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乞丐們被勾起好奇心，個個伸長脖子望去。隻見慕飛翎把紙包打來，裡面裝的全都是香噴噴的肉脯。

慕飛翎道：“抓走孔治隻是無奈之舉，這些好吃的就算我跟你們賠禮道歉了，快點拿去分了吧。”

之前沈心竹誤以為慕飛翎是個斤斤計較、橫行霸道的嬌貴公子哥，現在慕飛翎徹底洗刷冤屈了。孔治跟費大宏勾結，想要詐騙他，他明明知道真相，卻還幫助孔治躲避費大宏追究。

面對向他砸泥巴的小乞丐，不但不生氣，反而還給他們帶好吃的。沈心竹決定收回之前鄙夷他“度量小”的腹誹，他不僅度量不小，而且豁達得能撐船。

美食當前，經不起誘惑的小乞丐們紛紛都與慕飛翎和解，接受了他的好意。可是唯獨小麥不肯吃肉脯，依然滿懷戒心，氣哼哼地說：“除非孔治哥哥平安回來，不然我才不相信他呢！”

託慕飛翎的福，沈心竹被小乞丐們接納了，晚上睡覺時，可以跟他們一起躺在破舊的稻草席上，也有薄被可蓋。

夜深後，周圍傳來此起彼伏的鼾呼聲，小乞丐們全都睡得很熟，可是唯獨小麥一人還睜著眼睛。沈心竹發現後，好心地摟著她問：“怎麼還不睡覺呢？”

小麥瞪著兩隻大圓眼，憤恨不滿地說：“他說了會馬上釋放孔治哥哥，但孔治哥哥怎麼還沒回來？他果然是大騙子！”

“說不定孔治哥哥還在路上，你睡醒後一睜眼，就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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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無論沈心竹怎麼哄，小麥就是不相信，直到再也繃不住倔強的偽裝了，才忍不住真情流露，擔心得啜泣起來。

“自從我們流浪到這裡，一直受到孔治哥哥的關心照顧。他不僅告訴我們哪裡有施粥的賑濟點，還傳授我們乞討的訣竅……我身體不好，他為了照顧我，不能做其他工作……這次是為了我們才做壞事的，可我什麼都不能回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聽他的話，不讓他操心……”

小麥一直把自己分到的那塊肉脯非常寶貝地藏在貼身處，舍不得吃，想要等孔治回來一起吃。她絮絮叨叨地哭著說累了，最後終於睡意來襲，在沈心竹的懷中沉沉睡去……

4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心竹迷迷糊糊醒來，覺得頭昏腦脹，身體異常沉重。向身旁看了一眼，小麥青灰色的臉龐陡然映入眼中，嚇得她猛地打了個哆嗦。

“小麥！”沈心竹一聲低喚，然而嘶啞的喉嚨卻發不出太大的聲音。

她不敢往最壞的方面想，以為是月光映得小麥臉色發青，可當她擠出全身所有力氣，吃力地一把抓住小麥後，才再也無法逃避現實——小麥S了！

不僅如此，另外四個小乞丐也全都S光了！

屍體明顯被什麼人移動過，整整齊齊地擺在草席上，她自己也躺著這群S屍體中。難怪全身僵硬，喉嚨嘶啞，肯定是中毒了。

沈心竹強打起精神，向周圍看去。隻見地上留有一張好像是包過藥粉的紙皮，一塊肉脯掉在小麥身旁。沈心竹立即撿起來收進懷中，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說話聲。

“都S了嗎？”沈心竹聽出這是費大宏的聲音。

另外一人連忙回答：“都S了，呼吸心跳都沒了。”

費大宏又說：“辦得好，拿著錢快滾吧。”

那人忙不迭逃走後，費大宏就與另一個人男人走進病坊。

沈心竹不敢看，立即閉上眼睛，躺回原地裝S。黑黢黢的病房中陰風陣陣，她聽見費大宏和另一人的腳步聲停在身旁。

費大宏像是同情沈心竹似的，嘆了口氣說：“本來不關你的事，算你運氣背。”說罷，費大宏與另一個男人一起把沈心竹的“屍體”抬到一輛板車上。

緊接著，另外五具屍體也被搬運上來，與沈心竹放到一起。車輪轉動起來，兩頭驢子把板車拖到一處荒蕪的空地上。

沈心竹虛起眼睛偷看了一眼，發現這裡正在建房子。地基處挖了一個奇怪的大坑，旁邊設有法壇。她猛地一個激靈，腦子裡陡然迸出“打生樁”這個詞！

傳說建築房屋時，隻要動土就會破壞土地的命理，觸怒冤魂，所以要在動工前埋幾名童男童女在土裡作祭品。這次費大宏為了圖省事，不是活埋，而是讓人先把小乞丐們弄S後才運來打樁。

