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沒來得及告訴她我現在有錢了，能治她的病了。

 

就差那麼幾秒啊。

 

忽而卷起的風響徹空巢，我猛地衝到窗臺邊，想要和她一起下去。

 

卻被趕來的醫護人員拉著。

 

我盯著急墜的高樓。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聽見有人喊叫。

 

好半響，才意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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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自己的聲音。

 

……

 

突如其來潮湿的雨季，就這樣淹沒了人生所有稱作喜樂的情緒。

 

至此之後，隻留繾綣的苦痛。

 

我拿著十五萬裡的一點錢給我妹辦了場葬禮。

 

然後，去找了連青山。

 

那時候，他的腿斷了。

 

據說是被催債的小混混拖在面包車後面玩。

 

硬生生拉斷的。

 

他住在老舊小區停車場旁破舊的地下室裡。

 

胡子拉碴，灌著廉價酒精度日。

 

見到我的一剎那，他衝過來將我壓在身下。

 

掐我脖子。

 

「幹嘛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

 

「我現在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嗎？」

 

「為什麼要出賣我啊，為什麼？」

 

「為什麼就不相信我，那個項目成功的話，我有錢給你妹妹治病的……」

 

他動作激動到有那麼一剎那，我真的快不行了。

 

但他還是松了手。

 

他的眼淚滴下來也是髒的，落在我的臉上。

 

我看著他，把那張十五萬的銀行卡塞進了他懷裡。

 

「密碼是小羽生日。」

 

「滾。」

 

他又把那張卡砸向了我。

 

站起來拖著我往門外推，腿還是一瘸一拐。

 

他說，「林西，我會讓你後悔的。」

 

就那句話。

 

他盯著我說的。

 

擲地有聲。

 

我想，連青山這樣的人，他想幹什麼就一定會成功。

 

我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我就知道。

 

我轉身走上空蕩的階梯。

 

……

 

再跟他見面，是十年後。

 

也確實一如他當年的應言。

 

22

 

我盯著窗外的晚霞。

 

這是我醒來十分鍾之後。

 

全身被包著，所以我什麼也動不了。

 

高級病房連儀器都是嶄新的，醫療器械上的 logo 我頗為眼熟。

 

連青山公司旗下的。

 

不過一會，有護士進來，問我感覺怎麼樣了。

 

我一一應答。

 

再沒過一會，房間的門又打開了。

 

我見到的連青山，永遠都西裝革履。

 

可現在。

 

他像是剛開完會就趕過來，領帶都歪了。

 

在見到我後，又恢復了一如既往平整的呼吸。

 

「醫藥費。」

 

他拋給我一卷紙。

 

居高臨下地站在我病床邊。

 

「準備怎麼付？」

 

我不用看都知道是一串天文數字。

 

「沒錢就用身體，嗯？」

 

我張了張嘴，發現因為嗆進過量的黑煙，聲音已經殘破得不成樣子。

 

「付不起，我不治了。」

 

「不治了？」

 

我嘆了口氣。

 

「連青山，你放我走吧，我也不要你的錢了。我隻想找個地方，安靜地處理完自己的後事。」

 

沒想到卻引來他劇烈的反應。

 

他一拳敲在醫療器械後面的牆壁上。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生這麼大氣。

 

「怎麼，想自S？」

 

「想逃避？」

 

「林西，你覺得我會給你機會嗎？」

 

我沉默地看著他。

 

似乎是不想再在我這裡討沒趣。

 

他最後還是轉身就走了。

 

我一個人盯著天花板，那盞白織燈特別刺眼。

 

到了晚上，我把插著的吊針拔了下來。

 

然後狠狠地劃破了手腕。

 

23

 

血流得太慢了。

 

我沒S成，而且還賊疼。

 

之後的那幾天，我嘗試過絕食。

 

拔掉醫療器械的電源。

 

或者跳窗戶。

 

無一例外全失敗了，我這條命好像就這樣。

 

想S的時候，怎麼都S不成。

 

然後。

 

連青山就帶著他的電腦入住了我的病房。

 

「你是不是有病？」

 

我盯著坐在舒適沙發裡，翹著二郎腿辦公的男人。

 

他不為所動，修長的指間在筆記本上噼裡啪啦地打字。

 

於是我隻能變本加厲。

 

「連青山，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對我餘情未了。」

 

這次，他終於抬起了頭，望著我。

 

「是啊。」

 

「……」

 

