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跟周嘉上了七年的床。

 

我以為我們是戀人，他卻說我們隻是好兄弟。

 

「我要結婚了，磨了這些年，她終於答應我了。

 

「林微，你也 30 了，該談對象了。」

 

我愣愣聽著他的話，隻覺得胸口寸寸裂開。

 

後來，我如他所願，認真談了個對象。

 

他卻在一次酒後發瘋，給我打來電話，說要見我。

 

我說：「民政局領證，走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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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嘉是在抽身的時候，說他要結婚了。

 

我當時氣都還沒喘勻，以為他終於要跟我求婚了，心中歡喜。

 

下一秒，卻見他起身，懶洋洋地睨著我。

 

「所以，等會你就把東西收拾收拾，離開這吧。

 

「磨了這些年，她好不容易答應我的。

 

「我可不想因為你，把她氣跑了。」

 

他交代完後，隨手取了浴袍，準備去浴室衝澡。

 

我幾乎是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腕，錯愕茫然。

 

「你說什麼？

 

「你要……跟誰結婚？

 

「周嘉，那、那我們呢？」

 

太多的信息，讓我消化不了，腦袋凌亂一片。

 

周嘉有些不耐煩地扯開我。

 

「林微，這樣就沒意思了。

 

「我們兄弟一場，別鬧得太難看。」

 

兄弟……

 

當這兩個字從他的唇瓣中吐出時，我隻覺得，呼吸都透不上來氣了。

 

他會脫兄弟的衣服，壓在床上，做盡世間男女最親密的事嗎？

 

他會買情趣內衣，哄著兄弟穿上，在夜裡廝磨嗎？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揪住被褥的指尖，寸寸發白。

 

多可笑。

 

整整七年，我以為，我們是戀人的。

 

是了，他好像也，從未說過，我們是戀人。

 

「行了，你也快起來收拾，我等會要去見她了。」

 

他說完，不再理我，邁著愉悅的步伐去洗澡了。

 

我深深望著他的背影，望得眼睛都酸澀腫脹，這才眨了下眼，收回視線。

 

起身，將被他扯落的內衣穿上。

 

壞了的，就扔進垃圾簍裡，去衣帽間裡取幹淨的。

 

順帶拉出自己的行李箱，將自己的東西，一點一點，塞進箱子裡。

 

住了七年，這套公寓裡，有不少我的東西。

 

箱子太小，塞不下，我用力去壓，手指卻不小心壓在縫隙裡。

 

猝不及防地疼，眼淚也是猝不及防地落下。

 

周嘉就是在這個時候出來的。

 

他腰間裹了條浴巾，站在門口，眉眼淡淡，甚至是有些煩躁地看著我。

 

我別過臉，不願讓他瞧見。

 

他點了根煙，突然說：「林微，你也 30 了，該談對象了。」

 

我到底沒忍住，紅著眼眶質問他。

 

「周嘉，你也知道我 30 了，那我們同居這七年，你拿我當什麼？」

 

他挑眉睨我：「林微，你鬧什麼？

 

「同居七年，我們不是正常男女需要紓解的對象嗎？

 

「我們彼此認識熟悉，我不抗拒你，你也爽了，不是互助互利？」

 

我難以置信，這樣的話，會從他的嘴裡吐出。

 

惡心得我想吐。

 

我再也無法多待一秒，胡亂拉著箱子離開。

 

「等下。」

 

他突然叫住我，然後折身拉開抽屜，將裡面的生計用品全部取出，裝進袋裡給我。

 

「這些都是你喜歡的樣式，以後，我這也用不著了。

 

「林微，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把你當兄弟的。

 

「今晚我會將你嫂子介紹給你們，我希望，你也能來祝福我們。」

 

2

 

我不明白，我跟周嘉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年少的喜歡，再到成年後的肌膚相親，我歡喜地以為，我們會走到最後。

 

可是周嘉說，他隻是拿我當兄弟。

 

我渾渾噩噩地走在街頭，突然發覺，我好像沒有地方可以去。

 

是了，跟周嘉同居後，我租的房空了下來，當時周嘉提議退了，還笑我說又不是沒家住，租著個空屋幹什麼。

 

「林微，我家就是你家，你住著就是了。」

 

這句話，我當了真，當時我們已發生了關系，自然而然覺得是情侶同居了。

 

而他也始終對我很好，就像戀人。

 

我們上下班都是通行，偶爾我加班，他還會特意去買份吃食來我公司送飯。

 

