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用手比了比，發現直播間的觀眾 get 不到這個高度，還是選擇用言語表達：「就我膝蓋那麼高，瘦瘦小小的，我直接幹什麼？我直接上去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跟對面打了起來。」

「對面三個男的，看上去都跟成年人差不多了，我一點不虛，上去就幹。」

 

想起昔日的英雄戰績，我搖頭晃腦。

 

過程是壯烈的，結局是慘烈的。

 

「然後我就被開了，不過那幾個收保護費的也被開了，極限一換三，不虧。」

 

彈幕嘖嘖稱奇，有人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無奈一笑，「後來我就當主播了唄，還有什麼後來？」

 

嘆了一口氣，忍不住感慨：「有時候，也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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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在遊戲裡發消息：「來，吃線。」

 

我：「好嘞，來咯～」

 

诶，等等。

 

「大哥，你這把玩的不是一個射手嗎？」

 

射手是團隊最核心的位置，髒誰的經濟都不能髒他的。

 

大哥的回答隻有一個字：「來。」

 

我直奔下路，猛炫一大口，真香，真幸福。

 

呵呵傻樂。

 

「以後不要極限一換三了，危險。」

 

我這才反應過來。

 

「哥，你怎麼改 ID 了？你原來那個『平川月』的 ID 呢？」

 

11

 

大哥的局內 ID 改成了，月常伴左右。

 

娜娜S瘋了，月常伴左右。

 

而不是平川月，點點星。

 

遊戲裡的露娜便是月光之女。

 

我已經意識到了事情大大的不對，但隻能用裝傻充愣來打哈哈。

 

「我靠，你原來那個 ID 多炫酷啊，多出名！怎麼改了！」

 

「你不用我用。」我嘀嘀咕咕，「不會已經被人用了吧，等會兒出去了我第一時間就去改 ID，希望『平川月』還在。」

 

大哥：「傻子。」

 

……

 

「我傻？直播間幾百萬人都說我聰明。」

 

心跳已經突破到達極限，我已經快裝不下去了。

 

大哥：「傻。」

 

又打出一個字：「來。」

 

小地圖上，大哥操作的人物頭像正圍著兵線孤獨地打轉。

 

頂級射手給我讓線，何等的殊榮。

 

我能回饋的隻有一波勝利。

 

一路連勝。

 

但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打了幾把，我說：「夠了夠了，謝謝大哥，表現分已經滿滿的了。」

 

其實沒打滿。

 

但虧欠感太重了，我不敢繼續下去。

 

大哥無情打字：「嗯。那我下了。」

 

彈幕齊刷刷地挽留：

 

「大哥別走啊，再玩一會兒。」

 

「大哥今晚也不開麥嗎？」

 

「想聽大哥聲音，嗚嗚。」

 

好家伙，我下播都沒這待遇。

 

這就是 CP 粉變成毒唯粉的結果。

 

大哥一如既往地用醒目留言給我發消息：「能幫你的都幫了。」

 

這句話怎麼聽起來這麼可憐？

 

「有事喊我。」

 

我想說點什麼，打出一長串信息，又覺得不妥，刪掉重發。

 

最後發出去的是「謝謝」。

 

大哥秒回：「怎麼老是謝我，除了謝謝，沒有其他的話可以說嗎？」

 

我看著這行訊息，心頭一跳。

 

完蛋。

 

我很快有了第二個毛病，咬手指。

 

大哥：「從哪兒學來的壞習慣，咬手指？」

 

我這才意識到大哥還在看我直播。

 

12

 

我問老師：「完了。你朋友，我大哥，好像喜歡我，我該怎麼辦？」

 

沒想到老師秒回：「你怎麼想的？」

 

我怎麼想的。

 

我想了很久，很久，答：「我不知道。」

 

他又有錢，打遊戲又厲害，為什麼喜歡我？

 

聊天框的頂部，正在輸入中的提示出現了又消失，閃爍不定。

 

我等待著老師的回應。

 

夜色昏暗。

 

真安靜。

 

我的心很亂，一刻也靜不下來。

 

許久，老師回了這麼一句，「喜歡你的人那麼多，他隻不過其中稍微有錢的一個而已。不用管他，睡個好覺。」

 

第二天，大哥給別的女主播刷了火箭。

 

他現在是糖糖的榜一大哥，糖糖笑得合不攏嘴。

 

