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雙修長的腿走到了我面前。

 

是杜曦晨停好車走過來了。

 

我剛剛說的話他也都聽見了。

 

他顫慄著，緩緩拿起我的報告仔細端詳，變得滿臉錯愕。

 

他看了看每一張報告上的時間，確定了我流產那晚，就是他給蘇蔓慶生的那晚，他徹底慌了。

 

原本臉上的憤怒，在這一刻全都變成了懊悔和苦惱。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你為什麼不和我說？我一直以為你是在騙我……”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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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道：“我說了很多遍，我沒有騙你，可是你不信。”

 

“你……你再多給我打幾個電話不就好了？你多和我說幾遍我就信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或者你多喊幾句，我在樓上，我就在蔓蔓家，我也能聽見啊！”

 

一旁的婆婆也按捺不住了，也指責起我。

 

“對啊！或者你給我打電話不行？我也會趕過來幫忙啊！”

 

聽見這話，我真的感覺很惡心。

 

那天晚上婆婆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打通了一次，她說忙著打麻將，剛輸了錢，心情很不好，匆匆就掛了。

 

而那天晚上的煙火絢麗，雖然規模不是很大，但煙火放了很久，足足有半個小時。

 

我的吶喊，我的嘶吼，我的哭聲，全部都被淹沒在了煙火中。

 

“你忘記了那天晚上的煙火嗎？聲音大的連救護車的鳴笛聲都蓋住了，不然你在樓上怎麼聽不見呢？”

 

杜曦晨一僵，臉色煞白。

 

我看著他虛偽的面孔和表情，也忍不住嘲諷。

 

“你為什麼要做出這樣一副心痛和後悔的表情？未免太假惺惺了，這裡也都是你的家人，你不必裝了。”

 

“這個孩子你本來就不喜歡，也不對他有任何期待，現在他沒了，不好嗎？也給你省了麻煩。”

 

杜曦晨聽見我的話崩潰至極！

 

他無力低吼著，眼底泛著猙獰又憤怒的猩紅色。

 

“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他是我的孩子，是我人生中第一個孩子，我怎麼可能不喜歡？”

 

“你也是我人生中最愛的人，你為我孕育的孩子，我怎麼可能不喜歡？！”

 

這一刻，他終於大大方方承認我，在眾人面前偏愛我了。

 

可我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我淡淡笑了笑，從地上爬起來，收拾好自己，拿出那張在手裡攥了很久的號碼牌。

 

“走吧，時間剛好，排到我們離婚了。”

 

8

 

我態度堅決的走進了民政局，遞上自己的號碼牌，開始填寫資料。

 

杜曦晨卻開始挽留我，拽著我的手不停央求。

 

“別這樣，葉琳，別這樣。”

 

“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這麼嚴重，我也沒想過會這樣，這都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我真的錯了，你聽我解釋，把誤會解開好嗎？”

 

“我們戀愛五年，才不過結婚半年而已，我們就要離婚嗎？我無法想象和你離婚，要失去你的日子。”

 

他突然卑微起來，緊緊拽著我的手，蹙著眉快要哭出來一樣。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看見我們這樣，也覺得還有商量的餘地，就勸我們都冷靜一下。

 

“如果不是什麼大事，誤會解開了就行，兩人都不要太衝動了，免得日後又後悔。”

 

“結婚離婚可不是什麼小事，看起來就一張證的事，實際上兩人心裡也會有隔閡，多少要考慮以後。”

 

我點點頭，表面聽進去了，另一隻手裡的筆卻沒停一下。

 

填寫完了自己的基本資料後，我又去拿杜曦晨的表格，想幫他填寫基本資料，卻被杜曦晨一把搶走了。

 

“葉琳，我求你了，你聽我說好嗎？”

 

“我知道這一次是我對不起你和孩子，是我太疏忽了，是我太粗心大意了，但是你放心，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再犯這種錯誤，我一定會改。”

 

“我們以後也還會再有孩子。”

 

看他著急的樣子，我的心也跟著軟了下來。

 

好像我們又回到了戀愛的時候，吵也吵過，鬧也鬧過，但每次攤開心扉，將誤會說開之後，又S去活來愛到了一起去。

 