「憎恨算不算情？厭惡算不算情？」

 

「……」

 

「林西，想S。」

 

「你問過我同意了嗎？」

 

……

 

24

 

我本來以為他也就在一旁辦辦公。

 

受不了了就會自己就回去了。

 

沒想到這個人一待就待了二十幾天。

 

有的時候還總親力親為。

 

比如，換藥。

 

「連青山。」

 

「我快被你勒S了。」

 

我抵著他腦袋，不想他的動作進一步繼續。

 

「專業的事讓專業的人來幹行不行？」

 

卻聽見他悶悶的聲音，

 

在笑。

 

「是嗎？」

 

「包扎這方面我挺專業的。」

 

「畢竟以前也沒少被追債的在巷子裡追著打過。」

 

他換藥的手法根本就不規範。

 

沒過幾天，我傷口就又發炎了。

 

我知道他跟我有仇，可我沒想到他會用這樣下三濫的方式讓我難受。

 

可被護士趕走的男人，卻表示自己是無辜的。

 

甚至還給我帶了小米遼參粥。

 

「……抱歉，西西。」

 

「你知道的，我第一次給人包扎。」

 

他揉了揉我腦袋，朝我道歉。

 

我因為發燒，實在是想掀他的力氣都沒有。

 

大腦混混沌沌的，沒過一會我就睡著了。

 

夢裡感覺有人迷迷糊糊地抱住了我，我沒在意。

 

我又夢到以前了，有連青山，還有小羽。

 

小羽生日跟連青山是同一天，很巧。

 

所以他倆總一起過。

 

我端著蛋糕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

 

就看見兩個人揮舞著手柄要準備一場真人 PK 了。

 

見到我來了，小羽立馬丟掉手柄撲過來，

 

「姐！連青山欺負我！」

 

「西西，你不要聽惡人先告狀啊。」

 

穿著寬松居家服的男人也站起身，幫我接過手裡的蛋糕。

 

轉頭對拉著我衣袖的女孩說。

 

「菜，就多練，好不好？」

 

於是，就聽見嘟囔著的我妹妹，瞬間爆發的聲線。

 

「啊啊啊，連青山，你幹嘛親我姐！」

 

「你好惡心！你把我姐糟蹋了你知道嗎？」

 

「你去S你去S你去S……」

 

小羽過去拉開我，然後連青山就把我撈進懷裡又親了下。

 

少女開始崩潰。

 

打打鬧鬧的聲音在狹小的出租屋裡溢起。

 

那時候的我還以為。

 

以後的每一個生日。

 

我們都會一起過的。

 

每一個。

 

……

 

天氣好像還是陰陰的。

 

大腦一片混沌，隻是感覺剛剛還冷，現在就不冷了。

 

我好像被人一直摟在懷裡。

 

稍微翻了個聲，見到那人高挺的鼻梁。

 

連青山啊。

 

我動了動，他就睜開眼看我。

 

黑色的，一望不到邊。

 

「連青山。」

 

「連青山，你盯著我幹嘛？」

 

「我是不是發燒了，唉……」

 

我往他懷裡鑽了鑽，男人有片刻愣神，然後任由我動作。

 

「肯定是你傳染的。」

 

「都怪你，你全責。」

 

「我下午好像還有課，幫我請個假吧，連青山……」

 

就在我再次陷入沉睡的那一剎那。

 

我的大腦開始清醒。

 

……

 

不對。

 

這不是大學那個時候了。

 

我倆也不是恩恩愛愛，醬醬釀釀的小情侶了。

 

我真是燒糊塗了。

 

我猛然推開了他。

 

坐在床上。

 

黑夜寂寥。

 

男人沒有什麼反應，隻是平靜地望著我。

 

半晌，輕笑一聲。

 

「清醒了？」

 

25

 

我想或許那一刻，是我倆都清醒了。

 

「對不起。」

 

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說出這三個字。

 

可是對於連青山來說太遲了，對我來說也一樣。

 

「道什麼歉？」

 

他笑，並無所謂。

 

走到我的身側，撐著病床。

 

黑夜在他眼中匯成暗雲，濃重而黏稠。

 

「林西，我從來都不會讓人覺得虧欠的。」

 

「因為我睚眦必報，失去的東西，我會讓那個人加倍返還。」

 

「所以，不要道歉，好好承受。」

 

……

 

我好的差不多了。

 

能走動，但是連青山不讓我走。

 

