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域小說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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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姐她喜歡沒苦硬吃。
貴妃辦的飲冰宴上,人人都得了冰酥酪。
嫡姐卻端起眾人的冰酥酪倒進池塘裡。
「如今國庫雖然充盈,但陛下提倡勤儉,這冰酥酪實在太過奢靡。」
後來,她憑借沒苦硬吃聲名鵲起,成了太子妃。
「我身為太子妃,要引導天下女子,從此再不可戴金銀,不可穿綢緞,不可過午而食。」
我驚得放下手中宵夜,連夜和某人一起扳倒了太子。
要吃苦是吧,以後有你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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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飲冰宴上,周貴妃賞的冰酥酪端上了桌。
乳白色的酥酪裝在琉璃盞裡,上面撒著幾粒番邦進貢的梅果,冒著絲絲涼氣。
是我往日最愛的牛乳制的。
我做繡的繡品得了周貴妃青眼,貴妃高興,賞了宴上每人都多一道冰酥酪。
今日暑熱。
宴上眾人無不熱得冒煙,眼下得了這冰酥酪,像是得了救星。
隻是嫡姐看起來不大高興。
眾姐妹贊我蕙質蘭心,我腼腆地低頭,嫡姐卻猛然站起,奪過我的冰酥酪倒進了宴席邊的池塘裡。
我驚得拉住嫡姐的袖子。
「長姐,這可是大不敬。」
嫡姐恍若未聞。
「大家贊妹妹蕙質蘭心,我看徒有其表。」
「這冰酥酪一碗需耗一塊冰,如此奢靡,妹妹怎麼敢如此放肆飲冰?!」
我被她一番歪理驚得目瞪口呆。
今日本就是貴妃邀來的飲冰宴。
不吃冰吃什麼?
坐在席首的周貴妃皺了眉。
當眾倒了冰酥酪,這是打了她的臉面。
嫡姐昂首而立。
「我知娘娘心善,國庫也算充盈,但陛下提倡勤儉,這冰酥酪有違背陛下之意。」
周貴妃鐵青個臉。
嫡姐端起貴妃的荔枝冰酥酪就往池塘裡倒。
「娘娘為女子表率,又與陛下情深,定是與陛下同心,這冰酥酪我來替娘娘倒了。」
周貴妃從牙縫裡擠出個笑容。
「崔姑娘不愧是戶部侍郎崔冒家的嫡女,京城千金中的表率。」
坐在前頭的幾個千金,看嫡姐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嫡姐絲毫聽不出擠對,笑得志得意滿。
庶妹崔三娘擰著細長的柳葉眉,絲羅帕子在手中絞成麻花,悄悄挨著我。
「二姐,長姐是不是瘋了?!」
我看著眼前空空蕩蕩的琉璃盞,恨不得把頭埋進地裡。
周貴妃的冰酥酪她也敢倒。
她要是沒瘋,我那個小小戶部侍郎的爹要先瘋了。
2
嫡姐向來跋扈嚴苛,治得底下幾個妹妹無不服帖。
三娘羞惱地回了府。
三娘的生母受寵,她心思也活絡,為三皇子相看的飲冰宴,她下了狠功夫。
眼下不但撲了個空,還可能得罪了周貴妃。
不用嫡母盤問,三娘已經期期艾艾地在嫡母耳邊吹了風。
嫡母聽到嫡姐倒了周貴妃的那碗冰酥酪,知道得罪了這聖眷正隆的周貴妃,當下變了臉色。
「快尋了那孽障來!」
嫡姐施施然地來時,手裡還揣著冰手爐。
這冰手爐由銀雕成了一隻精巧的貔貅,裡面一次隻能放巴掌大一塊冰,揣在手中,才能浸出絲絲涼氣,卻不凍手。
可如今天氣炎熱,這點冰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要化了水,還要再添新冰。
如此一日下來,光這小小的冰手爐,就要耗冰兩大桶。
比起小小一碗冰酥酪,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三娘體豐怕熱,饞得眼睛都直了。
嫡母慍怒。
「你可知今日得罪了周貴妃?!」
嫡姐一直是嫡母的心尖尖,但如今長兄與周貴妃的安陽公主打得火熱,嫡姐這一鬧,恐怕是斷了阿兄的路。
嫡姐將手中的冰手爐一放,大放厥詞。
「貴妃又如何,還不是陛下的妾?陛下有意勤儉治國,我遵的可是陛下的令。」
可那都是剛開國時的老皇歷了,眼下都過了快三十年。
嫡母氣了個倒仰。
「你這個孽障,周貴妃動動手指,我們崔氏可是舉族獲罪!」
幾個粗使婆子上來就將嫡姐圍住,要將她捆了送進宮告罪。
可嫡姐在家中金尊玉貴,誰敢動她?
