欺負他，我便挺身而出，將他護在身後，幾年時間我們關系越來越好。

有一次我從一條大狗嘴裡將他搶下來，小豆丁哭著向我道謝，我學著電視劇裡的臺詞，老氣橫秋地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你以後嫁給我吧。」

「嗯！」小豆丁用力點頭。

後來沒過多久，小豆丁便被他的有錢爸爸接走了，我還哭了很久，但我心大，很快就忘記了……

「原來你就是那個小孩？」我瞪大眼睛。

當年又瘦又小的豆丁，誰知道會長成這麼大一個？

蕭敬說他進高中一眼就認出了我，本來很高興地自我介紹，我卻完全沒有想起他。他不甘心，我打球他跟著，我跑步他跟著，一下課經常在我身邊晃，和我的朋友搞好關系，但不知為何我對他的敵意卻越來越深。

後來他也開始生氣，決定逗我玩……

這狗東西一臉委屈，卻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對我造成多大傷害。

「逗我玩？」我陰惻惻地問。

他迅速低頭：「對不起。」

我逮著他耳朵一頓臭罵，要不是看在他是個病患份上，我一定狠狠揍他一頓。

等情緒宣泄完畢，我忽然發現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他一副「我就這樣了你看著辦吧」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反而不知所措起來，原本因為他喜歡我帶來的優越感瞬間消失無蹤。

因為我真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

我忽然深刻地意識到，我不是蕭敬的對手，哪怕我一時佔據優勢，也很快會被他翻盤，我已經被他坑過好幾次了，吃一塹長一智，遠著他才是正理。

「我不喜歡你。」我說，「等你好了，咱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蕭敬直直望著我片刻，忽然流淚了。

我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是這個反應！

太誇張了。

「呃？你別哭啊！」我手足無措。

蕭敬低著頭，眼淚一滴滴落下。

我把蕭敬弄哭了，按照以往的想法，我贏麻了，我應該很開心。

可我並不高興。

之前蕭敬說喜歡我，我是有點優越感，也很開心的，可現在看到他哭，我什麼感覺都沒了，隻覺得自己好像對不起他。

「那個……我很笨的，你知道我一直是個笨蛋，不值得你喜歡……」我語無倫次地說。以前我最討厭他罵我笨蛋，可現在我居然在他面前承認自己是笨蛋。

蕭敬沒說話，默默躺下。

他這樣一搞，我十分內疚。

雖然仔細想想，我並沒有什麼好內疚的，可他都哭了……見到他我就內疚。

接下來三天，我一直在照顧蕭敬。

我給他買了新被子，晚上回宿舍睡覺，不再和他同床共枕。

第三天下午，蕭敬忽然說：「備份在電腦裡，你刪了吧。」

差點忘了，這家伙還掌握著我的證據。

我轉頭望著蕭敬蒼白的面孔，問：「為什麼突然刪除？」

蕭敬笑了笑：「以前很喜歡你，想各種方法把你留在身邊，包括威逼利誘，但現在沒必要了……從此我不會再纏著你，你將徹底自由。」

我沉默，心裡越發五味雜陳。

不久，蕭敬徹底病愈，我歸還鑰匙離開公寓，從此形同陌路。

16

雖然和蕭敬徹底了結，可我總會想起他流淚的模樣。

他的確捉弄過我，可讓我刪除備份後，我再也沒法怪他。

我想起他的好，他在遊戲裡那些無微不至的關懷與維護，天天給我發早晚慰問，跳進湖裡替我撈手機……一樁樁一件件，歷歷在目。

我和蕭敬還會見面，但再也沒有以前那般巧合頻繁。

這一切讓我意識到，以前頻繁見面並非巧合，而是蕭敬在努力制造偶遇的機會。

當我徹底拒絕他後，他便不再偶遇了。

以前每次見面他都會笑著打招呼，說我是他朋友，暗地裡偶爾會刺我一下，我必然怒發沖冠，被他氣得半死。

如今統統化作雲煙。

即便見面，我們也都微笑著點點頭，然後各自離開。

別人問起我和他的關系，蕭敬會主動澄清我們隻是普通同學。

他的目光不再追隨我，不再和我搭話，不再經常纏著我。

有時候看到他對其他人笑意盈盈，對我卻客氣疏離的模樣，我莫名地不開心。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開心。

