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域小說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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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導演想出資拍攝關於他的紀錄片。
他估計打好了招呼,我一路上去暢通無阻。
最後我推開他辦公室的大門。
很沉,我第一次推開這樣的門。
男人坐在巨大落地窗前。
微靠著椅背,鱗次栉比的高樓是他的背景板。
他的眼睛其實很好看,是小姑娘喜歡的款,笑起來的時候,風光霽月。
可沒人知道他是怎樣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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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來了。」
「要和你的好朋友打個招呼嗎?」
男人垂著眼不知在看什麼,然後喊了個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名字。
「嗯?夏啟光。」
他不甚在意地將自己向我轉過來,
然後,我就看見。
前幾天還跟著我一起在片場混跡的女孩子。
此刻正跪在他的腿間,擦掉了唇邊的光亮。
13
我也不知道那一刻我為什麼會衝上去。
我以為過了這麼久,我早就喪失了叫作憤怒的情緒。
「別做混蛋了行嗎?」
我揪著他的衣領,直到瞥見他勾起的唇角和眼裡興味的光。
「你們……」
女孩明顯也被嚇了一跳,怔怔地看著我們。
男人朝女孩瞥了一眼,一臉無所謂。
我深吸一口氣,將他往一旁的隔間帶。
像他們這種有錢人的辦公室,大都配備一個可供休息的客房。
我之所以知道,也是因為連青山沒少把我叫到這間房裡來。
屋裡沒開燈,他被我推在門上,潮湿陰暗的影攏下來。
隨後他低下頭來吻我,被我狠狠地掙開。
這個隨時隨地都會發Q的變態。
「能不能不要對夏啟光做那種事啊……」
我幾乎是咬著牙說。
「怎麼了?」
「你可不像是同情心泛濫的人。」
而他從容到,那一瞬間我就知道他明白我想的是什麼。
他抬手,指側勾了勾我的臉頰。
「還是說,因為她長得像你的妹妹?」
黑暗裡,我攥緊了他的衣袖。
「你也不是沒見過我妹妹。」
「對著她的臉做這種事,你還是人嗎連青山?」
他低垂著眼眸看我。
半晌,笑了。
「當初背叛我的時候。」
「你把我當過人嗎,林西?」
……
這個問題,我永遠都沒法回答。
大概是我的沉默激怒了他,他眼中的興味化作陰雲。
我想繞開他出去,卻被他猛然攥住了手腕。
我被他掐著脖子摁在床上。
一瞬間就呼吸不過來。
我拼命地咳嗽,可男人的力道沒有減弱。
他抬手,開始拿什麼東西揉我的頭發。
然後我看見紛紛揚揚的鈔票降落,糊住了那影綽的視線。
「林西。你看,我現在多有錢啊。」
「有錢到可以買你幾百條命。」
「也可以買幾百條當初被你無情拋棄,當狗一樣扔在巷子裡的自己。」
15
「後悔嗎?」
「如果當初沒做那個愚蠢的決定。」
「現在你說不定就是這棟大樓的女主人了。」
「你妹妹的病……」
他手中的力終於松開,我捂著喉嚨咳嗽,他垂眼冷漠地看著我。
「也早治好了。」
隻有那句話,讓我的心口狠狠地跳了一下。
許久,似是並未聽到我的回音,他輕輕嗤笑了下。
「算了。」
「你後悔了嗎?」
他抬手,撫摸我的後頸。
「像你這樣自私自利的女人,絕對會後悔的。」
於是我就聽見他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不像現在他的語言風格。
倒像是曾經那個穿著格子襯衫,喜歡笑的少年朝我的怨懟。
我垂眼推開他往外面走,這次他沒攔。
我推開門,看見在沙發上拘謹地坐著的夏啟光。
她看我的表情很奇怪,那一瞬間,我就知道。