他以各種檢查為由扣住我，所以我每天都隻能待在潔白的病房。

 

電視倒是能看，手機也能用，他知道我沒什麼朋友，沒人能幫得了我。

 

我現在能在電視上看見夏啟光了。

 

資本想要捧紅一個人太過容易，沒多一時，她就從一個十八線明星。

 

躋身一線大咖了。

 

所以在病房看見戴著墨鏡，從頭裹到腳的她時。

 

我也很意外。

 

「你是來找我的嗎？」

 

我揚著眉看她。

 

她把臉擋住，我就不覺得她像我妹妹了，我對她也沒什麼感覺。

 

下一秒，就聽見她說。

 

「我懷上連先生的孩子了。」

 

「……」

 

我感覺我的眉毛抬得不能再高了。

 

「我想，為了肚子裡的寶寶。」

 

「連先生也不會不跟我結婚的。」

 

「所以，希望你不要再惦記著他了。」

 

「我沒有惦記過他。」

 

我盯著她，清晰地說。

 

她的眼神像銳利的勾子，意味很深，很執拗。

 

跟連青山一樣。

 

我不知道人是不是接觸了權勢就會變成這樣。

 

我隻是記得夏天時我碰見的夏啟光還不是這樣。

 

「成為連太太後，我會讓他不再和你見面。」

 

「哦？是嗎？那我先提前謝謝你了，連太太。」

 

我笑，可她笑不出來。

 

「到時候你就沒法像現在這麼裝了！」

 

我聳聳肩，盯著她輕撫著腹部離開我的病房。

 

那時我也沒想過。

 

這是我和她最後一次見面。

 

26

 

「今日，當紅明星夏啟光被發現在公寓中自S。」

 

「據悉，夏啟光近幾月的活動均被取消。」

 

「其經紀公司聲稱夏啟光身前及患有嚴重的抑鬱症，背後原因……」

 

電視被人關了。

 

連青山邊解領帶邊來到我身前。

 

他吻我的眉心。

 

「看什麼？」

 

「夏啟光S了，你知道嗎？」

 

「哦？真讓人意外。」

 

「是挺意外的，畢竟她肚子裡還有你們未出生的孩子。」

 

「她想奉子成婚，你讓她把孩子打了，她不願意，於是你就找人把她做了。」

 

他停下來，深黑的眸子望著我，清清淡淡的。

 

「林西，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當編劇的天賦？」

 

……

 

「連青山，在你手中的人命已經不少了吧？」

 

我抱著膝蓋看他，很冷，特別冷。

 

我突然發現在我面前的是個我不認識的連青山。

 

或許，在十年後，我就從來沒真正認識他。

 

「法制社會，西西，乖，別動。」

 

他解開我的衣領來吻我。

 

「為什麼你在草菅人命後還能對我做這樣的事情啊？」

 

我推開他，這一下讓他惱怒了。

 

就像是暴露出真面目，他笑了聲，抬手將我的手腕拴緊，拴的很緊。

 

「為什麼？」

 

「林西，我來告訴你。」

 

「因為我習慣了，我已經看麻了，他們都是這樣的做的，我也得這麼做。」

 

「不這麼做我就活不下去，而做了之後。」

 

「我就沒有用其他溫和的方法解決事情的退路了。」

 

下一秒，他不管不顧地就強行上來。

 

我蹬他，沒有用，成年男子的力量幾乎讓我連反抗都嘶聲力竭。

 

什麼法治社會。

 

他現在對我的行為就是犯罪。

 

力量懸殊，我就是拼命掙扎都沒用。

 

我沒想到他會真的對我用強，也許他就是想讓我看清他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我咬在他的肩頸，他任由我這樣。

 

「連青山，你多髒多惡心你自己知道嗎？」

 

我咬著牙SS地說，可他隻是將我抵S，

 

「十年前我會變成這樣你知道嗎？」

 

「如果知道我變成了這樣，你還會丟掉我嗎？」

 

「你會後悔嗎，林西。」

 

終於結束，我掙脫開他趴到馬桶邊吐。

 

他依靠著門框看我。

 

深深的眼眸盯著我，忽然輕輕地說。

 

「我這輩子就愛過一個人，叫林西。」

 

「可惜，林西S了。」

 

……

 

是啊。

 

連青山也S了。

 

27

 

連青山把我囚禁了。

 

就在他那家醫院，每天回來他唯一幹的就拉著我做那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