他應酬的時間晚了，我就會打電話詢問，他在那頭，永遠都是寵溺無奈地笑。

 

「多喝了幾杯，這就結束了，要吃燒烤嗎？我回去給你帶。」

 

周圍的人聽到他的話，紛紛打趣是不是女朋友查崗了。

 

他也沒否認，笑著應話：「她一個人在家可能有些害怕，我再喝一杯，走了啊。」

 

眾人打趣，我聽得面熱，卻偷偷躲在被子裡笑彎了唇。

 

許許多多的美好畫面，不止是我，幾乎我們身邊的人，都以為，我們是一對。

 

可周嘉說，兄弟而已。

 

……

 

或許是好奇，又或許是不甘，我最終還是參加了今晚的聚會。

 

我想見見，讓周嘉決定結婚的女人，到底是誰。

 

推開包廂的門時，裡面熱鬧的氛圍驟然安靜。

 

我一眼就看到，周嘉身邊那個安靜乖巧的女生。

 

留著微卷的長發，穿著潔白的長裙。

 

是一眼，就讓人忍不住憐香惜玉的女生。

 

原來是她。

 

周嘉的公司曾經來過一個實習生，我有過一面之緣。

 

那時周嘉來接我下班，她就坐在副駕，抱歉地與我說暈車，坐不慣後排。

 

小姑娘年紀輕輕，一臉單純無辜。

 

周嘉靠著座椅，也沒說話。

 

我壓下心頭不滿，落座後排，聽他們一直在講工作上的事。

 

主要是那個女孩在請教，周嘉指導，時不時笑她粗枝大葉。

 

她就輕哼瞪他，委屈反駁著，最後周嘉投降讓著她，才結束話題。

 

後來，將人送回家後，周嘉喊我坐副駕去，我不為所動。

 

他無奈嘆息，哄我：「吃醋啦？這就一個小丫頭片子，我當妹妹看的，心思特單純。

 

「好了，別生氣了，我以後再也不順路送她回去了，好不？」

 

周嘉說到做到，之後果然再也沒跟那個女生接觸了。

 

聽說不久後，對方就走了。

 

時間久了，我也就忘了這個女生。

 

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她。

 

「小、小微，你也來了。」

 

包廂其他友人見到我，均是一愣，尷尬打著招呼。

 

一會看看我，一會又往周嘉二人身上看去。

 

比起他們的尷尬，周嘉顯得淡定自若多了。

 

他撐著下巴，慵懶地介紹。

 

「沈佳佳，你嫂子。

 

「佳佳，這是林微，你見過的。」

 

沈佳佳起身，朝我走來，臉上是溫順笑意。

 

「小微姐，好久不見。」

 

3

 

「周嘉，這事你真的做不地道，你跟小微這麼些年，合著，你就釣著她？」

 

去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我在門外，聽到了裡面的談話。

 

相熟的友人，在為我抱不平。

 

周嘉身邊已經沒了沈佳佳，他吸著煙，聞言瞥了眼那個說話的男人。

 

輕笑：「我跟林微清清白白的兄弟關系，怎麼就釣著她了？」

 

清清白白的……兄弟關系。

 

又是這個諷刺的詞。

 

對方顯然也驚了：「她跟了你七年，你說，兄弟？

 

「周嘉，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周圍的人顯然也對周嘉頗有微詞。

 

「老周，你明知道，小微喜歡你，這些年來，也一直等著能跟你修成正果。

 

「現在你莫名其妙帶來一個小姑娘，還叫小微喊人家嫂子。

 

「你這不是，刺她心嗎？」

 

周嘉厭煩地掐滅煙頭：「老子明話跟你們講了，我就是看不上林微，懂？」

 

「我拿她當兄弟，願意跟她玩玩。

 

「可是結婚，我隻想要清純幹淨的姑娘。」

 

原來，被踐踏的心，能這樣疼。

 

清純幹淨？

 

我年少暗戀他，自始至終，身心都是他，他現在嫌我不清純幹淨？

 

那他又是什麼髒東西。

 

我突然發笑，笑出了聲來。

 

裡面的人聽見動靜，均是驚愕望來。

 

隔著人群，我看到周嘉陡然站了起來，神情慌亂。

 

「林微，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上前，用盡全力，扇了他一耳光。

 

「周嘉，愛過你，我真嫌惡心。」

 

4

 

我離開了這座城，毫無留戀，回了老家。

 

我媽開門見到我時，驚喜萬分，目光落在我的行李箱上。

 