我跟她回不去從前了。
16
「姐,你不要再拉著我了!」
「我不認為連先生是你說的那樣!」
「他是什麼樣的人,我自己會用眼睛去看!」
走廊上,夏啟光終於掙脫了我的手。
我停下來細細端詳她的臉,發現對著這張臉,我就沒辦法生氣。
我太想小羽了。
我常常想如果得那病的人是我就好了,拿我自己的命換小羽,我一百個願意。
「連青山沒有看起來那麼單純,我想……還是提醒你一下。」
我張了張口,卻隻能說出緊繃繃的話。
可她顯然沒有將我的話聽進去。
後來的幾天,我偶爾刷到她的朋友圈。
全是和連青山的合照。
畫面裡連青山連臉都沒露,可她挽著他手時,卻笑得很甜。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拍下這些照片時。
連青山依舊會給我發房間號。
這次我沒去,也沒回。
於是沒過幾天,我家房門就被敲響了。
「你在家就吃這些?」
男人的西裝革履依舊與我痕跡斑斑的房門格格不入。
可這次,我頭疼到沒有心情招待他。
「跟你無關吧?」
「能出去嗎?」
「白粥配鹹菜,林西,你就窮成這樣子?」
他跳過了我的話,微蹙著眉數落我。
「缺錢可以跟我說,沒必要……」
「跟你沒關……」
我扶著房門,想推開他。
一口氣沒提上來,胸口一陣悶響,重心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眼見著就要與水泥地來個親密接觸。
下一秒,就被男人接進了懷裡。
「去醫院。」
我聽見他說。
……
我搖了搖頭,抓緊他的衣角借力,想站起來。
忽然間,卻瞥見他的手在抖。
「去醫院。」
他又毫無知覺地重復了一遍。
……當初我妹的病,剛開始,就是頭暈和無故昏倒。
17
「錢你都用來幹嘛了?」
「身體不舒服不知道去醫院?」
「多大的人了,還要陪著你,以後你沒我怎麼辦,嗯?」
戴著黑框眼鏡的少年在我身旁絮絮叨叨。
我眨了好幾眼,才發現這是在做夢。
從前有次感冒發高燒,連青山抱著我去醫院時,就這麼數落我。
我忘了當時有多難受,也忘了那天的雨有多大。
我隻記得他的眼睛。
像把我一直刻在心上的月。
彎彎的,多好看,光看著,就令人覺得安心了。
隻是這輪月,再也到不了我的身邊。
……
我是被冷醒的。
醫院的走廊上,隻有匆忙走過的白影子。
旁邊椅子上放著我的報告單。
是貧血。
旁邊,還有男人潦草的字。
「真裝。」
18
之後的那幾天,連青山又完全消失在了我的生活裡。
我樂得他這樣,繼續在片場奔波。
認識的導演說給我個女三的戲份拍。
去了我才發現,不僅場景老舊,而且和我演對手戲的女一,還是我的熟人。
夏啟光。
如今她的身邊已經圍了三個助理,正為她補妝遮陽。
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擠在我身邊一起跑龍套的小女孩了。
至於為什麼突然有資本捧她,我不用想都知道。
我和她有過一兩眼的對視。
然後我倆都默契地別開了視線。
沒過多久,我就被導演叫去講戲。
導演是我大學時的老師,對我一向很好,講戲的時候也很投入。
可沒過一會,沸騰的人聲就劃破了我倆的討論。
「起火了!!」
我們這場戲本就是拍的失火戲份。
恍然間我還以為是預先排練劇情,直到真看見熊熊火焰竄進老舊的房梁。
掉落噼裡啪啦的聲響。
「不少演員還在裡面!快救火!!」
人群四散奔騰。
那一瞬間。
我幾乎不加思考地,拿保溫杯中的水浸湿衣袖。
就捂著口鼻衝進了火場。
19
火場裡的氣溫正在急劇升高。
我體力還算好,拉了兩個人出來。
「趕緊出去。」
「這裡不能再待了。」
另一個跟著我進來的人拼命咳嗽。
本來我也不準備再衝進去了。
可突然聽見一陣哭喊。
「有人嗎?救救我。」
「有人嗎……咳咳咳咳。」
紛紛揚揚的大火裡,夏啟光被困在道具間的地上。
拼命地呼救。
她那雙滿是求生欲的眼睛,瞬間將我拉回了小時候,妹妹還活著時。
小時候我特喜歡打架,身子骨好得很。
不懂事的時候,幹壞事被大人發現了,我就讓我妹給我背鍋。
她乖乖軟軟的,每次都不推脫。
晚上洗澡給我搓背的時候,才委屈巴巴地給我看。