眾人都在傳，我和蕭敬分手了。

對此流言，我懶得去解釋。

從未開始，哪來的分手？

時間轉眼到了下學期。

天氣愈熱，眾學生春心萌動，成雙入對。

雖然我也想談戀愛，卻沒法再對女孩子動心。

以前好歹對女孩有點想法，現在是一點兒也沒有了。

我試著去和男孩戀愛，卻發現男的也不行。

然後我又想起蕭敬以前天天早晚慰問，發紅包，帶我打遊戲的場景……媽的，我已經被他養得習慣了享受，根本不可能花那麼多心思去討好別人。

而且，明明已經決定和蕭敬徹底路歸路橋歸橋，蕭敬也做到了，可我卻在意起他的事情來。

聽到他事情有點煩躁，長久沒他的消息，我更煩躁。

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某日出去打球的時候，小秦忽然說：「你知道嗎？」

我：「什麼？」

小秦：「蕭敬似乎談戀愛了。」

我吃了一驚：「和誰？」

小秦：「好像是個大二的學長，不太確定，隻是聽說，你可以問問他。」

我：「……」

小秦：「他那樣優秀的男人，好多人追的，當然你也很優秀，肯定也有很多人追。」

我沉默。

自從和我蕭敬傳緋聞後，的確有男生向我表白，我通通拒絕了。

我偷偷摸摸跑進 YY 大學，看到蕭敬果然和一個打扮時髦的男生有說有笑地路過。

那一瞬間，我胸口特別酸，嫉妒的情緒像是海菜般張牙舞爪地沖出來。

我第一次深刻地意識到，我並不想失去蕭敬。

我不想他對除我之外的人過多關注，哪怕是逗弄、戲耍，也不行。

蕭敬似乎停下來掏手機，看了手機表情似乎有點驚訝。

「喂？」他問。

我聽到他的聲音就萎了，就像很早之前我在遊戲裡勾搭他，打字時候浪天浪地，一開語音就成了啞巴。

我迅速掛掉電話，逃也似的離開。

回去後我一直在等，等他打電話問我，或者直接來找我，問我為什麼要打電話給他。

然而等了好幾天，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意識到他不會搭理我，我一下子覺得十分窘迫。

我拒絕了蕭敬，我們幾個月沒說話，他有了新男友……我為什麼會臉大地認為他會搭理我？

我也太自作多情，自以為是了。

需要我主動找他嗎？

我好像沒那個資格。

17

打球的時候，小秦無意間說起：「蕭敬最近好像在做兼職。」

我：「他做兼職？在哪裡？」

小秦：「商業街的時光咖啡館，貌似他朋友讓他去的。哦對了，他交男朋友的事，似乎隻是傳聞，不確定是不是真的。」

我動了心思。

傍晚我便背著包去時光咖啡館自習。

「客人需要點什麼？」一道熟悉的好聽嗓音在耳邊響起。

我抬起頭，穿著小馬甲的蕭敬站在桌邊。

我一下子有點僵硬，隨即悄悄呼出一口氣，盡量平靜地打招呼：「怎麼是你？你在做兼職？」

「嗯。」蕭敬點頭，「需要什麼？」

我說：「摩卡。」

我們隻說了三句話，蕭敬轉身就走。

蕭敬一直在忙著接待顧客，我偷偷瞄他。

穿著小馬甲的他展露出優越的身材，肩膀很寬，腰勁瘦有力，四肢修長，手很大，骨節分明……

五官不用說，經過眾人評定出的美男，說話的時候笑容滿面，讓人如沐春風。

我甚至覺得他像隻花孔雀，故意穿成這樣賣弄風騷，尤其是他時不時的動作，像是在故意秀自己的身材和臉蛋。

當然，一切都是我的主觀臆斷。

以蕭敬的家庭資產，他大概率不會在咖啡館裡賣弄風騷吸引顧客，對他又沒多少好處。

後面客人走得差不多了，蕭敬下班，站在我附近換衣服。

他脫掉馬甲襯衣，露出漂亮的手臂和八塊腹肌。

我有點口幹舌燥。

原來我不是性冷淡。

他似乎沒注意到我在偷看他，大概天氣太熱，他用手扇了扇風，叉著腰在空調下吹了會兒，過一陣，他才慢吞吞穿好衣服，拉開門離開。

我有點慫，沒敢追過去。

回到宿舍，當晚我便做起了春夢。

這次夢裡清晰地出現蕭敬漂亮且裸露的身體。

醒來後望著一塌糊塗的地方，我捂住臉。

媽的，我居然真喜歡上他了。

我天天去時光咖啡館自習，但因為膽小，沒敢和蕭敬說話。

如此磨了好幾天，某日又到了晚上十點。

蕭敬忽然走到我面前，點了點桌面：「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抬頭：「什、什麼意思？」