幾個婆子投鼠忌器,嫡母急得直瞪眼。
我見情況不對,去尋了我那膽小如鼠的爹來。
我爹剛剛下了值。
他當這戶部侍郎,靠的一半是察言觀色,一半是運氣,聽說嫡母要捆了嫡姐去宮中告罪,急得連官服都沒換。
「夫人,大喜啊,大喜!」
我爹飛奔而入,將嫡姐護在羽翼之下。
「周貴妃已經稟明聖上,盛贊元箬識大體、憐民生!」
「皇後娘娘已經下旨,邀元箬上元佳節,與太子相看了!」
嫡姐笑眯眯地揣上玲瓏冰手爐,尾巴翹上了天。
3
有我爹做護法,嫡姐在家中的日子越發猖狂。
飲冰宴本是周貴妃為她所出的三皇子相看,被嫡姐一攪,我和三妹妹都沒臉再出門。
我約了手帕交徐慧一同來府邸中作畫。
徐慧是相府嫡女,又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與我志趣相投。
上元佳節與太子的相看,據說早已內定了她做太子妃。
嫡姐深深地不以為意。
還未到午時,嫡姐倒是帶著七八個丫鬟,自己打上了門。
「我說怎麼二妹妹才名在外,卻整日在家,原來是和人窩在屋中奢靡享樂。」
嫡姐指桑罵槐,徐慧臉色算不上好看。
上次的飲冰宴她坐在前面,卻也早對嫡姐存了芥蒂。
我雖是家中嫡女,但是不受寵愛,屋中陳設多是些雅致的書畫。
幾個丫鬟衝進來,將我屋內陳設的字畫,流水一樣往外面抬。
我攔住了嫡姐。
「長姐,這字畫都是我自己平日所畫,恐怕算不得奢靡。」
嫡姐眉頭一挑,當面將我的字畫撕了個對半。
「你不事生產,整日有奴婢伺候,自然能有闲心寫字繪畫!」
「光是你這作畫的紙,就能值上二錢銀子,夠多少貧民吃上飯!」
我惋惜地看著地上的畫卷。
這紙貴不假,卻也是我從每月二兩銀子的月例中省下來的。
這畫卷加上我的筆墨,若是賣了,能得十兩銀子補貼家用。
父親雖是戶部尚書,卻是個膽小的,兩袖清風得不得了。
府中的用度,一直都是各房暗中貼補。
如今算是沒了。
嫡姐的目光掃過我腰間的掌家對牌,一把捋走。
「妹妹如此奢靡,怎麼當得上掌家之責?」
「我若掌家,定要節約府中開支,每月勻出一半,捐給城中平民。」
我恭敬點頭。
「姐姐說得對。」
「嫡姐捐錢那日,我定為姐姐鞍前馬後。」
她要這掌家之權,拿去便是。
這每月為湊銀子貼補家用的日子,我早就不想過了。
我倒是要看看,嫡姐怎麼補上府中每月百兩銀子的虧空。
4
嫡姐奪了我掌家對牌,連家裡的中饋一並掌握。
她到底是世家嫡女,不消幾日,就覺察出這府中賬務多半在虧空。
但這府中用度,一半都用在嫡姐與長兄身上。
嫡姐心思多,先動手裁減了府邸中的衣食用度、婢女僕從。
「由奢入儉難,妹妹習慣了錦衣玉食,被人伺候,又怎麼能體會陛下勤儉的真諦?」
她借口貧苦百姓都是自己勞作,簡單飲食,就將我這小小院落裁到隻剩下甜兒一個。
如今我這院子中的活計,還得我和甜兒一起做。
甜兒是個直腸子,洗衣時,恨不得將衣服當嫡姐給狠狠搓了。
「大小姐口口聲聲勤儉,自己卻留了清夢她們三個丫頭。」
「廚房連塊桂花糕都不給我們,大小姐卻日日金絲血燕、驢皮阿膠地養著!」
我放下手中清掃院子的笤帚,坐在秋千上暗暗發笑。
我原是掌家的。
伺候我的全是嫡母和各房的眼線,本是不好弄出去,如今倒是剩了我力氣。
隻是這偌大的尚書府,竟被嫡姐裁得人丁冷落,有了敗局之相。
同嫡母一同去皇佛寺進香那日,府門口隻停了一輛精致馬車。
沒想到,嫡姐竟連府中的車馬、轎子都裁了!