「姐姐,你什麼時候才能安分點啊?」
「我疼的。」
後來,我就是自己被藤條抽滿背,都不讓她挨一次打。
……
20
我其實還挺愛惜自己生命的。
能救的人我會救,沒能力救的人,我也沒辦法搭進我的性命。
可火光招搖的一瞬間。
我在那灼灼的陰影裡,卻恍然瞥見了那道日思夜想的影子。
小羽。
她倆,真像。
於是我不能動了,站在那盯著她。
我仿佛看見穿著白色病護服的人兒站在熊熊燃燒的大火中。
淚眼朦朧地看著我:「姐姐,救我。」
……十年前,我沒能救她。
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再次衝進了火場。
火勢已經增加到兇狠的地步了,
火舌撩著皮膚生疼。
我奮力地拉過那個被煙燻得不停咳嗽的女孩。
把她往外面推。
自己卻被困住了。
任何東西都很燙,我逐漸有點被流下的汗水迷住眼。
把她推出去後,我下意識地以為她會跟其他人一樣,拉我一把。
結果我就看見。
衝進安全地帶的女孩,明明回頭看了我一眼。
卻扭過頭推開了我。
……她是夏啟光,不是小羽。
巨大的木梁燒斷。
隔阻了我的視線,也隔阻了我回去的路。
……
火勢洶湧,我為了不讓煙嗆進口鼻。
拿僅剩的湿毛巾捂住了嘴。
卻在彌漫的紅光中。
聽見隱隱約約的搜救聲。
我支起身想求救。
卻聽見女孩混在咳嗽聲中,穩穩的聲線。
「連先生,你來救我了嗎?」
「我好害怕……」
房梁徹底斷裂,掩入赤潮。
「是的,裡面就我一個人。」
「林西姐姐……我沒看見。」
21
迷糊的意識中,我好像看見了連青山。
不是那個西裝革履的連青山。
是戴著黑框眼鏡,眯眼朝我笑的那個青年。
他正在我身邊打字,噼裡啪啦的,白光映著他的臉側,稍顯稚嫩。
哦,我大概又做夢了。
又夢見以前的他了。
我不知道我在哪裡,隻知道我的意識是清醒的。
我靠在他的肩頭,身子動了下,他就轉過頭看我。
「醒了?」
他朝我笑,抬手理了理我的碎發。
「你在幹什麼?」
我問他。
下一秒,他冰涼的手掌就貼上我的眼睫。
「不告訴你,別看。」
可其實剛剛眯著眼睛的時候我看到了。
是「求婚企劃書」。
……
然後他的臉孔漸漸融化。
我又來到了那個有點陰暗的小屋子。
我跟連青山的小出租屋。
那天下著很大的雨,大到我總覺得能把一切都給淹沒了。
連青山的投資失敗了。
那是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就如同一個蝴蝶翅膀扇起的巨大海浪。
資金鏈斷裂,負債激增,合作商撤資。
直到他的所有財產被沒收,法院強制執行。
誰都沒想到的。
他拽著我的手腕,大雨模糊了他的臉孔。
「你把我公司全部信息賣給了我的競爭對手,是嗎?」
「他給了你多少錢?」
「十萬,百萬?」
見我不說話,他抹了把臉。
「小羽的病治好了嗎?」
「那我呢?」
「林西,你想過我嗎?」
「你知道為了這個項目我們押了多少嗎?」
「我能贏的,本來……」
那場雨真的很大,以至於我覺得他應該笑了。
他抬頭,深深地看著我。
「我賭錯的不是那個項目,而是你。」
「他們說的對,你就是個帶著拖油瓶的定時炸彈。」
他走過我的身側。
抬手,理了理我的衣領。
就像是每個以往平凡的告別,我卻在他眼裡望見絞S的雲。
濃重的意味。
「林西,不要祈禱我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我怕我會忍不住。」
「折磨你。」
……
十五萬。
夠我妹續費三個月。
可那天我揣著銀行卡來到醫院時,看到的隻是一個空蕩蕩的床位。
我妹從醫院跳下去了,六樓。
我知道有報應,我也相信天道好輪回。
可我寧願自己碎屍萬段,永墜地獄。
卻從沒想過它會應在我最重要的人身上。
我妹就給我留下了一句話,白色的紙,輕飄飄的,像她一樣。
「姐姐,不要因為我再跟連哥哥吵架了。」
就一句話。
她就跳下去了。
她那麼怕疼,怕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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