這一趟節奏不好接，我當不知道就好，繼續直播。

 

外面風風雨雨，直播間裡，我雷打不動地繼續上分，不跟觀眾互動，打遊戲就會專心很多。

 

小助手來問我年末送福利的事，這是慣例，今年該送什麼。

 

我看著又增長不少的粉絲數，「還是跟去年一樣，送點特產，然後我挨個寫封感謝信吧。」

 

「還是送本省的特產嗎？從去年的反饋來看，有好多粉絲就在本省。」

 

我想了想，「是嗎？那可以開一個線下的見面會。」

 

大哥來直播間來得越來越少，將至年底，也許工作忙，也許是其他的什麼，不過他的榜一位置還是暫時無人能撼動。

 

我也給他發了邀請信。

 

13

 

見面會就是和粉絲吃飯，合照，來的人很多，從上午一直辦到了晚上。

 

雖然忙碌，但都是愛我的人，很幸福。

 

人走得差不多了。

 

門忽然被推開，一個高大而年輕的男人走進來。

 

是上次給我建議的老師。

 

「你也來了啊，歡迎歡迎。」見到熟人，我還是很興奮的。

 

老師這次穿得正式得很多，襯衫，西裝，還打了領帶，看上去就像剛參加完某場商務會議。

 

他的發絲有些凌亂，微微地喘著氣。

 

「有些事耽誤了，本來應該來得更早的。」

 

旁邊有幾個女粉絲捂嘴小聲尖叫：「他好帥啊。」

 

「不會就是平川月吧，聲音也好像……」

 

「到底是不是啊……」

 

她們駐足觀望。

 

邀請信隻發給了給我打賞過的部分粉絲，我不由得問：「難道老師也在我直播間花過錢？」

 

他報出了他的 ID。

 

並不是平川月，那幾個女孩子失望地走掉了。

 

「花得並不多。」他說話還是那樣冷冷淡淡的語氣。

 

說完後，他摸了摸鼻子，「他沒來？」

 

「嗯，也許不來，也許等一會兒會來。」

 

我想起他們是朋友，應該比我更清楚彼此的安排才對，反問道：「他有跟你說過嗎？」

 

「沒有。」他回答得很快。

 

他的臉又紅了。

 

他的皮膚很白，稍微有點兒紅就很明顯。

 

「那個……老師是要拍合照嗎？」

 

他愣了一下，點頭。

 

我們緩緩靠近。

 

咔嚓。

 

「忽然覺得好奇妙哦，前幾天老師還在給我提建議，這會兒變成了我的粉絲。」

 

他看著手機上定格的畫面，笑了一下，「看你打遊戲挺好玩的，我自己打都沒這麼有意思。不知不覺，就變成你的粉絲了。」

 

攥著手機的手指微微發白，像下定了某種決心，他抬起頭。

 

烏黑的眼珠蘊藏著淺淺的光亮。

 

「可以重新認識一下嗎？」

 

14

 

「呃。」

 

我想想，找個什麼理由拒絕他。

 

哦，有了。

 

「這太突然了，我——」

 

「不突然，」他打斷了我，「你還記得你在直播間講的青訓的故事嗎？」

 

我愕然。

 

他臉已紅透，耳朵也跟著紅了起來，聲音輕了很多：「姐姐，我好像也沒有那麼矮吧。」

 

漫長的沉默。

 

還好他來得晚，後面沒有粉絲在排隊，不然真不知道怎麼收場。

 

他的嘴角很委屈地向下撇去，「你連一個答復都不給我嗎？」

 

……

 

你等等，我在想一個新的理由拒絕你。

 

又有了！

 

我斟酌著開口，盡量說得委婉，「可惜你晚來一步，我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人的影子。」

 

他眨眨眼睛。

 

「平川月。」

 

沒想到，他聽了，緩緩綻開笑顏。

 

「姐姐，你真的很遲鈍。」

 

我人傻了。

 

15

 

我傻傻地握著一大束紅玫瑰，在寒冬臘月的街頭。

 

腦海裡一直回蕩著：我剛剛說了什麼我後悔了我要掐S自己……

 

他在旁邊開心得像個傻子。

 

我決定還是從最開始的故事問起：「後來你去打電競了嗎？」

 

「唔，我的電競之路比較坎坷，剛進隊沒兩天就被我爸抓回去繼承家產了。」

 