蜀錦制的車簾微微一掀,嫡姐從車裡探出頭來。
「皇佛寺路遠,兩位妹妹可要走快些,莫要耽誤了我和阿母進香!」
三娘臉色慘白。
皇佛寺在香積山,若乘馬車,隻要半炷香。
可若是走路,至少要兩三個時辰。
更何況,近來皇後身體抱恙,太子常去皇佛寺為皇後祈福。
今日哪裡是好端端地要去上香,分明是為了偷偷相看太子。
三娘得了消息,一早就換上了自己最好的新衣裳。
她趴在車邊,敲著馬車的小窗。
「阿母,阿母,走去皇佛寺可怎麼使得?」
嫡母連簾子也不曾掀,眼觀鼻,鼻觀心。
「你阿姐說得有理,我往日也太嬌慣你們這些小的。」
「三娘,體會民生疾苦,得個好名聲,才是女子正道。」
三娘氣地坐在路邊,見我悠闲得很,惱羞成怒。
「崔季染,你怎麼不說話?!」
我緩緩彈了彈衣裳上的灰。
「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實在犯不上生氣。」
更何況。
嫡姐這條大魚,還得放了長線釣。
5
三娘從皇佛寺回來,一身新裁的衣裙已經滿是泥草。
今日寺中難得清靜。
我本就無意太子,隻是在佛前為我娘點了長明燈。
住持見我來了,為我翻出娘親當年為我所留的銅缽。
我盯著銅缽上的古怪紋路思忖,三娘扯著我,就要帶我去見太子。
三娘一身泥巴,一張帕子在手心攪斷了,也沒能上前。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嫡姐一身素色蘇繡,和太子並肩而行。
三娘走得滿腳燎泡,一回家就告了父親。
父親卻不怒反笑。
「你阿姐此番行事,在外面已經得了好名聲,你該好生學學你阿姐!」
「你舞技雖好,若再得了好名聲,日後就是嫁個王公為妾,也是不難。」
父親指著嫡姐誇贊。
「如今你阿姐入了太子眼,日後你還要仰仗,還不謝謝你阿姐?!」
三娘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滿腳血色燎泡。
父親一貫疼蘇姨娘,對三妹頗為看重。
她雖然豐腴,卻貌美,一段柔軟腰肢,能將一支折腰舞跳得出神入化。
可如今這舞卻再跳不了。
三娘臉色慘白地驚在原地。
她沒想到,父親疼她一場,也不過是盤算讓她日後做個賤妾。
嫡姐趾高氣揚。
「三娘可不要不識抬舉,扭幾下腰肢誰不會?你可是沾了我的光,才得了這好名聲!」
嫡姐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二妹妹,我看你還不如三妹妹勤勉。」
「整日舞文弄墨的有什麼用?還是安分些,得個好名聲,日後好做個妾。」
我垂眸不語。
我生母去得早,不到三個月阿爹就娶了如今的嫡母為繼室。
隻是沒想到,嫡母帶來的,還有同是為阿爹所出的一雙兒女。
我雖還佔著個「嫡」字,卻隻剩下個空架子。
後來府中虧空,嫡母索性將主持中饋的爛攤子一並給了我。
真是好算計。
既得了名聲,又得了實惠。
見我沉默,父親也看著我嘆了口氣。
「你姐姐說得不錯,你若是能有你姐姐一半,我也省心。」
我微微點頭。
「我自然是不如長姐。」
「長姐如今聲名大噪,又要與太子相看,不如借父親生辰,讓大家見見長姐的風採?」
父親拍手叫好。
嫡姐攔住了我,惡狠狠地掐著我的手臂。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伎倆。」
「你以為一點子虧空,就能拉垮我?走著瞧!」
6
父親生辰那日,廣邀了親朋好友。
府中足足擺了十桌流水宴席,因為人手不足,連我和三娘都被叫去灑掃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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