另外那個男人是個駝背的仵工，專管收斂屍體，偷偷幫人打生樁這種惡事看來沒有少做。

地上那個大坑就是埋屍坑，仵工熟練地把屍體擺在北邊坑口後，又來到南邊坑口的法壇邊，像個道士似的用黃紙和木劍舞弄了一番。費大宏跪在地上，看著他裝神弄鬼的樣子，跟著雙手合十祭拜了一下。

這下怎麼辦？裝S中的沈心竹渾身冷汗，再不想法逃走就要被活埋了！情急之中，她忽然發現自己右鞋底磨破了，邊緣支出一根堅硬的皮刺……驀地想起很久以前看過的一本書……

沈心竹刷的一下站了起來！不是正常的站，而是雙臂耷拉在身側，脖子勾垂，渾身抖動不止，嘴裡發出低沉嗚咽的鬼叫聲。

“啊！”仵工嚇得一屁股摔在地上。費大宏則一把操起挖坑的鐵锹罵道：“你，你居然沒S！”說著就想衝過去把沈心竹亂棒打S。

可是仵工一把拽住他的褲腿，哆嗦著說：“你，你看她的腳！”

費大宏定睛一看，隻見沈心竹居然雙腳離地，懸浮在屍坑上。瑟瑟冷風中，身體輕飄飄地隨風搖晃。活人哪能這樣？分明是詐屍了！

仵工虧心事做得多，這時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但費大宏是個不信邪的，狠狠啐了一口，罵道：“媽的，管你是人是鬼，老子都要弄S你！”

說著就要衝過去，可誰知就在這時，隻聽“咚”的一聲，突然有人朝他後腦勺猛地敲了一記。費大宏忍痛回頭一看，竟是孔治！

孔治也舉著一把鐵锹，滿眼飽含熱淚，悲痛欲絕地痛罵道：“你這惡霸草菅人命、喪盡天良！我要打S你給大家報仇雪恨！”

說罷就朝費大宏的頭上一通亂打，趁機還向沈心竹吼道：“你快跑啊——”

剛才沈心竹以一敵二，怕不是對手，才想裝鬼嚇唬他們。這下見孔治來幫自己，立即改變主意，大喊道：“你等著，我這就去找人求救！”

說罷撲爬跟頭地扭頭就跑。被孔治打得頭破血流、吃力應戰的費大宏分身乏術，氣得向還在愣神的仵工大吼道：“你快去追啊！”

5

沈心竹之所以可以懸浮在屍坑上，是因為她把左鞋插到了右鞋的皮刺上，將兩隻鞋連在一起。

這樣她左腳站在坑邊，抬起右腳把兩隻鞋懸在半空輕輕晃動，在長袍的遮擋和黑夜的掩護下，看上去就像兩隻腳都懸浮在空中一樣。

她雖然不懂武功，但優點是書看得多，而且過目不忘。特別是一些旁門左道的東西，經常被她視作寶貝，瞞著父親刻苦鑽研。這次真是老天保佑，令她在危急關頭撿回一條命。

S裡逃生的沈心竹在仵工的追趕下慌不擇路，看見人戶就立即闖進去，大喊“救命啊”！滿院子的狗都跟著一起狂吠。

在雞飛狗跳的混亂中，她突然被人握住肩膀，扭頭一看，驚叫道：“怎麼是你！”

慕飛翎也同樣雙目圓睜，瞪著她問：“你怎麼在這裡？”

小乞丐們明顯是中毒而亡，S前吃過慕飛翎給的肉脯，沈心竹實在很難不懷疑他，驚恐中無法保持冷靜，衝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服，發出憎恨的低吼：“是不是你下的毒？小乞丐們全都S光了！”

“你說什麼？”慕飛翎大吃一驚，那深受震駭的樣子不像是裝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仔細想想，他們還吃過別的東西沒有？”

小乞丐們還吃過米糠，難道是米糠被下毒了？沈心竹稍微冷靜下來，想到小麥沒吃的肉脯就在自己身上，下沒下毒，一查便知。如果兇手真的是他，鐵證之下，他肯定躲不掉，但現在隻能暫且相信他。

沈心竹沒有時間仔細解釋，一把抓住慕飛翎的胳膊，急迫央求道：“救命啊！有人毒S了病坊的小乞丐要打生樁，你快跟我去救孔治！不然他也要被打S了！”

“什麼？”慕飛翎神色一凜，急忙追問，“在什麼地方？”

沈心竹說不清楚具體位置，拉著他道：“你快跟我去！”