「天天到咖啡館裡蹲著，眼睛一直往我身上瞄……你想幹嗎？」

我臉色暴紅，連忙否認：「沒有看你！我來自習的！」

蕭敬：「你沒話和我說？」

我緊張地搖頭：「沒有。」

蕭敬似乎氣笑了，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將我拖到隔壁空房間裡，又將我壓在墻上：「我忍了很久了，你他媽的再不說實話，我就親你！」

我驚了：「你不是有男朋友嗎？」

「不說有男朋友，你能來找我？」他掐住我的下巴，「說，你一直追著我幹什麼？是不是喜歡老子？」

我臉色通紅，緊緊閉著嘴巴。

「再不說我親你了！」

我依舊閉著嘴。

蕭敬不耐煩地掐起我的下巴，重重吻下來。

他放開我，喘著粗氣問：「說不說？」

我人已經軟了，頭暈乎乎的。

如此發展實在出乎意料。

蕭敬捧著我的臉，黑眸盯著我，眼神似乎有點哀傷，又帶了點渴求：「沈又翔，我喜歡你，你一直跟著我，是喜歡我吧？不是我在亂想吧？」

那仿佛要哭泣的眼神，讓我想起那天我拒絕他時的情景。

蕭敬抬起我的下巴，聲音沙啞：「沈又翔，我求你，喜歡我行嗎？」

我緩緩回過神，反抱住他的頭，用力咬他。

他也用力咬我。

我們兩人像是兩頭野獸在撕咬。

口裡已經有了血腥味。

「我……我喜歡你。」我死死揪著他的頭發，喘著粗氣說。

18

我和蕭敬正式在一起了。

然後我在他另一臺電腦上發現了錄音備份。

我驚呆了，拿去質問他。

蕭敬不要臉地說：「這可是我們戀愛的證明，難得你這麼騷，刺激又有趣, 怎麼可能刪掉？」

我當場發飆。

蕭敬的錄音、視頻顯示, 我還沒開語音的時候他就開始錄視頻了。

我一直以為，我的身份是開語音不小心被室友撞見那日暴露的，然而錄制的視頻卻明確提醒，他知道我身份的時間, 有可能比我想象的還要早。

但那不可能啊。

我隨機買號，隨機改名, 此事沒告訴任何人, 他怎麼知道的？

我逼問蕭敬，他承認了：「當我隻和你雙排的時候, 就知道你是誰了。」

我大吃一驚：「怎麼知道的？」

「很簡單, 我讓人散布愛打遊戲的消息, 又故意刺激你報復我, 如果再有個人給你出個在遊戲裡勾搭我的主意，以我對你的了解, 肯定會上鉤。」

我瞪大眼睛：「小秦？！」

蕭敬打了個響指：「他早就是我的人了。」

操！

回憶種種, 小秦總會在關鍵時刻給出一些信息，我他媽每次都相信了，從未懷疑過他。

蕭敬那狗比得意洋洋地說：「接著, 我隻要在消息散布出去後加我的女孩子中去找, 總能找到你。你也的確加我了，我隻要查清楚女號後的人是誰就可以確認目標……」

我回想起當初剛加蕭敬的時候, 蕭敬連著幾天經常拉女孩子, 每次都在查背景，打完一局就踢了……原來是在一一排查嗎？

「你呢，擅長的英雄就那麼幾個，又自爆是 XX 大學通信學院的，一路排查下去, 不就是你嗎？」

「你怎麼不去做警察啊！一會兒搞臥底，一會兒搞排查！」我無語至極，「有這麼多閑工夫，怎麼不去把大街掃了？」

蕭敬倒打一耙, 氣憤道：「還不是因為你太難搞！高中怕影響你學習，我憋著, 到了大學我明示暗示過好幾回, 你他媽像根木頭似的沒反應！再繼續下去，我他媽什麼時候才能泡到你？」

一番話說得我面紅耳赤, 原本有些生氣, 結果他比我還生氣，弄得我都不好意思生氣了。

我怒道：「你就不會直接表白嗎？什麼明示暗示，不說清楚我哪兒知道？」

蕭敬看了我一會兒，不好意思地說：「我怕你拒絕。」

我：「……」

我：「我拒絕了你就算了？你這狗東西一肚子壞水兒，不達目的不罷休, 一會兒派小秦在我面前說你好話, 一會兒又說有男朋友逼我現身，一會兒又去咖啡廳打工勾引我……還說從此放我自由，你他媽從頭到尾就沒放棄過……」

我還想說話, 他一把抱住我，用力堵住我的唇。

「好了別生氣了……都過去了……」

「過去個鬼，老子抽死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