他以為這一次認錯了，把誤會說開了，我們也能和好如初。

 

但他沒看見，站在他身後的蘇蔓一直默不作聲的盯著他，以一種陰魂不散的眼神注視著他。

 

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可杜曦晨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我搖了搖頭問杜曦晨：“你還不知道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嗎？”

 

“不就是這個誤會嗎？”

 

杜曦晨急得頭都快冒煙了：“我們還有什麼問題？剩下的都不是問題啊！”

 

我也不瞞著了，指了指他身後的蘇蔓直截了當戳穿了他們的心思。

 

“蘇蔓就是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不止是我，以後你遇見的每一個女人，蘇蔓都會成為你們其中的問題。”

 

“你到底在說什麼？葉琳，我都已經和你解釋過很多次了，我和蔓蔓是青梅竹馬的好友，沒有你說的那些事！”

 

“我們的相處關系一直都是這樣，沒有任何過界和逾越！”

 

“再說了，我都已經和你結婚了，你已經勝過她很多了，為什麼你還要這樣一直計較呢？你和她在我心裡本質上就不一樣！”

 

看見杜曦晨爭得面紅耳赤，我就明白，他心裡其實什麼都知道。

 

他也心虛了，非要和我爭個對錯。

 

以前我總是忍忍就過去了。

 

這一次，我根本忍不了。

 

我幹脆不要面子了，就在民政局大廳裡歇斯底裡的吐出了心裡話！

 

9

 

“杜曦晨，你確實和我結婚了，可‘結婚’這兩個字不是你的擋箭牌，不是你對我冷漠、無視和無所謂的理由！”

 

“你和蘇蔓青梅竹馬沒有錯，但你們曖昧過度，毫無邊界，以哥妹的名義做著情人之間的事，讓我感覺太惡心了！”

 

“你自己回頭看看，這一次我們離婚，你那個好心的妹妹蘇蔓，和你這個虛偽的哥哥出了多少力，才讓我們兩個走到這一步！”

 

吼完這句話，我果斷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我把筆丟給杜曦晨，敲著桌板催促他籤字。

 

“如果你還念我們這五年的情分，那就籤字吧！”

 

“我流產了，現在還沒出小月子期，別讓我太動怒了。”

 

“籤字！”

 

杜曦晨還是不肯籤，一直僵持著，還試圖要挽留我。

 

他拿捏了我的心，知道我這人心軟，隻要再說說好話，再哄一哄我，我就會過去的五年一樣再回頭。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也不願意看我們僵持了，就提醒了杜曦晨一句。

 

“現在婚姻法改了，離婚會有三十天的冷靜期，你們現在籤了字，也不就代表離婚了。”

 

“等三十天的冷靜期過後，你們還要再來一趟，到時候誤會如果解開了，想不離婚也可以撤銷離婚申請。”

 

聽見工作人員的話，杜曦晨松了口氣。

 

他籤了字，還以為這三十天我們能夠冰釋前嫌。

 

他卻不知道，我已經下定了決心。

 

離婚後走出民政局，我手機就收到了來自公司的一封委派通知，在一個月以後，正好冷靜期過去，我就要被委派去省外工作。

 

我沒打算告訴杜曦晨，就打算一人悄悄走了。

 

我知道，在杜曦晨的心裡，他根本沒想過我會離開，會不再對他依賴，他自然而然把冷靜期這三十天當成了我回心轉意的機會。

 

我的原生家庭本就不太好，我爸十幾年前病逝後，我媽就改嫁移民國外，剩下我孤身一人。

 

遇見杜曦晨後，我把他當成了我人生的全部，他比我要更清楚，所以才肆無忌憚傷害我、無視我，認定了我離了他無處可去。

 

可是他失算了。

 

拿著離婚協議走出民政局後，我的心都輕松了一截。

 

我走到蘇蔓面前，笑著對她道：“恭喜你，可以上位了，不用再以妹妹的名義。”

 

蘇蔓慌張了一下，眼神卻執著的可怕。

 

“你胡說什麼！”

 

“我胡沒胡說，你自己心裡有數，我也累了，不想和你爭了，祝你和他百年好合吧！”

 

我揮揮手離開，一秒都不想再理會這些人。

 