「你這孩子，回來前怎麼也不打個電話，這是放假了嗎，能在家住幾天？」

 

我說：「不走了。」

 

她接行李的手一頓，神情困惑，但見我面色疲倦，到底什麼也沒問，拉著我趕緊進屋了。

 

我已經許久沒有回家了，小小的房屋，仍是記憶中溫馨的模樣。

 

我臥房裡的陳設擺件，幾乎沒有變動。

 

書桌上，還擺著我曾經的日歷本。

 

沒人動過，始終留在曾經的頁面上。

 

有個日子，我標了個五角星，寫著周嘉的名。

 

他的生日。

 

從前的我，會提前記好他的每一個生日，用心準備禮物。

 

我上前，將這頁日歷撕下，丟進了垃圾簍裡。

 

「你跟周嘉那孩子……」

 

我媽到底察覺到了什麼，遲疑問我。

 

多狼狽，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去說。

 

分手了嗎？

 

他把我當兄弟，從未談過，怎算分手？

 

我輕輕吐氣，隻說：「以後不會再見了。」

 

我媽猜到了，嘆了口氣。

 

曾經，我媽是不贊同我喜歡周嘉的。

 

我是普通的單親家庭，周嘉家境富裕，學生時期隨意戴著的一塊表，都能買下三套我們家。

 

我媽很現實地告訴我，我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走不到一塊地。

 

可那時的我，年輕自負，一腔孤勇，執迷不悟。

 

在我決定追隨周嘉出去闖蕩時，我媽還跟我生了好大的氣。

 

後來，在我跟周嘉同居後，見著我跟她分享的事件裡，才慢慢消了氣。

 

可沒想到，多年以後，我還是吃了不聽長輩言的教訓。

 

我以為我媽會訓我。

 

可最後，她隻是上前抱了抱我。

 

「好了，不見就不見，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喪著一張臉做什麼。」

 

我再也沒忍住，埋進她的懷中，哽咽哭出了聲。

 

周嘉的信息是晚上發來的。

 

「小微，你聽我說，我昨晚隻是喝得有些上頭了，那些話不是我真心話，我……」

 

後面的字我沒看了。

 

隻是這才想起來，忘了拉黑他的聯系方式。

 

他那邊可能還在一直發，微信拉黑不過三秒，電話就打來了。

 

掐斷又立馬打來。

 

我有些煩躁，索性將電話卡都拔了，一並丟進垃圾簍。

 

5

 

我已經許久沒有好好在家陪我媽了。

 

跟周嘉在一起這些年來，我的確很少回來。

 

起初，我一個月就會歸一次家。

 

可周嘉幾乎當天就會給我打電話，在電話那頭可憐兮兮地說想我了。

 

然後，我就連夜收拾了東西，折返回去。

 

後來時間久了，慢慢地，也就沒怎麼回來，定期打打電話，給我媽轉個賬。

 

如今，看到我媽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我眼眶酸澀，暗罵自己不是個東西。

 

我媽是在一周後，給我安排的相親。

 

她說她有個廣場舞的姐妹，家裡兒子跟我同歲，想撮合我們試試。

 

「那孩子媽見過，長得好看，就是不太會說話，又全身心忙著工作。

 

「人真的不錯，踏實沉穩，又很有孝心。

 

「你們都 30 了，可以接觸看看的，該成家了。」

 

我本來想拒絕的，但是抬頭，看到我媽發間的白絲，到底止住了。

 

「好。」

 

我說。

 

6

 

我跟楊旭是在一家咖啡廳見面相親的。

 

果然跟我媽形容的一樣，英俊，沉穩，就是不太會說話。

 

見到我的時候，也隻是開頭說了一句：「林小姐，你好。」

 

然後，便是無言。

 

沉默的窒息。

 

他幾次欲言又止，看得出來，有在努力找話題。

 

隻是明顯不太會跟異性交流，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瞧著，有幾分逗，不由笑了下。

 

他見狀，微怔片刻，長松了一口氣，也跟著笑了。

 

「我還以為，林小姐對我，不太滿意。」

 

我想他可能會錯了意，抱歉地跟他說了下自己的情況。

 

「很抱歉，我也不想瞞你，其實我剛經歷了一場失敗的……關系。

 

「我現在可能，沒辦法全身心投入新的感情裡。

 

「浪費你的時間了。」

 

我起身想去結賬離開，卻被楊旭阻止。

 

「怎麼能讓女士付錢呢。」

 

