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些日子咳嗽感冒一點就能讓我躺在床上三天起不來，於常人而言普通的病痛，與我確實滅頂之災。

 

我捂著嘴轉過身去，咳嗽卻一直不見停。

 

陸崢想要扳過我的肩頭，“你怎麼……”

 

驟然，咳出的鮮血從我指縫流了出來。

 

第21章

 

一時間，空氣凝固住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我，眼中全然都是無知與震驚，“你……你怎麼會咳血！”

 

我不知道該說他演技好還是眼神瞎，病重至S的病人與常人的區別一眼便能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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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我暴瘦脫發，臉色蠟黃，這些日子容貌也已經改變太多，陸崢卻沒看出來。

 

我拿紙擦掉手上的血，不想理會他轉身就要走。

 

“等等！”陸崢一把拉住我。

 

“你到底怎麼了？”

 

我沒回答。

 

“走！現在就去醫院！我會給你找最頂尖的醫生，你一定會沒事的！”

 

“快走！”

 

他焦急的神色不像演的，但此刻的我也已經不需要了。

 

我一把甩開他的拉扯。

 

“不用了，我沒病。”

 

陸崢固執的站了起來，“你胡鬧什麼！生病的事哪能耽擱，我知道你是氣我找了白蕊那樣的女人來氣你，但那時候陽陽剛去世，我心裡——”

 

“啪！”

 

我用盡全力甩了他一耳光。

 

“你不配在我面前提陽陽！”

 

這輩子，估計沒有什麼人能讓他挨巴掌了，被這麼扇了，陸崢酒也清醒了不少，似是咬了咬牙有些怒氣。

 

“陽陽的病原本能治好，是你！是你執意要轉院才害S了她！”

 

我幾乎是吼著說了出來。

 

一時間，陸崢驟然僵在了原地。

 

氣氛異常凝靜，可兩人的臉色仿佛有著深仇大恨一般，都陷入在這安靜的氛圍之中。

 

許久，陸崢眼皮抬起，咬牙看著我，“你都知道了？”

 

此刻的他猶如跳梁小醜一般，看著眼前這樣油盡燈枯的我拿住了他此生唯二的把柄，一時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知道。”

 

我甩開他，“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結婚這麼多年，我太了解他了。

 

面子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在他那裡卻是比金錢和生命都重要的東西。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秒、兩秒，終於，他像是說服了自己一般，軟下聲來哄我：“其實我也有苦衷……”

 

“你知道的，孩子受了病痛折磨那麼久，你也把身子累垮了，我是心疼你們——”

 

我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怒吼道：“你給我閉嘴！”

 

“陸崢，我不求你照顧家庭關心孩子，但求你不要害人，可你呢！”

 

“你帶著小三堂而皇之的住進家裡，縱容她燒了陽陽的畫，讓我人踩在腳下當牛馬使喚，你算什麼！”

 

陸崢臉色僵了僵，可他卻並未在意，隻是敷衍的哄著我，“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我以後再也不會了，我們先去休息……”

 

他三言兩語便支開話題將我送進房間。

 

可我們心知肚明，這樣的矛盾與仇恨除了生S之外，還有什麼能隔開呢？

 

咳出的血跡被我攥在手裡，眼淚也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幸運的是，我快S了。

 

陸崢，你的好日子……

 

也快到頭了。

 

從那晚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陸崢。

 

倒是侄子邵陽來找過我好幾次，頭兩次是來看望，第三次，我卻察覺到隱隱有些不對勁。

 

邵陽眼底通紅，顯然哭過，在我面前卻裝作若無其事，像平常一樣聊著天。

 

我看出不對，問他：“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邵陽吸了下鼻子，遮掩道：“沒事嬸子，我就是被風吹的。”

 

“你都坐在這半個小時了，什麼風能吹成這樣，到底怎麼了？”

 

在我的逼問下，邵陽終於支吾開了口。

 

“嬸兒，我女兒住院了……”

 

一個大男人提起孩子竟然紅了眼落下淚來，他無助的抓著我的手，“孩子是骨癌，我沒錢治病了……”

 

“她那麼小受了那麼大的罪，我沒錢我救不活她……”

 

我心中咯噔一聲，緊接著連忙扶了邵陽起來。

 