任憑杜曦晨在後面拼命叫喊我的名字，我也沒再回頭。

 

離婚後，我暫時租了個賓館暫住，打算收拾好東西，一個月後就去省外工作。

 

我也不知道杜曦晨從哪裡打聽到了我的消息，竟然找了過來。

 

10

 

第一天來的時候，杜曦晨手裡提著個保溫桶，裡面是黃燦燦的老母雞湯，獻寶似的捧在我的面前。

 

“這是我媽特地燉的雞湯，說給你補補身子，葉琳，你多少喝點，我看你最近都瘦了。”

 

我沒說話，看著黃燦燦的老母雞湯陷入了沉思。

 

那時候結婚半年，懷孕三個月，我都沒吃過婆婆做的任何一樣東西，她每天就痴迷麻將，根本沒空管我。

 

沒想到離婚後喝上了她燉的雞湯？

 

我笑了笑，關上門拒絕了。

 

第三天，杜曦晨又給我做了雞翅，他說是親自下廚，特地讓我嘗一嘗，說接下來每天都會給我做飯菜。

 

我依舊沒理會，無視了他當做空氣。

 

第十天，他租到了我隔壁住。

 

第十五天，他從隔壁陽臺上遞來我曾經特別想要的法國玫瑰，還有我饞了很久的法國巧克力。

 

第三十天他買了新對戒，布置了賓館大廳裡的場地，在外安排了無人機和煙火表演，再一次向我求婚了。

 

他自我感動的跪在地上，雙眼通紅，聲音哽咽，朝著我高高舉起對戒。

 

“葉琳，這段時間我也反思過你的話了，我知道，是我疏忽了你，是我做錯了很多事，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原諒我好嗎？”

 

“在我的心裡，我一直認為你是的家人，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真的不能沒有你，我無法不去想你。”

 

“求你再嫁給我一次，我一定竭盡全力，用心去愛你，以及我們未來的孩子！葉琳，嫁給我吧！”

 

他感動的落淚了，周圍的路人也激動的鼓掌，都大喊著要我嫁給他。

 

緊接著外面綻放著絢麗的煙火，無人機在空中擺出字體，向所有人宣誓他對我的愛。

 

所有人都說他好浪漫。

 

唯獨隻有我沒有感受到浪漫。

 

甚至覺得刺眼。

 

我剛要拒絕他，手機卻收到蘇蔓發來的信息，就簡短的幾個字，毀了杜曦晨的所有浪漫。

 

“我懷孕了。”

 

我走上前去，杜曦晨激動的以為我回心轉意了，他起身想要抱我，卻被我推開。

 

我把信息給他看了，他臉色驟變，卻沒有一句解釋和狡辯。

 

看他錯愕又真實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和蘇蔓早已經超越了青梅竹馬的感情，早就有了男女之情。

 

可笑的是，杜曦晨還不忘了穩住我。

 

“葉琳，你放心，我一定解決好這件事，你等等我，我一定解決好這件事！”

 

他轉身就走了，跑的飛快，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開心，又飛奔著去找蘇蔓了。

 

我笑了笑疏散看熱鬧的路人，說這是演短劇，根本不是真的求婚，他們感覺無趣很快就散了場。

 

等杜曦晨走後，我就退了房，拿上行李打車前往機場。

 

在出賓館後經過第一個紅綠燈路口時，司機抱歉的告訴我可能會晚點，說前面出現了車禍，一個捧著玫瑰花的男人闖紅燈被車撞了，情況還挺惡劣。

 

我沒在意，也不想為了其他事再耽誤自己的時間，就讓司機立刻掉頭，及時止損更換了路線。

 

兩天後，我已經落地省外。

 

辦好一切手續安身後，我又收到了蘇蔓的信息。

 

蘇蔓告訴我，杜曦晨出車禍了，被撞到了腦子，搶救後情況不樂觀，醫生預測會成為植物人。

 

蘇蔓不想她的孩子失去爸爸，就勸我回去喚醒杜曦晨。

 

她向我道歉，向我懺悔，說了很多話勸我回心轉意幫幫忙。

 

我沒理會她，直接拉黑，徹底斷了她的念想。

 

我想讓她也嘗一嘗，這種絕望又無能為力的滋味究竟好不好受。

 

（完）