我呆呆地嘆氣：「那好可惜。」

 

「可惜什麼？」

 

「以你的技術和天賦，訓練幾年，肯定是個很優秀的選手。」

 

他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月亮，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

 

我看著他，「我發現你和直播間的人設也很有出入，怎麼這麼自來熟？」

 

他動作一頓，訕訕收回手。

 

我哼了一聲，「現在呢，現在在做什麼？」

 

他又開口：「現在雖然沒有機會做選手了，但還是在做著和電競相關的一些工作。」

 

「哦？」

 

他想了一下，「加上我爸傳下來的生意，其實我做的東西很多，房地產，新媒體，俱樂部，直播平臺……對了，你現在直播的平臺我就有持股。」

 

「一開始是為了看你，就投資了點錢玩玩。」他看向天空中的月亮，目光澄澈，「姐姐，你那時的露娜真的玩得很厲害，很有想象力，還在青訓的時候我就很仰慕你了，可惜後來……」

 

我釋然一笑，「沒什麼可惜的，我現在也過得很好。」

 

我也忽然明白了些什麼，「難怪那家俱樂部過了半個月又給我重新發了邀請。」

 

他笑笑，摸了摸鼻子。

 

原來小動作也會傳染。

 

「難怪沐澤那種人會願意發道歉聲明，也是你幹的吧？」

 

「可惜我持股不多，說話沒有分量，做點事還要給另一個女主播刷禮物，做面子。」他頗為無奈地擺擺手。

 

「等等，」我意識到最嚴重的問題，「你那麼有錢，當時怎麼沒有捧我，讓我撲街了那麼久？」

 

他對上我的視線，一愣，旋即笑了。

 

「大概是因為那時候的我，也和你一樣, 還在撲街吧。」

 

他垂下眸子，「所以, 我真的認識了你很久。」

 

我剛開始直播的時候，很不順利, 沒有粉絲，沒有家人支持, 全憑自己一腔熱血傻傻堅持。

 

我傻傻的勁頭, 是不是也給了正在撲街的他勸慰與鼓勵？

 

「我還是把平川月的名字還給你吧。」

 

他站住了。

 

黑沉沉的眼珠將我整個瞧著, 神色晦暗莫名，「為什麼？」

 

我摸摸鼻子, 「嗯……我們認識了很久，卻完全陌生。不如就像你說的，讓我們用最初的名字, 重新認識吧。」

 

重新認識, 試試看吧。

 

16

 

我都說了不要給我刷禮物了, 平臺會抽百分之五十, 他還是刷。

 

用不同的小號, 今天又被我揪出來一個。

 

「沒什麼, 就想讓你人氣高一點嘛，你又不讓我給你引流, 隻好這樣了。」罪魁禍首不以為意，還十分理直氣壯。

 

「可是……你這樣做, 不如直接給我錢啊你這個笨蛋！」

 

他頗為委屈, 大概是年齡小了幾歲的緣故, 撒嬌耍賴這一套信手拈來。

 

「1111」

 

「作（」我掐掐他的臉，「因為我自己可以賺錢啊。」

 

別說，臉還挺軟的。

 

「又不官宣又不承認關系, 都大半年了，我很沒安全感的。」他扁著嘴說道。

 

真是的。

 

以前怎麼沒看透他的本質是個撒嬌精，還以為很高冷呢。

 

我將他的臉揉來揉去，「你怎麼沒安全感？你那麼有錢，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我才沒安全感好吧。」

 

他看著我，眼神認真, 灼灼發燙，「你一點都不普通。」

 

「你有那麼多人喜歡，我隻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個。你就像我世界裡的月亮, 閃閃發亮, 高高在上, 再也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這話……說得我還怪不好意思的。

 

我吞了口口水，「那……要不改個情侶 ID？」

 

原來純情也是會傳染的。

 

這會兒我已經臉紅了。

 

他眼睛大亮, 將我撲倒在床上，「這是同意了？」

 

「那我要把平川月的 ID 送給你, 你是月亮, 我是圍著你轉的小星星。」語氣霸道, 毫無轉圜的餘地。

 

「好吧。」我很無奈，隻好反握住他的手。

 

十指相扣，深深地貼合在一起。

 

願我如星君如月。

 

是星是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因為有你，我的光芒才被照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