“沒事孩子，救命的錢我出，你別害怕。”

 

邵陽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和我一樣命不好，攤上了一個一事無成拖後腿的爹，娶過來的媳婦整日想著如何攀高枝，這些年裡全是他一人在打拼掙錢。

 

上次綁架，就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積蓄。

 

這次，許是真的沒了辦法才找了我。

 

“陽陽去世的時候，我手裡有錢卻無能為力，既然孩子還有生的可能，那咱們一定要救，哪怕花多少錢我都給你。”

 

邵陽趴在我懷裡哇哇大哭起來。

 

已經為人父母，卻仍舊因為錢而脆弱至此。

 

我心情沉重的拍了拍他的後背，想著，這大概是我能做的最後一件好事了。

 

無論結果如何，能做的，也盡於此。

 

第22章

 

邵陽的孩子最終還是沒能救回來。

 

安置好孩子的後事後，他想去看看常婉，提了一大堆東西，可到家門口時，無論如何卻怎麼也打不通她的電話。

 

邵陽明白嬸子身體不好，嗜睡，於是想著下次再來，可接連兩三次，都沒有見到她人。

 

大概是意識到了什麼，邵陽把電話打去了陸崢那邊。

 

“在醫院養著呢，能有什麼事！”

 

邵陽急匆匆跑去醫院，卻發現就診記錄上常婉早在一個多月以前便早已出院，連最照顧她的徐醫生都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裡。

 

失蹤？還是……

 

邵陽心急如焚的打電話給陸崢，對方似乎不太在意，“過幾天肯定會回來的，你急什麼……”

 

“可是她都一個月沒回來了！”

 

話音落下，兩人瞬間沉默了下來。

 

常婉病重，幾乎已經到了臨終之際，這幾個月來全靠藥物吊著，沒了藥，她必S無疑。

 

陸崢也明白過來，“你在哪！趕緊報警去找！”

 

於是兩人著急忙慌的報了警，可一時之間警察也難以查到她的動向，隻能憑借身份證的出行路線和稀少的幾次監控背影判斷出，她去了機場。

 

不是拐賣詐騙，也不是綁架勒索。

 

是自願的、自主的去了機場。

 

“能找到坐飛機去了哪裡嗎？”邵陽急切的問警方。

 

“能，不過我們還需要一些時間，家屬可以去家裡或其他她生活工作的地方看看，說不定隻是一次平常旅遊隻是沒有告知家人而已。”

 

“好！”

 

兩人又急匆匆跑回常婉所住的家中，一進門竟然是狼狽不堪，廚具碎了一地，沙發斜倒在地上，地板上、垃圾桶裡全是擦掉血跡的衛生紙，常婉的藥也被留在了家中。

 

唯一消失的，是她女兒生前的一些隨身物品。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邵陽看著這一地狼藉，怒聲質問陸崢。

 

“這些日子你就從未回過家看過一眼嗎！我嬸子她是個病人！病人啊！你把她一個人放在家裡你還有良心嗎！”

 

常婉從醫院出院後，是來過家中生活過一段時間的，可惜那時她已經無力自理，所以家才變成了這樣。

 

也是那時，警察打來了電話

 

“常婉女士的行蹤基本已經確認了，請家屬過來吧。”

 

邵陽顧不及責備陸崢，開著車一路飛奔過去，衝進警局拉著警察便問：“我嬸子呢！找到了嗎她現在在哪？”

 

“她已經去世了。”

 

轟的一聲，猶晴天霹靂一般，去世兩個字徹底將他禁錮在原地。

 

“去……去世？”

 

陸崢在後面急匆匆的趕來，隻聽到了話尾，“去世？”

 

他驟然暴怒起來，上前推倒民警爆起粗口，“你他媽的哄誰呢？好好的人怎麼可能S！你這是誣陷！你這是扭曲事實！我要告你……”

 

“常女士的確是去世了。”

 

“兩周前她僱了護工照顧她到機場，飛去了布達佩斯，在當地的一艘遊輪上去世的，屍體已經根據遺著海葬了。”

 

“由於信息傳遞誤差，她去世的消息昨天才回到國內，照顧她的護工也是剛剛回來，常女士……確實是已經去世了。”