就在這時，兩人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是不是在南河邊那塊空地上？剛挖槽基，旁邊還堆放著不少祥雲紋的柱頂石？”

來人是雲錦豐綢緞鋪的老板段德義，慕飛翎就是借宿在他名下屋宅的空屋裡。段德義五十多歲，發鬢已經花白，迥然銳利的目光顯得有些狡黠。

“你，你怎麼知道？”沈心竹打量此人，心中莫名有些驚慌。

段德義撫須笑道：“因為近期隻有那裡在動土……”

“那就是了！快跟我去。”沈心竹救人心切，片刻都不敢耽擱，抓住慕飛翎就往外衝。

“不如讓老夫來帶路吧，”段德義攔住兩人去路，故意拉長語調，不緊不慢地說，“因為那裡正是老夫新建的府宅……”

沈心竹驀地愣住，渾身一個哆嗦，從頭皮冰涼到腳趾頭。完了，打生樁的罪魁禍首近在眼前，自己居然闖進賊窩了！

轉頭又看著慕飛翎，不由後悔剛才太輕易就相信了他——難道是這兩人一起合謀的？

沈心竹盯著慕飛翎，一時間腦海中千頭萬緒。就在這時，她發現慕飛翎也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目光卻由疑惑變得驚訝。

察覺到他正在看自己眼角，沈心竹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埋下頭去，可是已經晚了。

“原來你就是那個被通緝的女賊！”慕飛翎低吼道。

沈心竹臉上的牆灰不知何時已經脫落，這時清清楚楚地露出眼角的那顆痣來。

“我竟然被你騙了……”慕飛翎氣得咬緊牙根。他見過張貼在客棧的畫像，已經認出沈心竹來，握住沈心竹肩膀的手驀地用力，這下沈心竹插翅也難飛了。

“我沒懷疑你是兇手，你竟然懷疑我。”沈心竹又灰心又惱怒，已經懶得再做辯解。

這時，段德義走上前來，惡狠狠地瞪著沈心竹，厲顏正色地大聲叱喝道：“什麼打生樁？老夫從來不做任何傷天害理之事！既然你血口噴人，那就請慕公子做個見證，我們一起去現場查看清楚！”

6

沈心竹幾乎是被押回到事發空地上。

奇怪的是，那五具童男童女的屍體已經不見了，板車也不見了，到處都是激烈廝打的痕跡，兩把帶血的鐵锹上血跡斑斑。

巨大的屍坑邊隻留下一具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屍體，臉都被打爛了，不過沈心竹一眼認出孔治的衣服，慘叫一聲撲上去。想到他是為了救自己才慘S的，忍不住抱緊他內疚痛哭起來。

“你說老夫打生樁，但是童男童女的屍體在哪？”段德義不顧沈心竹的悲痛欲絕，冷漠地上前質疑道，“我看你才是真兇，毒S那些小乞丐後被孔治發現，一路逃到此處，在廝打中將他殘忍S害！”

“簡直是一派胡言！”沈心竹聲音顫抖哽咽，噙淚的雙眼憤然瞪向段德義，低吼道，“要是我S了他，還會到處哭喊求救嗎？”

“誰知道你這被滿城通緝的女賊有何奸計？”慕飛翎走上前來，對段德義道，“世伯，不如將這卑鄙狡詐的慣犯交給官府處置！”

折騰了一整夜，這時天已蒙蒙亮。慕飛翎和段德義押著沈心竹進城，直接鳴鼓報官。知縣老爺與段德義交情不淺，知道他遭人誣陷，立即嚴審沈心竹。

衙差從沈心竹身上搜出一張紙皮和肉脯，從紙皮上面驗出砒霜粉末，而肉脯卻是無毒的。接著又在病坊找到那五名童男童女的屍體，均是被砒霜毒害致S。

這下慕飛翎的嫌疑洗清了，但沈心竹卻因交代不出紙皮的來歷，當即就被打入大牢，待府衙收集證據後擇日再審。

7

所謂“天降橫禍”也不過如此。

沈心竹怎麼也想不通，明明沒做任何壞事，卻在一夜之間淪為階下囚，而且犯的還是必須償命的S人大罪。她頹喪地蜷坐在囚室中，腦海中猶如一團亂麻，理不出頭緒。

“你就老實招了吧，”慕飛翎來到牢房中，隔著鐵欄打量沈心竹，趾高氣揚地問，“如果不是你S的，為何唯獨你活著？”

“兇手肯定是在米糠裡下了毒，我因為沒吃才逃過一劫。”那時小乞丐們還拿沈心竹當誣陷孔治的壞蛋，沒有跟她分享煮好的米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