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家宴比想象中更糟。

 

林母的別墅花園裏，我第無數次整理裙擺，確認笑容無懈可擊後才走進去。林墨川已經到場，正和幾位親戚交談，西裝筆挺得像個人形立牌。

 

"語嫣來了。"林母熱情地迎上來，卻在我耳邊低語，"周夢瑤上午來拜訪過我。"

 

我笑容不變："是嗎？她回國了？"

 

"剛回來。"林母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兒子，"她說和墨川一直保持聯系。"

 

我接過侍者遞來的香檳，指尖冰涼："商業聯姻嘛，您懂的，我們各玩各的。"

 

林母愣神的功夫，我已經走向林墨川。他轉頭看我，眼神復雜。

 

"你母親說周夢瑤來過。"我啜飲香檳，"動作真快，剛回國就來拜訪未來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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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頭緊鎖："我不知道她要來。"

 

"當然不知道。"我微笑，"就像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資助她留學一樣。"

 

他臉色驟變："你怎麼——"

 

"林總！"一個熟悉的女聲從身後傳來。周夢瑤穿著淡紫色連衣裙，像隻蝴蝶般輕盈地飄到我們面前，"真巧，伯母邀請我來品茶。"

 

我盯著她精心打扮的臉："周記者不是來做專訪的嗎？改行喝茶了？"

 

"語嫣。"林墨川低聲警告。

 

周夢瑤假裝沒聽見我的諷刺，親暱地碰了碰林墨川的手臂："墨川，上次電話裏說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上次電話？醫院走廊那次？我的手指無意識收緊，香檳杯發出細微的碎裂聲。

 

"家宴不談工作。"林墨川生硬地說，目光卻落在我被酒液浸溼的手指上，"你手破了。"

 

"沒事。"我把酒杯遞給路過的侍者，"我去洗手間。"

 

在洗手間鏡子前，我發現自己臉色蒼白得嚇人。冷水衝過被玻璃劃破的指尖，刺痛卻比不上心裏的鈍痛。我以爲自己足夠堅強，可看到他們站在一起的樣子，還是像被當胸捅了一刀。

 

"施小姐。"周夢瑤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們能聊聊嗎？"

 

我抽了張紙巾擦手："請叫我林太太。"

 

她輕笑一聲："一個頭銜而已。你知道墨川爲什麼同意聯姻嗎？因爲我們吵架了，他賭氣。"

 

"有趣的理論。"我轉身面對她，"那你知道他書房裏你的照片已經被收起來了嗎？"

 

她表情一僵："暫時的。我們之間有太多回憶，不是你能比的。"

 

"包括每月定時匯款？"我挑眉，"真感人，分手了還養著前女友。"

 

她臉色變了："你怎麼——"

 

"林太太的一切我都知道。"我逼近一步，"包括他半夜給我蓋被子，記得我喜歡的咖啡溫度，還有..."我晃了晃手指，"他爲我著急的樣子。你看過嗎？"

 

周夢瑤的完美面具出現裂痕："你以爲這種商業婚姻能長久？"

 

"至少我現在是他的合法妻子。"我微笑，"而你，隻是個需要前男友資助的'朋友'。"

 

走出洗手間，我徑直離開宴會。林墨川追到停車場，抓住我的手腕："去哪兒？"

 

"回家。"我掙脫他的手，"放心，沒人在乎我早退，他們更想看你和周夢瑤敘舊。"

 

"我和她不是——"

 

"省省吧。"我鑽進出租車，"合約婚姻，記得嗎？你愛跟誰敘舊都行。"

 

車窗升起，隔絕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接下來的一周，我徹底投入工作。林墨川發來的消息一律簡短回復，家宴邀約全部推掉。直到小王祕書打來電話。

 

"施總，出事了。陸氏搶注了我們新產品的專利，林總讓我通知您緊急會議。"

 

會議室裏氣氛凝重。林墨川站在投影前，西裝外套脫了，領帶松開，眼下有明顯的青黑。

 

"陸子明拿到了我們的核心技術。"他聲音沙啞，"至少損失三億。"

 

我翻看資料："這不是我們給施氏看的方案嗎？"

 

"對。"他目光銳利地看向我，"你給陸子明看過？"

 

"當然沒有！"我猛地站起，"你以爲我——"

 

"我知道不是你。"他打斷我，"但你們最近走得很近。"

 

會議室鴉雀無聲。我這才意識到，他是在擔心我泄露機密，還是在喫醋？

 

"我會處理。"我收起文件，"如果是陸子明做的，我有辦法拿到證據。"

 

下班時突然下起暴雨。我站在公司門口等車，一輛黑色奔馳緩緩停在我面前。車窗降下，露出林墨川的臉："上車。"

 

車內彌漫著熟悉的雪松香。他遞給我一條毛巾："擦擦頭發。"

 

"謝謝。"我接過毛巾，氣氛尷尬到窒息。

 

"我不是懷疑你。"他突然開口，"隻是擔心你被陸子明利用。"

 

我望著窗外雨幕："我知道。"

 

"周夢瑤的事..."

 

"不用解釋。"我打斷他，"我們之間本來就不是真的。"

 

沉默再次降臨。雨點敲打車頂的聲音像倒計時。

 

"到了。"他在我公寓樓下停車，"需要幫忙查陸子明的話，告訴我。"

 

我點點頭，衝進雨裏。跑到一半突然轉身，發現他的車還停在那裏，車燈照亮我腳下的路。

 

那晚我加班到凌晨，整理陸子明可能竊取商業機密的證據。電腦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我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手機突然亮起。

 

林墨川發來一份文件，標題是《陸氏內部通訊記錄》。我點開一看，竟是陸子明與手下討論竊取林氏技術的郵件截圖。

 

他怎麼拿到的？什麼時候準備的？我盯著這份從天而降的證據，胸口泛起一陣暖意。

 

正要回復，又一條消息進來：

 

「沙發上有毯子，別著涼」

 

我猛地轉頭，看到客廳沙發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灰色毛毯。他來過？什麼時候？我居然完全沒察覺。

 

握著手機，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在這場"強制愛"的遊戲裏，我早已徹底淪陷。不是因爲他爲我蓋毯子、送證據，而是因爲即使在我們最疏遠的時候，他依然記得我的一切習慣。

 

就像我記得他喝咖啡不加糖，記得他緊張時會無意識轉婚戒，記得他在我假裝醉酒那晚，爲我卸妝時手指的顫抖。

 

電腦屏幕自動切換成屏保——是上次團建時偷拍的照片。林墨川站在陽光下，對我露出罕見的微笑。我設成了屏保卻不敢承認，就像他偷拍我發呆的照片卻說是"公關需要"。

 

我們都在這場假婚姻裏，悄悄藏了真心。

 

窗外，雨停了。我拿起手機，猶豫許久，最終隻回了一句：

 

「謝謝。證據很有用」

 

有些話，還是當面說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