楊旭的確是個很溫潤的人，也彬彬有禮。

 

在得到我的態度後，也不強求，以朋友之名送我回家。

 

「總是要把你安全送到家才行，不然林姨該說我丟下她閨女了。」

 

他目光坦蕩，我也就沒扭捏拒絕，道謝上了他的車。

 

我本以為，我們的交際，到此為止了。

 

卻沒想到，我媽不S心，隔了幾天，還將人親自邀請上門了。

 

當時我剛睡醒，穿著睡衣打著哈欠走到客廳，就見楊旭穿著一件休闲的襯衫坐在沙發上。

 

衣袖微微卷起，露出半截有力的手臂，正在喝水。

 

四目相對的瞬間，我倆都怔住了。

 

他咳了聲，轉移視線：「抱歉。」

 

我尷尬得臉通紅，連忙將領口拉好，進屋換了身常服，洗漱好了，才出來。

 

「楊先生，您怎麼在我家？」

 

楊旭咳了下，指著客廳上方的燈：「燈壞了，湊巧我今天休息，林姨喊我過來修下。」

 

我家客廳的燈，昨晚壞了，我本來是想著，今天找師傅來維修下的。

 

沒承想，我媽麻煩到楊旭這了。

 

我無奈笑笑，隻能說了聲謝謝。

 

正說這話，我媽提著菜回來了。

 

「小微醒了啊，你這孩子，一覺睡到大下午，可算醒了！

 

「對了，咱家燈讓楊旭這孩子修好了。你幫媽招待下，媽去給你們燒飯。」

 

我媽說著，不由分說就進了廚房，強留楊旭吃晚飯。

 

擺明了，還要我倆再相處相處。

 

我有些無奈揉額，但還是努力地盡地主之誼，招待客人。

 

「楊先生要看電視嗎？」

 

「林小姐可以直接喊我名字，一口一個先生，挺怪的。」

 

他笑著打斷我，反而還給我倒了杯溫水。

 

「剛起床還沒吃東西吧，喝點溫水，暖暖胃。」

 

我怔了片刻，接過他手中的玻璃杯。

 

恰到好處的溫暖，讓人舒適。

 

我喝了口，也說：「那你也別喊我林小姐了，我的朋友都喊我小微。」

 

他從善如流：「好，小微。」

 

我們相視一笑，倒是莫名拉近了些距離，不再生疏緊繃。

 

7

 

我媽是很看中楊旭的。

 

燒了一桌子的菜，飯桌上，還一個勁地給他夾菜。

 

那小丘一樣的碗，我看著，都替楊旭累。

 

瞧著是有些吃不下了，但人老實，也不拒絕，一一含笑接過了。

 

趁我媽進廚房打湯的工夫，我同情地看著他：「你吃得下？」

 

他回我一個苦笑：「長輩的好意，也不好拒絕。」

 

這……難怪討長輩喜歡了。

 

飯後，楊旭搶著洗碗。

 

我媽沒搶過他，然後一個勁給我眼神暗示，意思在說：瞧瞧，多好的男人。

 

我看著廚房裡有條不紊整理的男人，顯然是常幹家務活的模樣。

 

莫名地，我想起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周嘉。

 

跟周嘉同居的那些年來，他從不做任何家務，他甚至都不知道，家裡的碗筷放在哪裡。

 

「男人啊，就得溫柔體貼的才行，以後婚姻裡，女人才不會那麼累。」

 

我媽給我忠告，「感情這東西，是可以相處培養的，小旭這孩子，媽看行。」

 

……

 

晚飯後，我送楊旭下樓，順便扔個垃圾。

 

月光淡淡，他也不著急走，這麼點路，陪著我到垃圾站。

 

我將垃圾分類丟好，又蹲下身，從另一個袋子裡拿出吃食跟水。

 

不一會兒，傳來喵喵聲響。

 

流浪的小貓過來親昵地蹭我。

 

「小微。」

 

身後的人突然叫了我一聲，我回頭過，就見楊旭站在淡月下，眉眼溫和。

 

他說：「其實這場相親，是我讓我媽去跟林姨說的。

 

「我這個人，嘴笨，也不太會跟女生相處。

 

「但是那天，你也是這樣，蹲著身，喂食流浪貓，溫柔安靜。

 

「說真的，我不想錯過這場心動，所以還想爭取。

 

「如果你不討厭我的話，或許，我們可以試試？

 

「可以嗎？」

 

8

 

或許是那晚的月光很迷人，又或許是楊旭的話太過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