 

第23章

 

一時間，邵陽不敢接受事實一般，痛苦的倒在地上，“怎麼會這樣……”

 

陸崢像個瘋子一般，用大吼大叫來掩飾不甘，情緒激動，不能相信事實。

 

“你們這群騙子，老子要告你們！放開我！你們這群騙子！”

 

警察幾個制服住他，似乎還有話沒說完。

 

“等等。”

 

“我們還接到常婉女士生前的舉報信，你和你的公司涉嫌走私壟斷，你本人也是幾所嫖娼會所的老板和幕後指使，你身上背著的幾個案子都已經強制執行了。”

 

“既然來了，就跟我走一趟吧。”

 

陸崢驟然奮起，破口大罵十分憤怒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定是你們弄錯了！一定是你們弄錯了！老子才不是什麼走私……”

 

他話音未落，警察便塞進他嘴裡一個東西。

 

“別急，我還沒說完。”

 

“你的情婦白蕊半年前流浪於街頭最終餓S，身份信息已經確認，她的孩子也是意外S亡。”

 

“這兩條人命，都和你有關系吧？”

 

邵陽看著被押的陸崢，幾乎驚慌的看著他，“你——”

 

“常女士的遺囑裡也提到了這兩人，最後的流程走完後基本可以定罪了。”

 

“行了，手銬銬上帶走吧。”

 

陸崢雙腿發軟，似乎驚恐想到了什麼，但依舊不肯伏法，不斷的驚吼著大叫冤枉。

 

“不是我！你們弄錯了！不是我不是我！”

 

“邵陽救救我，真的不是害S的，是他們罪有應得！是他們S有餘辜！那些賤人……”

 

“救救我，救救我孩子，真的不是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遠，最終消失不見。

 

陸崢走後，民警交給邵陽一個信封。

 

“這是常女士的遺囑和留給你的信，她交代過隻有你能打開，看看吧。”

 

邵陽還在方才的驚恐裡沒有緩過神，顫抖著接過那封信打開，熟悉的字體印入眼簾。

 

【親愛的孩子，展信佳。】

 

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不過此刻我正坐在匈牙利首都的一家咖啡館裡，也算珍惜此刻的時光。

 

我這一輩子過的太苦，陽陽走後，幾乎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你雖然不是我的親生孩子，但卻和親生的沒什麼區別，所以我去世後名下的所有財產都給予你，遺囑我早已立好，也已經公證過了。

 

拿著這筆錢好好照顧你的孩子，不用照顧你爸爸，你媳婦也並非是能相互扶持的良人，當斷即斷，不要猶豫。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明白我這些年與陸崢貌合神離的痛苦，希望我S後他能伏法，如若沒能讓他收到懲罰，請你一定幫我將他送進監獄。

 

他那樣的人，不配得到所有的一切。

 

安置好這些後，我基本沒了什麼遺願。

 

想到即將要去見我的女兒，S亡也不值得恐懼了。

 

隻是唯有一點我放心不下，你從小正直心軟，被你爸爸拖累至此，孩子患病，妻子幫不上忙，所有的一切隻能靠自己努力。

 

我怕你估計父親，所以隻願遺囑下財產給你的事不要告訴家人，平平淡淡過好自己的日子即可，隻要你幸福，那我這輩子便再也沒有遺憾了。

 

此外切記，陸崢S有餘辜不能心軟。

 

他的財產充公也好慈善也罷不能覬覦，如有親戚上門問詢，一改隻說交給國家。

 

好了，啰啰嗦嗦說了這麼多，希望你不要嫌棄我多嘴。

 

人之將S其言也善，無論你此後生活如何，都記得保持初心，平淡幸福的活下去，不要走我的老路。

 

嬸這輩子唯一心願就是你好，你好了，我自然安心。

 

常婉書。

 

那封信仿佛寫的及其艱難，筆畫幼稚字體崎嶇，完全不像一個成年人所寫出來的。

 

可依舊字字珠璣，滿心關切與操心。

 

邵陽抱著那封信，生平第一次在外面的場合哭的像個孩子，淚流滿面，情難自抑。

 

S去的人不知道孩子離世，活著的人惋惜S去的人呢。

 

大概，永遠都成了遺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